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衣少主》伸缩自在的爱

4、染血 上

　　巫亦奇的手指修长，肤色是淡淡的蜜色。光滑的肌肤包裹着骨肉匀停的手掌，向上翻着的手心犹如捧着一片刚磨成的水豆腐，看上去细白柔嫩，在重华殿忽明忽暗的灯火下莹莹透明。手腕处收拢得十分细致，完全不象日日舞刀弄枪的粗壮武夫，但由手腕紧贴着小臂一路往上，却是缎子般丝光水滑的肌肤跟紧实隆起的肌肉，那玲珑优美的曲线，仿佛一条突然蹿出东海大浪的鲛尾，蓄满碎浪破空的矫健力道，却漂亮得宛如一道划过夜空的月华。
　　云落亭伸出左手，用手心轻轻托起这只漂亮的手，右手搭上巫亦奇的脉门。
　　入手仿佛一块光滑微凉的玉石，手的主人完全不给它着半分力道，衬着那火光下泛白的脆弱颜色，叫人想握又不敢握。
　　巫亦奇的脉象果然内力全无，气息微弱，五脏带伤。其实早在他一出现，云落亭就看出他脚步沉重、身形滞涩了，所谓的缓慢而行，恐怕也只是为了掩饰脚下的虚浮跟脏腑受伤带来的剧痛和眩晕吧！
　　云落亭皱了皱眉，垂下的目光落在了这人毫无血色的面颊跟紧抿着的嘴唇上。
　　“少主，既然伤重如此，何苦勉强自己……”云落亭俯身在巫亦奇的身侧，低声道，话未说完，一道黑白分明的目光便射了过来。
　　“不是我要勉强自己，是你们在勉强我。”雨侠冷冷地笑了一下，收回手腕。
　　“落云公子，巫少主伤势如何？”韦成璧迫不急待。
　　云落亭微一沉吟，走回两步站到玉座近前：“巫少主的确内息不稳，五脏带伤。想必是长风山庄一行，遭奸人暗算。各位若要议论盟主遇害一事，大可推后些时日，待等少主伤势见缓，也好问个详细。”
　　“巫少主福大命大又功力深厚，哪那么娇气！”许久未开口的震裂乾坤方海突然拎着他一双铜锤站到了韦成璧旁边：“不如现在就收拾收拾，跟我们启程去少林吧！”
　　“哈哈哈，巫亦奇，等我收拾了这小子，我就——”
　　“嗤！“
　　正跟夏候殇战成一团的熊舒听到了云落亭的话大笑道，笑声未落便被夏候殇一剑削上了鼻子。
　　“少主请安坐片刻，待属下料理了神拳世家，再代少主向诸位讨教一番。”夏候殇一柄长剑舞得青光一片，罩住哇哇大叫的熊舒，向巫亦奇朗声说道。
　　神拳世家的门人已经被凌宵带着天外天的弟子多数引到大殿外打斗去了，随着殿外人声渐稀，估计大部分已被拿下。韦成璧与方海交换了下眼色，两人向玉座又逼近一步，一旁的上官宁却只是死死盯着玉座上的巫亦奇，不知在想什么。
　　“巫少主，殷盟主被害，牵扯到魔教教主死而复生的诡事，做为当年与凌城主硬闯百毒阵手刃魔教教主的两人之一，当年魔教教主殒命的过程也只有你们两个最清楚不过。所以，无论如何，今个儿我们也是要请少主下山，去给武林同道一个交待的，得罪了。”说罢，踏步上前，斜站在玉座下首，这看似无意的一步，倒是直接封死了大殿出口的方向和夏候的回援路线。
　　“巫少主天纵奇才，想必不会在意兄弟几个帮把手吧？”震裂乾坤方海咧嘴一笑，露出黑脸上的一排白牙，手上的两柄铜捶示威似地互相一撞，大殿里顿时发出绵绵不绝于耳的使人耳膜生痛、内息烦乱的金戈之声，其内力深厚可见一斑。
　　两人站定，却还不见鬼门煞上官宁，回头望去，只见他阴着一张白脸盯着巫亦奇，嘴里的话却是说给韦成璧与方海的：“巫少主纵然奇才，现下也是有伤在身，我们也不要欺人太甚。”
　　“哼！”方海啐了一口，这鬼门煞真是阴险怯懦，只想在一旁观战，最后捡个便宜。
　　“少主！”夏候殇扭头看到形势不好，顾不得熊舒步步紧逼，奋力想要脱身回护巫亦奇。
　　“做好我吩咐你的事，不要一心二用。”雨侠看了一眼险象环生的夏候殇，淡淡道：“照看好那两个丫头，别让她们吃亏。”说罢弹衣而起。
　　云烟立在玉座一侧，此时目光一闪，几乎要落下泪来。
　　夏候殇听出巫亦奇的话里竟然隐隐有不祥的意味，顿时胸口好象堵了块棉花，心乱如麻。本身他与熊舒的实力相当，两人短时间内也难分仲伯，再加上熊舒被巫亦奇伤了脸面之后一直处于狂怒状态，而夏候殇心里忧虑甚多，这眨眼之间，夏候殇的身上便挨了两拳，落了下风。
　　“哈哈，你天外天的规矩也不是那么好立的嘛，巫亦奇，敬酒不吃你吃罚酒！有你后悔的！看招！”方海大笑着双锤一扬，抡圆了就朝玉座上的巫亦侠扑来。同时边上人影一晃，千山绝影韦成璧也出手了！
　　雨侠在他们废话的这半天里，细细的把身体里的炫烺之力努力回转到身体的每一处，调匀呼吸——他要的就是剩下的这三个领头的一起上来跟他打一场，他现在的身体强度连夏候殇这种普通人都比不上，就象一块布满裂痕的牛皮纸，敢多用力拽扯几下，不管是外力还是内力，一准儿就变碎片。
　　所以，时间是关键，在自己这张牛皮纸还没碎裂的时候，用仅剩的力量，把眼前的威胁全部抹杀！
　　杀意弥漫了雨侠的眸子。

　　云落亭在那一瞬间认为自己眼前的人绝对不是剑仙巫亦奇。
　　那个身着黑衣的少主在方海的铜锤跟韦成璧的铁掌击碎鎏金玉座时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弹了出去，同时方海与韦成璧紧随其后，金色的锤影与几乎幻化成千百双的手掌象张密网，向那黑影兜头盖脸就洒了下去，而那黑影始终就象团黑色的鬼火，在云落亭眼力基本跟不上的速度下在那张方、韦二人织就的死亡之网里不可思议地闪烁跃动。身影所到之处，扫过张方、韦成璧二人所带门人，但凡有不怕死向前凑的，无一例外瞬间就被那团黑色卷过，惨叫与倒地之音不断。
　　夺刃、出手、血光乍现。
　　短短不到盏茶的时间里，张、韦带来的人已经由开始的几个大弟子带头往前凑变成了同门被戮热血上头一帮人哇哇叫着往上冲，但没过片刻，四下里泼洒的热血残肢已经把剩下还活着的人吓得肝胆俱寒，他们甚至都看不清被各自掌门连手追击着的巫亦奇是怎么出手的，直觉上的印象就是，胆敢上前者，一招毙命，杀无赦。
　　夺来的兵刃已经换了一把又一把，不是砍在对方身上便撒手去迎接其它人眨眼就到的攻击，就是磕在方海的铜锤上刃都卷了，难得有那么个空隙能让他省点力气挥出去逼退韦成璧凌厉的掌风，却在下一秒一定插进某个从背后偷偷袭来的人身上。雨侠散开的长发和衣襟上溅满粘稠的液体，黑色的中衣大部分被血洇透，已经全然分不出哪里是自己的伤，哪里是敌人的血。
　　半座重华殿化做了修罗场，尸体横陈，一地血污。
　　云落亭深深地吸一口气。
　　传说巫亦奇的剑法虚幻至极，举手投足颇具仙风。你无法推测他会从哪个角度出剑，或明明已经收回的剑会不会在下一招里就从你身体的某一部分穿透出来。
　　传说巫亦奇的剑法至纯至灵，已经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看他舞剑，空灵写意，恍如天人。
　　眼前的巫亦奇手中虽有时有剑，有时无剑，但他并不在意——不论是剑是钩，在他手中就是一闪，没入对方身体之中撒手即弃完全不会留恋的一件杀器。
　　云落亭紧紧皱眉——他看不到江湖传言中那挑起如练，劈下如虹的雄浑剑气，看不到那披着纷飞羽衣、惊若天人仙姿道骨的身影，只有浓重的血腥气与时时响起的兵刃与惨呼之声化做一股看不见的恐惧，渐渐散开在这大殿内。
　　云落亭有那么一瞬竟觉得自己今晚中邪了，他刚刚诊的一定不是巫亦奇的脉，一定是发了什么幻觉疯病，这明明是一头出笼的嗜血猛兽，怎么会诊出那种内力全无，重伤虚弱的脉相来？

　　不知多少人的鲜血，一点一点在青玉的地板上汇集，雨侠赤着的双脚不论踩在哪里都已经一片粘腻，腾挪闪避之时脚下不免生滑，左支右挡大开大阖之际，身体四肢已经象个快要被揪破扯碎的娃娃，闷闷的抽痛。
　　眼前不断一下一下的跳白，耳边是方海与韦成璧的又惊又怒的低吼，隐隐挟着雷霆之力的铜锤和四面八方似乎无所不在的无形掌风不时在他身上、脸上刮出血口，窒得他呼吸似乎也要停顿。
　　眼看小喽罗解决不少，而最大的麻烦还丝毫未动，并且有越来越暴怒的倾向，缠斗在他身侧。
　　雨侠一个侧身，堪堪让过方海呼啸而来的铜锤，眨眼间另一柄铜锤就已经横扫到腰畔，同时天灵盖上千山绝影的一掌已经落下，另一掌则伴着铜锤呼呼的风声，往胸口袭来。
　　招招都是死招，步步都是杀机。
　　方海铜锤的力量太过霸道，没有足够强横的炫烺之力，雨侠现在完全不能硬接，只是罡风扫过便皮肉见血，只怕硬挨着就是伤筋断骨直破内脏的下场。韦成璧的双掌也须小心避过，掌风太过凌厉，刚刚来不及躲闪腰侧挨了一记，还好他反应得快，后续的寸劲没实在拍上来，不然他现在可能已经趴了。
　　这二人都是纵横江湖十数年的老手，实战经验实在是丰富，又是联手，这一场打下来，雨侠还真难找出什么一击必杀的空隙。
　　气息翻滚间，喉头一股股腥热上溢，眼前也慢慢的不那么清亮了。
　　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力量耗尽，失去意识。
　　打了这许久，其实韦成璧跟方海的配合也并非十全十美的。两人练得毕竟不是专门的合璧功夫，而是临时起意全凭经验配合的，方海的铜锤速度快，力道凶狠，而韦成璧的掌法则以内力绵长举重若轻见长，所以总是方海的铜锤先到，韦成璧的双掌后到，并且两人几乎不会同时攻击一个地方，就算有补招，也是要迟个几秒的。
　　但是，只是这须臾时间，绝对不够他击杀其中之一还能全身而退的。
　　雨侠理清思路，眼看着方海又是一轮狠劲砸过来，右手铜锤横扫身侧，左手铜锤兜头盖顶，而韦成璧则无声无息地转到了自己背后，只待他后退躲避时补上后心的一掌；但如果他转身对付韦成璧，身侧的那一锤就会变扫为砸，头顶的那一锤也会转变方向，一左一右，将他死死地钳在中间。
　　不论攻击哪一个，他都势必躲不过另一个。
　　拿定主意，雨侠一咬牙，纵身而起，右手一抄，抓住方海的左腕，同时飞起右脚，向方海下颌踢去。方海脸色一变，当即微微低头，退后一步，右手铜锤迅速上挑，左腕用力一抖迅速下砸，想甩开巫亦奇的手让他纵身不成，身形下坠被双锤夹击。哪知他不躲不闪，扣着左腕的手一用力，身子微侧，稍稍让过右手横扫过来的铜锤，右脚在他胸腹处一点，左手扬起迎着已经砸到身边的铜锤猛力拍了下去，整个身体借着反冲力道高高腾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出左脚，毒蛇般闪电般直取方海咽喉——韦成璧暗道不好，但任他掌风再凌厉，却已然跟不上接连纵身突进，完全撕破方海门户的巫亦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