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将女》老唐数字君

9、第8章

　　从离园至侯府的青砖石板道路宽阔而平整。
　　雪花飘扬，洒在众人身上立即幻化为水。
　　顾侯骑的黑色座骑，全身鬃毛黝黑发亮，其余诸人坐骑见到它，都不由倒退两步，而它也甚是高傲，无人能近身边，唯有顾侯到了身前，它才微微低下头。
　　苏衡瑶冷眼看着。
　　顾韶影望了望她骑的马：“杂交后代，始终不纯。”
　　苏衡瑶的坐骑费雪是天山上的野马和西洲境内的马□□的后代，本也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可是此时费雪仿佛听懂他的话，不由低下了头，似乎有些自惭。
　　“坐骑虽好，可也不过是夏津淳于氏圈养的后代。”苏衡瑶幽幽开口。
　　淳于氏的天下虽然早就被诸侯分裂，然而，若论出生贵贱，各诸侯却都一样，不过都是当年淳于王朝的臣子。这话自是讥讽他嫌弃不纯的马，自家的出生也不过如此，有何值得炫耀。
　　顾侯回头，黑眸深若千尺潭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低沉的话，却若暗夜惊雷。
　　“苏某拭目以待。”苏衡瑶扬鞭，费雪在空中跨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宴席光筹交错。
　　西洲侯苏侯和顾侯二人坐在主座，其余诸人依次而坐。
　　酒水佳肴，美人歌舞，宴席进行得其乐融融。
　　苏和与顾侯在席上相谈甚欢，二人不时举杯与坐下诸人同乐。
　　苏衡瑶虽是女子，然而身份特殊，因此这宴席，她自然也在。
　　“少将军，来喝一杯。”何园见苏衡瑶从离园接人回来，脸上就一直毫无表情，即便此时也是如此，便倒了一杯酒放到她身边。
　　苏衡瑶将一双筷子在桌前不断变化，立起又放下，放下又立起，如此反复了几次。此时听了何园的话，拿起何园呈过来的酒杯，直接一口就饮了。
　　何园嘻嘻一笑，“将军看起来很不高兴。不如告诉小的，看看小的能为你老解忧不？”
　　何园是她的副将，且二人自幼便是好友，因而说话向来直接。
　　苏衡瑶抬眼望了他一眼，“大将军让你来，是陪客的，可不是围绕我转的。”

　　“少将军也是今日的主要人物，大将军可没说让我不陪主要人物。”何园嘿嘿一笑，“再说大将军和那个沈先生聊得正兴起呢，可没时间管我。”
　　他二人说的大将军正是西洲镇军大将军林泽。苏衡瑶抬眼望去，此时，林泽和傅弦二人正与沈梓渊相视大笑。
　　而其余诸人个个脸上面有喜色。
　　苏衡瑶懒懒叹了一口气。
　　何园笑话她：“少将军正是风华正茂，且又有如意郎君，人生如此喜事，可不该叹气。”
　　他嗓门向来不小，此时话一出口，便发现其余之人纷纷侧目。
　　尤其以正在对面的林泽眼神最是犀利。
　　苏衡瑶却不在意，“所以你我应该浮一大白？”

　　何园向来不拘小节，虽然众人目光甚是复杂，可他也懒得管那么多，此时一听苏衡瑶所说，不由大笑，“不错，不错。这才是我们的银面将军嘛。”
　　说罢，当头喝了一大口。顺便递给她一杯酒。
　　苏衡瑶正要饮下，却只听苏和温和儒雅的声音响起，“顾侯如此美意，小女岂能敢当？”

　　众人都不由停了手中一切物事，看向苏和与顾侯。
　　“影在云京听闻少将军自幼爱收藏刀剑，恰日前得了一把古剑饮霜。名剑应有明主，少将军正合适不过。”顾侯悠悠开口，声音温和有力，却带有三分与生俱来的清冷。
　　只是一个眼神之间，少年阿哲就已将古剑呈到了苏和眼前。
　　剑身簿如蝉翼，莹莹冷光，甚是惊人。
　　“果然是好剑。”苏和一顿，“既如此，衡瑶还不谢过顾侯美意。”
　　少年阿哲将剑呈转而到苏衡瑶面前。

　　苏衡瑶接过那把剑，宝剑锋利，清冷之光，几乎能照亮人面。
　　“确实是把好剑，衡瑶在此谢过。”苏衡瑶弹了弹手中之剑，幽幽之音，不绝与耳。转而向苏和道，“父王，衡瑶有个不情之请。”
　　苏和望向她，目中含笑。
　　苏衡瑶一笑，转而看向顾侯，“顾侯远从云京而来，云京繁花似锦，丝竹歌舞，此时再见丝竹之乐，恐怕还是有几分腻味。衡瑶听闻顾家剑法名扬天下，心甚向往之。今日又得侯爷赠此宝剑，是以衡瑶想用此剑向侯爷讨教两招，恳请侯爷指点一二，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放下手中酒杯，停下口中之食。
　　这个提议实在有些大胆，西洲众人都不由捏了一把汗，但既然是苏衡瑶提出，他们却也乐得看看这个让景国人丢了不少江山的顾侯作何反应，毕竟前几日，顾侯不顾礼节，悄然入了宁州城，对众多西洲官员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震动和隐隐的不平。

　　没有人敢公然挑战顾侯。
　　阿哲坐在文一身边，他们是顾侯的人，是以苏家给他们安排的位置离顾侯并不远。此时听了苏衡瑶一语，阿哲几乎要站了起来。却被文一一把按住，“你要做什么？”
　　阿哲有些不忿，“我也会顾家剑法。”
　　场中寂静也不过瞬间。
　　苏和便笑了，“小女顽劣，顾侯见笑了。”
　　他不说赞成，也不说反对。
　　顾侯微微点头，唇边弧度微微上扬，，仿佛春风吹破了十里寒烟，只听他道，“世间名剑，听风浩瀚，饮霜轻盈。今日，影便用听风和少将军对剑一场，为诸公助兴。”
　　阿哲起身几步之间，将一把不出众的黑剑交到了顾侯手中。
　　顾氏起源于东海剑术之家，历朝各代顾氏家主剑法都甚是了得，历经百年，顾氏剑法早已闻名天下。
　　当今顾侯的剑法，却很少有人得以亲见。此时听到他愿意和苏衡瑶比试一番，不由个个都将焦点放在了二人身上。

　　此时，外面的世界已经累积了一层白雪。
　　正殿后面的芳园中，几株梅花正开得肆意。
　　侯府侍从将诸公请到了园中专设的赏梅之处。
　　诸人都已落座，苏衡瑶和顾侯二人来到芳园中。
　　“侯爷，请。”苏衡瑶做了一个手势。
　　漫天风雪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泛出晶莹的水珠，滑落在脸颊。
　　剑花挽过，瞬间刺向顾侯。

　　听风剑古朴如素，饮霜轻盈华丽。
　　双剑在空中一次又一次相交，又一次次侧身而过。
　　梅花被剑风震落，散在风中，落在雪地上。
　　阿哲在庭院的前排，眼睛一瞬不动，心内却难以自制的兴奋，他自己的剑法在庆国已是一流，虽然他才十四岁。然而此时，他却看到了此生最美妙也最危险的一次比试。
　　没人能看清两人的出招，也无人看清两人的身法。然而却无人怀疑这当中的危险，两人似乎都已和各自手中的剑融为一体，仿佛都要摧毁对方。
　　无人不被园中二人的气势震住，丝毫不敢大声出气，仿佛只要自己一个呼吸，就会有一把剑刺破喉咙。
　　这已经不是相互讨教的问题。

　　苏和静静看着场中二人的较量。
　　听风稍退，饮霜剑便紧追不舍。顾家剑法最大的优势并不是快，而这恰好是苏衡瑶的优势。，然而顾家剑法的另一个特点就是以慢制快。顾侯却从一开始就没有慢过。
　　苏和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目光扫过诸人，只见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苏和拿起面前的茶盏。
　　“先生认为如何？”他微微倾身，开口问在他左边的沈梓渊。
　　沈先生回答，“不分轩轾。”
　　沈先生并不懂刀剑之事，然而他却知道胜负。
　　苏和慢慢品着口中的茶香，不置可否，“顾氏剑法了得。”
　　苏衡瑶最大的毛病是无法克制手中刀剑嗜血，高手过招，细微的毛病就是致命的缺点。而此时她手中的剑已经闻到了顾侯身上的血腥味，顾侯弃慢逐快，本就是从一开始就能感知的陷阱。
　　然而沈先生却说，“少将军有勇有谋。”
　　何况此时她招招都是死招，无人能轻易赢得了一个舍弃生死的人。

　　一场比试，苏衡瑶似乎看得很是过重，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常事。
　　苏和笑，“听人说，衡瑶和顾侯见过面？”
　　他不问苏衡瑶本人，却来问沈先生。
　　今日顾侯一见面就说的那句话，恐怕已经早一步传到了苏和耳中。
　　沈先生只得一字字开口，“当世之人，除却顾侯，无人能匹配少将军。”
　　他似乎在回答苏和的问题，却也不是。
　　苏和看向他，沈先生的脸色如常，目光坦然。
　　苏和一笑，“西洲已和景国结姻。”
　　“王爷，若是王妃活着，必定会选择顾氏，而非林氏。”沈先生慢慢道。
　　苏和轻声，“若是她活着，你早已死了。”
　　目光冷厉，比北风还冷。

　　沉默被撞断，只见园中梅花缓缓而落。
　　苏衡瑶果真落在地上，听风冰冷的刀锋就在眼前，而饮霜剑的剑尖正抵在顾侯胸前。
　　苏衡瑶堪堪与顾侯打了个平手。
　　“顾家剑法果然高明。”苏和平和的声音传来。“衡瑶这次得侯爷指教，确是幸事。”
　　顾侯嘴角勾出丝丝笑意，“饮霜得少将军为主，也不枉名剑之名。”
　　听风剑瞬间被收。
　　“腊月正是冬梅盛开之际，顾侯明日可有兴？”苏和提议。
　　顾侯回答，“欣然之极，傲雪之梅，恐宁州最盛。”
　　说话间，二人步入宴席正殿，众人跟随在后。

　　“啧啧，这顾侯，方才可真他妈俊。”何园尾随在苏衡瑶身边，对方才苏衡瑶和顾侯一番比试，很是雀跃。
　　苏衡瑶翻白眼，“主要是你长得糙。”
　　何园不服气，“将军可别忘了，我和宁帆可是西洲双剑。”
　　苏衡瑶笑而不语。
　　何园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