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将女》老唐数字君

4、第三章

　　三天后，顾侯亲自前往西洲求娶苏氏女的消息已经传遍苍梧。能让势力最大的两个人亲自前来求娶，这上下数两百年，恐怕只有苏家。而这本身就是件不太符合常理的事。
　　屋外乌云密布。
　　屋内温暖入春，林嘉摆弄着手中的茶盏已有一刻，然却始终未有一语。
　　林之宣也不说话，他向来是一个懂得何时沉默的人，尤其是在面对面前这个看似温和的侄子时。
　　“苏家的这份大礼，我当然得还。”林嘉终于丢下手中的茶盏。

　　林之宣微笑，“殿下，你可想好了？”
　　林嘉一笑，“我此番来西洲，大哥为了大业，这消息自然早就传到云京。任何一个人和苏家结盟，都是会遭人嫉恨的事，更何况是我们的老朋友顾侯。”
　　林之宣问，“既是如此，殿下是要这两日起程回京了。”
　　景国和庆国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能大肆打击顾侯，林嘉自然不会推辞，更何况，西洲侯苏和今日给的文书.......
　　林嘉决定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自是如此。”

　　林嘉第二日来告辞的时候，苏衡瑶正在屋里换装，她一大早就去城西的铁骑营，直至午时才回到侯府，风尘仆仆。
　　“现在就走？”昨日苏和才大摆酒席宴请了林嘉和林之宣二人，当着西洲众多臣瞭的面，苏衡远将结亲的文书郑重地呈给了林嘉。拿到想要的结果，离开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可是此时已经午时，为何选择这样的时刻离开，晨间出发岂不更好？
　　回话的是王府的大总管苏培安，“是，王爷吩咐，郡主可去送行。”

　　“送行？”苏衡瑶皱眉，礼节之事，虽说西洲人向来不太在意，虽说已经结亲，可是也显得有些急切了。
　　苏培安回道，“少将军能上得沙场，小女儿家的礼节，此时也可不必太过在意。”
　　苏衡瑶兄妹二人都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对苏衡瑶此时的迟疑自然洞若明火。
　　苏衡瑶笑了，“我若说我不去呢？”
　　“王爷已经安排好了。三殿下也正在等着少将军。”苏培安微笑，外间都在说苏衡瑶是修罗，西北胡人听到她的名就胆寒万分，但在他看来，她依然不过还是一个小女孩，即使她如今已经虚岁二十，在外人看来已经是一个老姑娘。

　　“那个三殿下，人不但好看，还温和有礼。小姐去送送又不会咋样。”屋里伺候苏衡瑶换衣的书眉见苏衡瑶一脸隐隐的怒意，不由嘻嘻笑道，“再说，她是你未婚夫婿，外人也不会说什么。”
　　苏衡瑶一笑：“我看我是平时太惯着你了，敢这么对我说话。”
　　“郡主，书眉可不敢。”书眉一吐舌头，人就已经跳开，“看看，我今日给你梳的妆，正是合适。”

　　她的身形修长，五官并非最好看，眉毛也英挺，可是合在一起，竟有种奇妙的气质，男人和女人的美在她身上竟然有种和谐的统一，是为国色，却并非艳治，以至于时常让人觉得这种美有些太过，太夺周遭生气。因而那些清雅的颜色和装扮根本压不住她，只能是大面积的冷色才能稍和她相衬。
　　当然，她也不经常着女装。今日，书眉也只是简单的将她的头发放了下来，换上一身暗红颜色女装，披上黑色狐裘，冷峻简单，倒也和她相衬。可惜苏衡瑶却懒得欣赏。
　　她不喜欢事事被人安排，婚姻如此，此时也是如此。可是不喜，又能如何？

　　林嘉的随行队伍并不大，但是苏家的礼节却做到了十分。
　　待一切官方礼节全部履行完毕后，林嘉四十来人的队伍才开始启程。
　　林嘉并未乘车，骑在马上的他，一身月白衣衫，外披棕色狐裘，身上并无过多挂饰，显得人清爽之极。脸上挂着三分淡淡的笑意，温和而又优雅。
　　贵公子的出行，自然会引起三分骚动，尤其是林嘉身份高贵，且此时他的身边还有西洲人心目中的少将军苏衡瑶，以至于出城路上，收到了众多打量的目光。
　　待出了东城门，便用了两个多时辰。虽然天上太阳高挂，温度却很低，吹来的风，都带有五分冷意。
　　“我听闻少将军骑术了得，今日天气寒冷，不如你我比试一番，热热身如何？”林嘉看向骑在马上一脸平静的苏衡瑶道。
　　苏衡瑶未料到他竟如此提议，笑问，“殿下所说为真？”
　　林嘉微微笑道，“东归的路上有一条阑干河，距离此地应有四十里。”

　　北风扬起，冬日阳光冷冽。
　　两匹马并肩疾驰而去，长发飞扬，人间风景一驰而过。
　　林嘉微微落后于苏衡瑶，前方的身影就如一阵风，稍一不留神，那身影便会消失于视线。他静静跟随在后，双目微微眯起。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垂目立在父兄身边的她，看似平静，然而目中的懒散却微微带有两分嘲意，与在战场上的修罗模样大相径庭。
　　他想，她是不愿意来送行的。当然，他也未曾有过期盼。
　　“殿下若再走神，阑干河的风景，恐怕是我先看到了。”一声懒洋洋的声音微微传进他耳中。前面的身影比起之前，慢了几分。
　　只见苏衡瑶回头，笑容张扬而懒散，和那日自己在城墙上看到的白衣盔甲女子，几乎判若两人。

　　阑干河是起源于岚山莫桑河的一条分流，四季河水不冻，两岸芦苇遍地。
　　天地辽阔而悠远，河水清澈，芦花随风飞扬。
　　苏衡瑶勒马停下，随后林嘉骑着马慢悠悠到了她身旁。
　　“我输了。”林嘉道。
　　苏衡瑶笑，“我从小就骑马来此无数次，路途最是熟悉不过，比起殿下，多了几分便利。殿下却并未晚我几分，由此见来，殿下并未输。”
　　林嘉望向她，夕阳散在那张夺人目光的脸上，温暖而带有三分朦胧。也许她懂的不仅仅只是战场上的胜负。林嘉心中微微一动，正要说话，却只听苏衡瑶啊了一声。
　　“没想到还有水鸟。”苏衡瑶笑了起来，指向远处在河边追逐的几只水鸟。
　　那是一种不带懒散，笑意直达眼底的微笑。林嘉微微一愣，随即奇道，“这种鸟不是很常见吗？”

　　苏衡瑶摇头，“这种小东西最喜欢温暖天气了，可惜西洲天气寒冷，即便是夏日，也不会暖和多少。寒冬腊月更是少见了。”
　　“上京有很多这样的动物，你以后到了上京，我领你去看看。”林嘉微笑。景国都城上京一年四季如春，花草鸟禽很是常见。
　　苏衡瑶转头望向他，林嘉眉间满是笑意，温柔而清雅。
　　“那就多谢殿下了。”她叹息一声，是了，一时间，她差点忘记了这人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景国上京以后就是她的归属了。
　　远离故乡，并不是一件美事。

　　那种平静又带有几分懒散的疏离的表情再次浮在她脸上。
　　林嘉微微叹道，“你我之间，以后恐怕无需这样客气。”
　　他的叹息带着三分无奈。
　　今日的送行，不过是苏和为了让女儿和他有一个较深的彼此认识。婚姻大事，他们都放弃了喜欢的自由，只期盼着未来彼此不会冷漠如冰，能够相互尊重自然更好。
　　苏衡瑶并不答话，有些东西不能深究，否则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跳下马来，朝那水鸟栖息之处走去。

　　北风吹来，河水微微荡漾。
　　苏衡瑶皱眉，这河水动得也稍微剧烈了一些，往前再迈近几步。那些水鸟却惊恐地飞了开来。
　　苏衡瑶一惊，正要仔细查查看，只见水中突然冲出来几个黑影，逼向她和林嘉。
　　林嘉虽看似文弱书生模样，但武功却也不弱，见此异状，不由从马上飞身而起，“小心。”
　　苏衡瑶得他提醒，矮身躲过后面黑影的长剑，心中冷冷一笑，暗箭伤人，她最是嫉恨。右手快速握住腰间的刀柄。
　　寒光被夕阳反射，刺出冷眼光芒，和她纠缠的黑衣人被她刀锋逼退。

　　四个黑衣人，和她对阵的只有一人，其余三人全部攻向边上的林嘉。个个出手狠辣阴毒，手中刀剑全部刺向林嘉全身要害。
　　林嘉手中并无兵器，虽然躲过了三人的齐齐攻击，但手臂依然被刺了一剑，力气也有几分不及。

　　此地依然还是苏家的领地，若是林嘉在苏家出了事，无论如何，对苏家都会极其不利。苏衡瑶冷眼，末月刀在手，快速几个翻转，那个和他纠缠的黑衣人还未看清对方的刀是从哪一个方向出来，胸前便已被弯刀对穿。
　　抽出弯刀，苏衡瑶却懒得再看。轻身一跃，弯刀已经截住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砍向林嘉后背的一刀。
　　快速回转，侧身，穿刺，每一刀都扬起了漫天风暴，而林嘉似也不弱，两人你攻我守，配合居然很是默契，顷刻间，黑衣人又倒下一个。
　　“姑娘是谁？”剩下的两个黑衣人中其中一个问道，声音嘶哑。
　　“西洲苏衡瑶。”苏衡瑶一边回答，一边接住了那人的剑。两人你来我往间，不由都大感惊讶，没料到对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那人一愣，正要接着说话，却见林嘉已经从先前倒下的黑衣人手中拿了一把长剑，兵器在手，他的攻击得心应手，在微微逼退自己身边的黑衣人时，便回身刺向了说话的黑衣人。
　　眉间微微皱起，那个先前开口说话的黑衣人微一迟疑间，只见胸前已经被林嘉刺了一剑。
　　“要杀我，何不等回了上京再说。”林嘉轻声，剑尖用力。
　　那人便被已倒地而亡。

　　芦花漫天，剑尖滴血。
　　只见不远处一行人正急匆匆赶来，正是被林嘉和苏衡瑶二人甩在身后的众人。
　　剩下的黑衣人早在看到林嘉转身攻向死去的同伴时，便已经向西边的山林中窜去。

　　苏衡瑶看了一眼沉默的林嘉，四个黑衣人的目标很显然便是林嘉，他看起来对这种刺杀似乎并不意外。
　　“殿下，没事吧？”苏衡瑶望向他。
　　林嘉微微摇手，“没事，方才多谢。”
　　苏衡瑶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眼睛却望向方才离去的那人背影。
　　“殿下，可有受伤?”林之宣来到跟前，便见两个黑衣人倒在地上，不由急急问道。
　　林嘉摇头，转向苏衡瑶，“嘉需要立刻回去上京，今日就此告别。”
　　苏衡瑶微微点头。
　　林嘉也不多言，转身低声交代了两句，便跃上马，飞驰而去。四十人的队伍，从她面前一一路过，荡起几分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