《群穿明末--路漫漫》喜日措

48、命运之号

　　她的手被他紧紧扣住，抓得生疼。
　　“你抓疼我了……”音素有些着急。
　　“我的……面具……”他痛苦的干咳着哀求。
　　仿佛回到十年前，她的反应单纯柔和。
　　音素把面具重新帮他戴上，在他耳边低声呢喃，“放心，你的脸上被熏得黑黑的，我没有看见你的脸。”
　　耳朵旁的气息拂过，脸颊碰在一起，感觉到她脸颊的粗糙，他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个音素脸上一道长疤。
　　她的眼神温和，像一只从草垛里蹦出来的兔子。劫后余生，却一无所知。她不是音素，她还活着。
　　心神撼动，面具后的眼眶突然湿润。
　　瞬间的本能，他张开手臂，将她搂在胸口。
　　紧紧的，让他贴近自己的心脏。
　　还好她还活着。
　　烈焰熊熊，空气炽热。
　　没有一点的防备，她突然的被抱在他厚实的胸口。他的臂膀，紧紧缠绕。他的心脏，疯狂跳动。
　　她晃了神，拼命的呼唤遥远的理智归来。
　　四面火海，吞噬天地的炽焰包围着他们。
　　泽夏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他推开了。
　　现在可不是抱来抱去的时候。泽夏挣开他的手臂，看见他手中死死拽着自己的半脸面具。心里竟被火烧得暖和。
　　“先出去再说。”她得到男人的应允，把他架起来。脚上疼得厉害，她咬牙强忍，朝火焰尽头吹响口哨，火光中大白马朝她靠近。
　　她咬咬牙，要把男人扶上白马。
　　“你看你的马对你多好，还回来救你。”她拼命的把虚弱的男人往马背上顶，使尽了全身的气力。
　　大火毫不容情，房屋一间接着一间坍塌，火点四起，危机四伏。
　　她挣扎着爬上白马，要带着他逃亡。
　　“驾！”马绳一勒，白马嘶叫着跳过一面火墙，朝出口狂奔。
　　“我们一定能活着逃出去的。”她在他耳旁轻声说。
　　白马驮着两人，烈火在身旁背后舔舐着紧紧追着，炽热的风混合着黑烟冲进鼻里，叫人无法呼吸。
　　他渐渐清醒，感觉她在背后紧紧靠着。
　　稍稍侧头，看见她眼神坚毅。
　　马蹄笃笃，突唐口外吆喝声渐渐传出。
　　在这炼狱火海里的，只有他们二人。
　　只有她抱着他，只有他靠着她。
　　异样的感受从身体里慢慢生出，渐渐涨大，促他抬手，握住她牵引马绳的手。
　　她的手在一瞬微微僵硬，他知道是她的诧异。
　　“让我来。”苍老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出，“你抱紧。”
　　泽夏怔住了，不自觉的抿抿嘴。
　　握马绳的手渐渐松开，把掌控前路的权利交给他。双手在灼热的空气中试探性的朝他的腰靠近，终于靠在他的腰上。
　　这是一个杀人如麻，捉摸不透的大魔头，这是一个肯牺牲性命跳入火海去救她的男人。
　　缓缓的，轻轻的，把头靠在他的背上，感觉到他的体温，想听见他的心跳。
　　一种莫名的依存感在她的身体里发芽。
　　“谢谢你来救我。”她悄声对着他的心脏说着，放心的抱紧他。

　　天空开始清明。透彻的粉红朦胧着白，日头渐起。
　　杭州城的大火没有减弱的趋势，从唐突口朝城中心蔓延。
　　好在唐突口出处已近城郊，房舍较少。早上风向突变，靠近出处一端的火势已经渐小。
　　大白马在男人在火海中越过道道障碍，朝出处狂飙。
　　已经不远了。面具后的男人聚精会神。
　　“答应我一件事情。”泽夏在他背后突然开口，“以后要相信我，坦诚相待！”
　　面具后面的双眼微微烁动，目视前方，“彼此彼此。”
　　“好！”泽夏不自觉的笑了，一只手从他臂下伸到他眼前，“拉钩？”
　　面具后面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像是被顽劣的孩童作弄。好容易腾出一只手来，勾住她的小尾指。
　　“出去以后，我们回鬼龙山一趟。”她并未松手，“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长老难得的语气温和。
　　“《鉴玉宝册》的抄本。” 两只尾指紧紧勾着，泽夏迎着热浪大声的说。
　　她感觉到男人身体一震。
　　“驾！”男人大喝一声，马匹嘶叫，奋力狂奔。
　　火风呼啸，把凌乱长发吹在脑后。
　　白马振奋的跳起，马身跃起，跳过最后一道火墙。

　　杭州大火烧了整整两日。
　　黑烟冲天，乌云盖城，远在苏州也看得一清二楚。
　　叹香楼内人人手忙脚乱，三个闲人却在阁上赏景看花。
　　碧螺春一壶，芙蓉糕一碟。
　　小七看着远处黑云出了神，目光呆滞。
　　马莉娅磕着瓜子，啧啧的摇头，“这也烧得太厉害了。这得死多少人啊。”
　　刘文秀啖了口茶，“烧了一万多家。”
　　“一万多家？你连这个都知道？”马莉娅忍不住惊呼。
　　刘文秀腼腆的点点头，“我父亲和我都是专门研究明史的博士，所以这些事情是我幼儿园开始就要背的。三月和八月的杭州两场，其实我们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按部就班的逡巡历史的脚步走……”
　　他们又开始说她听不懂的话了。心里乱麻纠缠，小七捧着空空的茶杯，越发神情恍惚。
　　“哇塞！我弟弟很行啊！”马莉娅打趣的朝他抛了个媚眼，“那你给姐说说，今年还有啥大事没？”
　　刘文秀放下茶碗，神情肃穆，“今年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沈阳沦陷。后金势不可挡。”
　　马莉娅不满的啧了一声，“这是三月份的事情了，谁不知道。打下就打下了，反正历史是既定的，我们这些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顶多就是再过二十年清兵入关。不就改个发型，扎个辫子么？有啥大不了的。”
　　刘文秀不自觉的皱紧眉头。
　　“清兵入关？”小七突然回神，“什么是清兵入关？”
　　刘文秀欲言又止，对从小学习明史的他来说，满清入关是永远的民族之痛。
　　“就是说，现在这个大明国再过二十多年就没了。被现在的后金打下来了。”马莉娅说得事不关己。
　　“什么？！”小七怔住了，巨大的震撼让她动弹不得。跟在马莉娅身边两年，大言不惭，口无遮拦的马莉娅在小七面前从不忌言。小七虽说常常被他们神妙的对话绕得云里雾里，可早已经猜到了大概。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么？”小七紧张的直着腰，“殷哥哥，你说的是真的么？大明国会灭亡？”
　　马莉娅努努嘴，“谁叫那些满清鞑子那么会打仗呢？谁让汉人这么弱呢？”
　　“那木府呢？”小七穷追不舍，“木府会怎么样？”
　　“丽江的木府？”马莉娅眯起眼，“你关心丽江木府做什么？”
　　“我……”小七眼神闪躲。
　　刘文秀接过话头，“大明一直包容保护木府，所以木府才得以生存。清兵入关后，清国的皇帝很快就架空了木府的权力，所以木府很快随之灭亡。”

　　巨大的冲击把她的魂魄打散。小七忽的瘫在椅子里，仿佛灵魂被抽空了一般。
　　木府会灭亡。木府怎么会灭亡？父亲，哥哥，那么多的亲族……
　　木府就是她的家，木府就是她的国啊。
　　刚刚知道父亲重病，现又有人说木府将亡。
　　心痛无力交杂，为何人世竟有这么多的无能为力。
　　瞬间泪水满溢，顾不得四周一切，小七放声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把刘文秀和马莉娅都吓了一跳。
　　马莉娅责怪自己太不懂照顾古人的情绪。回头她要是一不小心把日本侵华的事也说出来，她不得哭死去。
　　刘文秀尴尬的挠着头，大男孩对掉泪的女生总是手足无措。
　　都市中人谁也不解她这亡国之痛。只任她趴在桌上阵阵哀嚎。
　　至痛至哀，却动摇不了这两个几百年后的人。
　　对她来说，亡国即在未知的未来，剥夺生命中她拥有的一切。
　　对他们来说，这亡国是在已知的过去，失掉的只是他们从未拥有的一切。
　　已注定的未来，比已走过的过去要可怕得多。

　　楼下歌妓和着琵琶悠悠唱转，“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花落水春去也，天上人间，天上人间……”
　　刘文秀想起穿越前看过的新闻。在他来之前的时代，也有那么一个叫“天上人间”的夜总会。
　　此时明末。楼下听这“天上人间”的文人骚客不知国家千疮百孔，就将灭亡。
　　几百年后的中国。在“天上人间”夜夜莺歌的人，又是否会觉得那个国已千疮百孔？
　　愿那个国永远安好，愿他的国永远安好。刘文秀不禁感慨。

　　“殷哥哥，殷哥哥不要让大明灭亡好不好！”小七哭得稀里糊涂，突然抬手揪住他的衣领，“不要让大明灭亡！”
　　刘文秀无奈的安抚着她，心里酸楚。
　　马莉娅在一旁难得的脸色严峻。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说什么好。
　　且不论历史的轨迹是否注定，他俩一个泼辣老鸨，一个文弱龟公。除了能给江南多添两个妓/女，还能做啥？
　　刘文秀轻轻拍着小七的背。从前学史，他就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没有清兵入关，那么中国的未来会是怎样？
　　满目江南盛时景，谁人不唱后/庭花？
　　马莉娅看着远处黑云压城，托腮叹气，“当初姐我要是扛着原子弹上公车，那这一切不就结了么？”

　　可惜，他们没有带原子弹。难道还能徒手纂改历史？那多不可能。
　　就算是对她马莉娅来说也不可能。
　　马莉娅眯起凤眼，一个前所未有的有趣念头从她脑海生起了……
　　她要上京去！

　　周一又到。
喜日还是会继续努力的更新。
心里突然有一种疲惫感，无力感。
有时面对大海会有千百期待。谁知转身才发现属于自己的，不过苦涩盐水一小瓶。
撑住吧，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