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五章 ...
-
声音在雨夜中响起,清冽却带有几分幽冷。
苏衡瑶四处查看,只见自己所在之地的不远处,正有一处夏日用来遮阳的凉棚,此时篝火犹如幽灵,不断闪烁,而穿过雨夜,她看见一个人影正立在篝火边。
密音之术?
苏衡瑶轻轻掠了过去,待到了凉棚,却见那人是背对着她。
“姑娘好轻功。”那人开口。
这人出现得太过巧合,苏衡瑶的刀在那人的话中突然扬起,刺向那人背部。
“以为我是你追的那人?”那人轻笑,他并未转身,甚至并未移动任何步伐,可是手中的刀却被生生改变了方向,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
苏衡瑶急转,停步,刀却收了起来,口中道:“你果然不是,既然如此,告辞。”
丝毫没有偷袭不成的尴尬。
“慢着。”那人转身,缓步向她走来。
篝火忽明忽暗,可是苏衡瑶此刻却觉得甚是刺眼,眼前的人,明俊青姿,俊美却带压迫之势,让人不可逼视。而那双看人的眼睛却若深潭,让人无可选择地沉沦。
“方才多有得罪。”苏衡瑶懒声,这个人的气息太过危险,不由微带戒备。
那人却看向她,双目漆黑,仿佛海中漩涡,一不小心就会沉溺:“我好心提醒你要追的人在东面,你却过来刺了我一剑。此时一句得罪,似乎于礼不和。”
苏衡瑶回答:“既然如此,不如你刺还我一剑。”
她又岂是寻常之人,既然之前就是故意刺此人一刀,此时自然也敢承担。
“既然如此.......”他突然轻笑一声,声音在雨夜中犹如妖魅。身形快速移动,以指为剑,居然刺向了苏衡瑶。
即使只是双手,那种迫人的压力与剑气,竟是她平生未见。
“步法很快。”苏衡瑶赞道,起身一跃,躲过了他的攻势,右手弯刀出鞘,已经直逼那人面门。
她的刀快得惊人,刀法却大开大合。
每一招都能卷起漫天风暴。
这是一个难得的对手。
那人眼中波澜微动,身子却在这些风暴中快速游弋。
黯淡的灯火之下,他的身影快比急风,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
可是那些剑气,却如一股股激流,自高山而来,急劲无比。招式繁多难解,丝毫不给人躲避和缓解的机会。
苏衡瑶眼中有了隐隐的一丝兴奋。
她从未遇到过如此的对手。
她像狂风,能淹没天地间的所有,而他却能在风中,一一辨明所有的方向,快速找到出口,并予以最大的反击。
压力如丝一般,包裹着苏衡瑶,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被人彻底挟制的无力感,怎么也摆不脱。
雨珠滚落,苏衡瑶的刀从他左边臂膀而过,一滴血珠滑落刀尖。可是此时,苏衡瑶却未感到任何的兴奋,只因那人已经将她反手困在了他的怀抱中,右手已经扣住了她腰间命脉。
“果然名不虚传。”那人轻声叹息。
温热的气息从耳边擦过。
“我输了。”苏衡瑶出声,坦言自己的输赢。
他低下头,她的衣衫早已被雨淋湿,紧紧贴在身上,空山雨夜,国色难掩,怒放而张扬的美,仿佛周遭的生气都被她所夺。
双眼微垂,他周遭的气息越发微妙。
她从来都是最好的猎人,然而此时只觉自己像是被人捕捉的猎物,只得开口,“既然我输了,阁下的手似乎可以放开了,我也才能向阁下赔方才冒犯之罪。”
她的话不紧不慢,然而突然用力,右手的刀翻转就要逼上他扣在腰间的手。
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刀几乎感觉到了人体的温热,然而,那人身体犹如风一样,往左一偏,带着她的身体一滑。
末月刀已经不能触到他的手。
而与此同时,扣在她腰畔的手一个用力,她只觉微微一痛,身体已经被扭转,与他面对面。
她的刀向来以快著称,然而此时,却在一瞬间受制于人。
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苏衡瑶不由心生几分无法言明的恼怒,抬头正要说话,却不想,那人已经低头。
“就把这当是你的赔罪吧。”话音刚落在她耳边。
双唇便被那人狠狠压住。
这刻的变化来得太快,还未等她做出最快的反应,那人已经不容反抗地在她双唇上肆意所为。
狂暴而不容一丝拒绝,誓要摧毁所有。
犹如黑暗中的溺水之人,苏衡瑶只觉天地间一片混沌和荒芜,呼吸在无边无际的狂野中几乎窒息。无法抑制的恐惧和羞耻,还夹杂着她并不不太明了的颤动包围着她。
在所有气息都被夺走之前,她只能凭借本能承受,也凭着本能一口咬在那人唇舌上。
望着那人微微退了两步,用手轻轻擦拭掉唇边的被她咬出的血珠。
慢一步,他就将会只是一个哑巴,苏衡瑶有些遗憾这样的事实竟然不能成真。
就在那人微微退步,松开扣在她腰间的手时,苏衡瑶的刀已经再次出手。
这一次,带着漫天风暴,还有无法容忍的愤怒,几乎每一次出手都是致命的出击,刀刀直击那人要害。
招招都是夺人性命的招数,倾尽了所有力气。
然而,那人却在这些狂暴的攻击中几乎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越是愤怒的刀,就会有更多的破绽。这个道理苏衡瑶自然知道,先前追踪神秘人时,就已经花了一半力气,再加上方才和此人的一番比试打斗,自己此时再愤怒的出刀,在这个人的面前,几乎占不到上风。
然而,她却不想管那么多。
末月弯刀在雨夜中划出华丽的篇章。
他左手的衣袖已经被她斩落,只听一声细微的声音,弯刀已经划过他的左肩,点点猩红,在弯刀上犹若雪夜梅花,妖娆而芬芳。
“刀是好刀,不过你杀不了我,最起码现在不能。”那人开口,带着两份品评的味道,也不在意肩上的伤。
“阁下是谁?”苏衡瑶冷声,她的脖子上是一截烧断的树枝。这人的身法,竟是她平生未见。
见她眉间颜色,那人不由轻笑一声,也不答话,将她的刀微微推开,丢开手中的半截树枝。
苏衡瑶冷笑,“我总能杀得了你。”
那人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竟然微微一笑,转身,瞬间就消失在山林中。
雨越下越大。
园脸的年轻人站在屋檐下,静静看着冷清的街道,外面已经没有行人。
这家客栈的客人更是少得可怜,老板已经休息,只留下店小二在空无一人的柜台后打盹。
“阿哲,你去休息,我来守着。”一个黑衣的年轻男人走到他身后。
圆脸的年轻人摇头,“先生休息了?”
“没有,还在看消息。”黑衣年轻人轻声。
“文一,我们真的......”圆脸的年轻人声音微带沮丧。
叫文一的黑衣年轻人,抬起一双坚毅的黑眸看向远处延绵的山峰,低声,“我相信公子。”
说道公子,圆脸的阿哲几乎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不明白,公子为何还?”
停住后半截话,并不出口。
“现在恐怕那边都吵翻天了。”文一微笑,却也不答他的话。
一声轻微的叹息从后响起。
文一回头,“先生怎下来了?”
只见三人已经站在身后,其中一人身材中等,温和而优雅。这人自然便是方才两人口中的沈先生。
“这雨越来越大了。”沈先生望着外面的黑夜。
阿哲低声,“公子也还未见得回来。”
沈先生微微一笑,“你二人进来休息吧,公子该回来的时候自会回来。”
说罢转身进了大堂,在炉火边坐下。
一壶浊酒,也被他喝出了几分滋味。文一四人见他一派悠然自得,也不由微微放下心来,围坐在炉火边。
“围炉夜话,沈兄风雅不减当年。”一声笑声从屋外传来。
文一早在脚步声从外响起时便已近站到了沈先生身后,阿哲几人也无声地站了起来,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都无一丝破绽。
然而沈先生却依然悠闲地将桌上的一个空杯盛满了酒,“如此美景,怎能少了谢兄。”
“哈哈,今日就唠叨沈兄了。”一声朗笑,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施施然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子。
那人一来,也不看文一四人,径直坐到了沈先生面前,端起方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酒虽不好,但得沈兄亲自满杯,文卿此生足矣。”
这人就是谢文卿!站在沈先生身旁的阿哲目中闪过一丝异色,和传说中计谋第一的宁州第一谋士倒是很不相像。
沈先生目中全是笑意,“一别多年,谢兄还是如此爽快。”
“当年宁州一别,以为此生无法再与沈兄畅饮。文卿引以为平生至憾事,今日重逢,必得喝个痛快。”满上自己的酒杯,谢文卿笑言。
沈先生哈哈一笑,“自是如此。”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外面雨声焦灼,屋里却笑得开怀,故人重逢,确是人间美事。
酒喝干了一壶又一壶。
店小二已经在柜台后打起了呼噜,而阿哲的脸上已有一丝疲惫之色。
“先生身体不好,今日就到此吧,沈先生才来宁州,不如明日请沈先生到府上,再好好叙旧也可。”谢文卿身后的年轻人看两人还没完没了地喝,再喝下去,今夜恐怕都无人能眠了,不由出声阻拦两人。
谢文卿抬眼看了看在一旁的阿哲,不由微笑,“沈兄,想来这几位小兄弟也累了,今日文卿就不再打扰。改日,文卿亲来接沈兄。”
说罢,站起身来告辞。
“既是如此,有劳谢兄了。”沈先生微笑。
两人挽手走到门前,一直跟着谢文卿身后的年轻人在后。
“沈兄和当年一样,好大的胆子。”举手告别时,谢文卿轻声。
沈先生还礼,口中笑道,“有谢兄在,梓渊放一百个心。”
谢文卿低声,“既然说过永不踏入宁州,如今誓言已破,沈兄好自为之吧。”
说罢,和身后的年轻人迈入雨中。
沈梓渊沉默。
这座熟悉至骨的城市,红尘烟雨,他躲了二十年,疼痛依然不减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