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将女》老唐数字君

5、第 四 章

　　苏衡远清点好人马，便要离开宁州。
　　五万人马，其实并不多，然而对于向来以快闻名的苏衡远来说，这只队伍还是不够简便。所以临出发时，他的眉头始终未曾展开。
　　乌桓族的首领冒顿是一个很勇猛的人，但是用兵之道和苏衡远比起来，也并无任何奇特之处，宁帆和这人在战场上已经较量过不下三回，每一次冒顿都是手下败将。苏衡瑶实在想不通为何这一次，这人会让长宁如此危急。
　　“瑶瑶，你在宁州，好好招待顾侯。”苏衡远皱眉望向自己的妹妹，对于那个即将前来的顾侯，她的态度始终有两分不屑。苏家不怕结仇，可是苏衡瑶的婚事，必定会得罪一方，如果要结仇，他也不想让顾侯太过难堪，惹得苏家也下不来台。
　　苏衡瑶哼了声，却并不答话。相比顾侯那封信的狂妄，她对景国三殿下的温和谦逊，明显要多一点好感。

　　“他不是一个好打发的人。”苏衡远沉声。顾韶影亲自来宁州，所图恐怕并不仅仅只是婚事，如今因为他的到来，全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在宁州，这是逼迫苏家呢。
　　“既然不好打发，何必又先写了封信给景侯呢。我们大可以等到他来了几日之后，父王再公开不就行了，何必在他来之前打人脸。若我是天下人，必会觉得苏家这事办得不漂亮，更何况是顾侯。大哥，你和父王不会没有想到此吧？”苏衡瑶紧紧盯着自己的兄长。
　　苏衡远眼中萌生出丝丝笑意，“在他来之前，三殿下已经在宁州住了十来日，谁更有诚意？”
　　苏衡瑶答：“我不信。”
　　苏家不会因为对方有诚意就会结盟。
　　苏和在接到顾侯的那封信之后就立刻同意要和景国人结秦晋之好，这动作也太迅速了一些，诚意之说虽然有两份道理，可是并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颜林已经从郑世燃的手中拿下了沧州。沧州是庆国的重要粮仓，更何况还有十万大军。最近，顾韶影的文官武将们意见很多，方有望在云梦泽刚刚被利苍大败，现下云州岌岌可危。有人已经在劝顾侯退守云河以北。”苏衡远道。
　　云苍二州是庆国的脊梁，脊梁一断，要想站起来，就很困难了，而景国完全可以凭此回复元气。
　　苏衡瑶奇道，“现下并未传出任何沧州和云梦泽的消息，父王何时得知的？”

　　“接到顾侯那封信时候，乌鸦的消息刚刚传来。顾侯已经下令沧州失守之事，五日之内不得外传，颜林传回的大胜消息不知为何也一直未到景侯手中。不过，今日已经是第五日了。想来过两日这消息将会风靡苍梧。而林嘉启程回景国的日子正是三日之前。再过五六日，他也该到上京了。”苏衡远沉声，顾韶影居然能封锁住消息，他的实力恐怕并非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苏家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父王永远都知道时机的重要性。”苏衡瑶轻声，苏和在各地都有着自己的密信联络。看来父王是早先就得知了信息。
　　站在胜利者一边，也无可厚非，且是在庆国败之前同意了景国人的求娶一事。这一招确实远远好过待顾侯来到宁州之后，沧州大败时苏家再做选择的做法。
　　只是难道父王料定顾侯一定夺不回沧州？

　　“瑶瑶，虽然父王做了选择，可是如果你不想，这婚事也并非不可更改。”苏衡远自然望见那张脸上的一丝失落。
　　那日林嘉被刺一事，他自然也从妹妹口中听到，心中不由埋下了一点说不清楚的隐忧，景国内部的权力相争，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苏衡瑶嫁过去，恐怕卷入危险的机会并不比西洲的战场少。
　　苏衡瑶嫣然一笑，“怎么更改？难道让我现在跑去把文书抢回来，你也方才说过了，林嘉再过五六日就该到上京了，到时他会当着天下人的面，呈上那封文书了。所以，算了，就这样吧。”
　　两情相悦固然很好，可是很多时候，婚姻也并非一定需要喜欢或者爱。更何况是生在王侯之家，能够相互尊重恐怕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景国人不喜欢女人上战场，更不喜欢女人摆弄刀剑。他们对女人的要求和束缚都很多。”苏衡远轻声。自母亲去世，一向任性的妹妹就投入了战场。才十来岁，就在战场上和普通士兵一起摔打成长，从此变成了一个别人口中的修罗，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还是那个任性天真的小女孩，如今，为了西洲就连她喜欢的这一点自由都可能要被剥夺。
　　苏衡瑶叹气，“恐怕不止景国人吧。”
　　“如果你后悔，当然，宁帆也是个不错的.........”苏衡远凝目。
　　“大哥，你再不走，宁帆可就真等不到你了。”苏衡瑶打断兄长的话。

　　苏衡瑶回到城西的铁骑营时，一只箭嗖的一声便已经直朝面门而来。
　　苏衡瑶侧身躲过，那只箭便钉在了不远处的剁草上。
　　苏衡瑶回头，只见一帮人哈哈大笑起来。
　　身穿绛色军服的副将何园一声大笑，已经到了面前，“将军今日好闲啊。不去接顾侯了？”
　　对于她要嫁人一事，军中众多传言，直至苏和应许景国婚事后，才得以平息，然而大家都很好奇，顾侯毕竟也不是好打发的主。
　　苏衡瑶左手接过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笑道，“少罗嗦，我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何园回道：“那日我们去搜了西山，没有任何线索，也曾打听过，这几日都无人下山。”
　　“中间有时间差，你再去搜西山，自然不会有结果。不过那死去的三个刺客，身份查清了吗？”苏衡瑶自那日送走林嘉，就让自己的部下去查了刺客身份。林嘉不想提起刺客之事，但事情出在西洲，苏家也得预防万一。
　　何园低声，“除了眼睛，面容上全是伤痕，他们的刀剑也是些普通的兵器，无任何特别之处。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何处？”
　　“三人的身上中了紫晶草。”
　　苏衡瑶一惊，“紫晶草？”紫晶草是种有毒草本植物，茎杆汁液若是被混入食物中，十二个时辰内必死无疑，而至今，无人能解毒。
　　“不错，整个苍梧，除了岚山，还未听闻别处有。”何园轻轻说道。
　　岚山地属西洲，且苏氏一族便是起源于此。一百多年前，天启帝淳于墨的王后因紫晶草而死，淳于墨大怒，让人在苍梧境内烧毁了所有与紫晶草相关的物事，更和苏家达成约定，为预防有人将紫晶草滥用毒害世人，苏家一直控制着岚山，不让紫晶草流毒于世。多年来，无人再敢用紫晶草制毒。怎会如今几个刺客身上会有紫晶草？
　　“能知道那三人是何时中的毒吗？”苏衡瑶问。
　　“莫神医说，最少八个时辰。”

　　“我去一趟西山。”苏衡瑶转身。
　　何园抬头望了望天色，“少将军，一会儿就天黑了，再说天气也不太好。这黑灯瞎火的，不如明日.......”
　　“这四个刺客是一伙的，其他三人都中了毒，逃跑的此人也可能中毒，如果莫神医判断不错，那么此人也会很快毒发，除非他在毒发前就又从西山下山了。”苏衡瑶盯着他，她这几日都和苏衡远在准备出军之事，刺客一事也只是吩咐了一声，并再无过问。
　　何园沉吟，“兄弟们搜得很仔细，从出发到西山时间顶多两个时辰。”
　　苏衡瑶点头，“除非他在这两个时辰之内下山了，否则，此时这人应该在山上。”
　　不过，估计是一尸体。
　　何园奇道，“都过了几日了，你再去，此人要么死了，要么早下山了。”
　　“你说得不错，所以我去看看有没有尸体。”
　　“我让李宣陪你去一趟。”何园转身正要去叫人。
　　“不用，没能去长宁，兄弟们正气闷呢，让他们消停两天。去找个人，我去还快一些。”苏衡瑶也不等何园反应过来，人已经出了营区大门，“此事不要惊动林将军。”

　　苏衡瑶一路上都在回想林嘉那日遇刺的反应。
　　林嘉被刺，但对刺客是谁派来的仿佛了然于胸，那句等回到上京的话，仿佛也在暗示幕后指使之人应是景国人。只是刺客和岚山到底有何关联，若被有心之人知晓利用此事，苏家必定......
　　西山虽然名叫西山，但却地处宁州城的东面，阑干河绕山脚而过，山中四季绿叶，夏季总会有人来此踏青，一条蜿蜒的道路直达山顶。
　　苏衡瑶对西山熟悉之极，在林中穿梭，如履平地。然而山中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此时根本无他人踪迹。
　　重重密林，穿过杂草落叶，巨大的岩石，奇形怪状，然而被脏乱的残枝败叶掩盖住了其中一块。
　　她将一根较粗的树枝轻轻伸到那些残枝败叶上，随后往前用力。
　　除了那堆掩盖物的阻力外，里面空空如许。
　　果然是个山洞。
　　正要拨开那对杂物，一声物体破空的声音从后传来，力道又急又快。
　　战场锻炼了她的应急反应，本能地，往侧边一翻身，那暗器正落在方才的山洞中。

　　苏衡瑶急速转身，只见一个暗影在林间一闪而过。
　　苏衡瑶提劲，追了过去。
　　那黑影的速度快得惊人，然而苏衡瑶却若一阵风，在每次纵起跳跃间，紧追那人身后。
　　山中天色早已变暗，道路已经掩埋在黑暗之间。
　　前方那暗影就在自己的一臂距离间，苏衡瑶一把将刀用劲丢了出去，却不想那人却往后翻身，堪堪躲过了那柄刀，只是一个眨眼的距离，那人却像想起什么，突然一个快速伏地，双脚已经往苏衡瑶下盘直接扫来。
　　苏衡瑶跳起，勾住一旁树枝，躲开了那人的攻击，随手拿回自己的弯刀，正要出刀，那人却像鱼一样，从自己的下盘而过，直接往下滑去。
　　两人所在之地，正是一个陡坡，那人下滑的方向正是往下。
　　借势给力，这人真是聪明。苏衡瑶暗暗赞了一声，也随机往坡下追去。

　　然而，一场大雨却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
　　那人身手极快，几个跳转蜿蜒间，身影已经融入夜色。
　　“见鬼。”苏衡瑶不由暗声咒骂一句，这突入起来的雨，给了那人最好的庇护。
　　“姑娘要追的人，早走了。若你不嫌麻烦，可以此时从东边绕过去，应该能截住那人。”一声清冷的声音从雨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