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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见 ...
1.琐事
驾驶舱里的空气十分沉默。
四周的仪器偶尔发出低低的电子音,五分钟前,他们已经接近空间跳跃点,飞船照明系统逐渐调至最低,环绕驾驶舱四周一圈的透明舷窗外一片浩瀚星海,舱内的幽暗让他们的空间几乎产生与舱外的星空交错延伸为一体的感觉——他们仿佛被一团漆黑中漂浮着的无数钻石粉尘包裹了。
雨侠愣愣地盯着窗外,一言不发。
身边的炎冰已经离开一会儿了,他还是维持那个十分钟前的姿式,一动不动地盯着缈无穷尽的宇宙。
往常他最喜欢跳跃前这一段短暂的宁静时光,几乎每次都是跟炎冰并排坐在驾驶舱的座位上默默享受这段宁静。他会不知厌倦地凝望星空,或者闭上双眼,安静地靠在椅背上,想象自己完全没有依附地漂浮在一个巨大的、黑暗的子宫里。
但是今天炎冰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揽来了一笔人情生意——帮着那个可能真的是炫烺的最后一名遗族运送一批走私的货物。不,其实不止今天一天,他这个月将近一多半的时间都在跟那个鬼医师打交道。结果把他们原定的萨尔瓦雨林探险计划打了水漂。
那医师本是炫烺魔法师血统的遗族,对原本不是炫烺血统的雨侠完全看不上眼,在他眼里,只有血统最纯正的炎冰才是跟他对等的同伴,所以雨侠并不乐意主动见他,于是他去找了冷夏,跟着海火的强盗们盗发了一座古格素王朝的陵墓,这一来一回,也就两三周的时间,加上期间通讯不畅,回来就被炎冰发了通牢骚。
雨侠本来疯得很HIGH的心情顿时落到谷底:他是一个成年人,而且他是一个真正的炫烺,他不明白炎冰究竟为什么成天要把他的行动跟他的安全挂上钩,好象他是个不能完全独立自主的废柴一样。
这种分歧在他们之间由来已久,吵架都无济于事,雨侠把这归结为炎冰缺乏安全感,对他的依赖过重心理。所以他事后也只是耷拉着脸,跟着炎冰忙他的生意——如影随行围观他跟鬼医师的互惠互利商业合作。
鬼医师是个名符其实的炫烺,不但外表完美,还带着一股天生的贵族气质——你知道,但凡是炫烺这个种族的人都天生带有贵族气质,不过这个医师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雨侠觉得他完全就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尾巴翘上天,鼻孔来看人。
想到冷夏跟强盗头子狂野的营地生活,想到冷夏还欠他的烧烤PARTY,想到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喝得酩酊大醉顺便跟一帮醉鬼□□烧……雨侠尽量端正地坐在柔软的太空椅上,双膝并拢,深深的瞪着正跟炎冰交待事项的鬼医师。
鬼医师即便是面对这世界上他最后的同族,姿态也还是相当高傲的,但,与其说是高傲,雨侠倒觉得那更象是种专属于他们种族的诱惑。只要炎冰跟他在一起,就绝对会时时刻刻意识到自己是个炫烺,自己是这个宇宙中强大无匹、神衹一般美丽强悍的种族——尽管这个种族神话般的帝国已经消逝几千年了。
雨侠就不会有这种意识,除了需要把自己当成超人去抗的时刻,他几乎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的常人。
雨侠停下手中正在涂抹鬼医师美丽侧面的铅笔,看着房间另一角炎冰垂着眼眸听鬼医师讲那些冷笑话时,微弯的嘴角。
眉毛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克里斯号。
炎冰走回驾驶舱,他绕过并排的座位,发现雨侠还保持着十分钟前的姿式,目光落在雨侠闭着双眼的脸上。
“我困了,先去休息了。”
没等他坐下多久,雨侠平淡的声音传过来。
炎冰错愕地转过头——这是雨侠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不留下来看空间跳转的壮观景象而去睡觉的。
雨侠也没等他出声,站起身子,倦倦地向黑暗中的走廊走去。
这是嫉妒。
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承认,他居然在嫉妒。
而且是嫉妒一个微笑。
雨侠望着面前黑洞洞的通道,心情复杂。
无尘当年说过,炫烺本身就能散发出致命的魅惑,且不论你是谁,只要他在你的身边,总有一天你会被魅惑。
开玩笑吧,当初他几乎丧命在炎冰手里,后来又度过了互相憎恨的一段日子,无尘也在那段日子里因为他的缘故去世了,然后现在,他这是……被炎冰魅惑了?
别开玩笑了,他们可是相依为命的同族加长期旅伴的关系。
想起在他们最初刚结伙开始星际旅行的时候,炎冰还突然吻过他,炫烺一族这种没用的种族天赋还真是匪夷所思。
雨侠撇了撇嘴角。
他在黑暗中很快就睡着了:只有一个人的寝室异常宁静,可以暂时抛开白天那些纷乱的情绪,自己敷衍着自己,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清醒过来,寝室里依然一片安静,炎冰并没有来打扰他的意思。扭头看了下夜光表,发现自己也就是才睡了半个小时而已。
炎冰是因为两年前的一次重伤,使得他旧伤复发,整整两个多月的时间全靠雨侠日夜看护。那次病得凶险异常,雨侠常常累极就倒在炎冰身边睡着了,然后炎冰随时出状况时他都能第一时间醒来照顾他。炎冰后来病情转好,却也拉着雨侠让他睡在自己身边——据说是重病之人心绪脆弱,容易心悸,而且他的旧伤会忽然性的使他的体温失控,热量大量流失,于是在炎冰的无理要求下,经过再三协商,雨侠的卧室被改装成了他的工作间,当然,里面只有电脑跟书籍,连张大点的行军床都没有。
雨侠其实挺不习惯身边睡着别人,不过好在床够大,平时两个人睡得井水不犯河水,而且炎冰特沉默,够安静,时间一长,雨侠倒是完全适应了这种睡法,顺便他连炎冰有时会抱过来挨着他一起睡也习惯了……
按说时间完全过了跳跃点,再过一阵子他们就可以抵达第一处太空站了,炎冰这个时间完全可以来休息了,但为什么没有回来呢?
雨侠隐隐觉得奇怪,反正现在睡意全无,于是起身向外走去。
走廊里很暗很静,一端通向驾驶舱,一端通向黝黑的飞船后部,那里有机械舱跟货舱。
“炎冰,炎冰?”雨侠打开寝室门边的对讲机叫道。
“……嗯?”停了一下,对讲机里传来炎冰略显迷糊的声音。
“……你怎么睡着了?再过一会儿就到太空站了,你回来休息,我去看着。”
“我没事。”炎冰顿了一下,语气略显精神地说道:“你不用过来了,自动导航已经启动了,我回去睡,你也继续睡吧。”
“嗯。”顿了顿,雨侠默默地关掉了对讲机。
还是去看看那些货物吧,能通过他们走私的货物必然都是麻烦的东西,万一在空间跳跃时有什么差错在太空站被查出来就麻烦了。
货舱的密封门完好如初,从外面的监视器上看来,里面一切正常,但是不知为什么,监视器上偶尔会有小干扰出现。
不知那医师又给炎冰塞的什么高危物品,搞得监视器都出问题!
雨侠皱了皱眉,打开舱门,穿好太空服,通过气压门,飘进了完全真空的货舱。
一切正常,没有位移,货物固定得很好,伪装也很到位……
一点异常的感觉突然蹿入他的神经,他抬头望去,货舱后半部分的船体似乎突然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小小的突起突然出现在金属的舱壁上,就好象那地方突然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
不好…难道是……行星碎片?
没做多想,雨侠一掌拍开通讯器:“有碎片!这附近有行星碎片!已经击中飞船尾部了!”
“货舱有气压显示!我们的密封仓可能出问题了,雨侠,快出来,重新关闭密封仓!不要管碎片了!”
这时又有几下震动,雨侠回头一看,几块更大的突起出现在舱壁上,有一块靠近后部的舷窗,漆黑一片的窗面突然闪烁了几下微弱的光。
糟了……
“雨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出来啊!空气泄漏得更多了!”
“炎冰!千万不要打开气压门!”雨侠喊完这一句,脚下一蹬,慢慢的朝刚刚闪火星的位置靠过去。
刚刚的火星只是非常短暂的跳了两下,有可能是碎片搞得船体的那部分线路短路而引起的,实在太危险了,但愿这次的货物不会是易燃易爆的危险品……
正在此时,最靠近火星的地方零散堆放的一只货物箱突然冒出一股青蓝的火焰,就只一瞬间,雨侠全身的血液霎时冰凉——
就在那一刹那,以青蓝火焰为起点,各种光色的火焰迅速扩展开来,雨侠用力一蹬回身撞在通讯器旁的墙壁上,挥拳砸向那颗血红的船舱分离按钮的同时朝对讲机里喊出最后一句话:
“杀了他——!!”
漫天眩目到让人失明的光芒炸裂,雨侠眼前剧烈的一白,连让他有死亡的觉悟都来不及,便失去了意识。
2.死生
克里斯号的货舱分离系统够快吗?
炎冰呆在飞船最前部的驾驶室,应该是距离爆炸中心最远的地方,会不会安全一些?
为什么他们要替鬼医师走私呢?
炫烺的同族生性残忍狡诈,又彼此了解,比起外族来更具致命危险……他们何必要做这种冒险的生意?
许多思绪的碎片和凌乱的记忆象强迫症一样在黑暗中扭曲闪过,那几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梦魇一样反复地在脑海里回响,尽管都是片断,却折磨得他至死不休……
一线微弱的光亮从眼缝里刺进来,他仿佛从时空黑暗的裂隙中被什么无形而巨大的东西突然一挤,就这样头重脚轻地栽倒进这个世界。
头好疼……头疼欲裂……
脑袋以下的身体好象不存在了……一片麻木……连无力都感觉不到……
“少主!”
“少主醒了!快去请总管过来!”
“少主!”
一声声模糊的人声由弱变强,有点陌生又有点怪异的语言飘进他的耳朵。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碰在脸上和身上的感觉慢慢清晰起来。
雨侠撑起眼皮,眼前渐渐出现一团团诡异的事物……
女人的脸,各种方向的都有,好象在他身体上方拥挤漂浮着的人面水母。
各种奇怪的发型盘踞在她们的脑袋上,看上去很是夸张。
“都让开!”
一声有点刺耳的男声传来,人面水母们迅速撤开,另一个倏地出现在他的上方。
“少主?”
哦,那不是水母,雨侠无力地阖了下眼睛。那是一张瘦削的男人的脸,眉尖拢着,眼睛狭长,正望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雨侠完全无法辨识出他的神色或者他现在正在想什么,因为光是把目光聚焦在对方脸上就已经让他费尽力气了,他的世界在旋转,眼前的一切都在漂浮,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时不时的还闪着一片空白,整个人七零八碎的,还处于等待全部零件凑齐,接通电源、预热、然后合体的待机状态。
头晕……恶心想吐……
雨侠又阖了下眼,他连抬起手臂盖在脸上遮住那些讨厌的光的力气都没有:现在的状态太难受,他好想再死过去。
“少主!”
雨侠那不存在的身体突然被人用力一扯,那种难受仿佛是石磨碾着他的骨头要把他生生粉碎一般。他的世界再一次反转,重心无法控制地的向前栽去——在他几乎以为自己要以头触地脑袋开花时,身体生生一顿,被人捏着肩膀扶住,后背有什么东西覆上来,片刻,一股奇怪的力量侵入他的身体。
炫烺古老的血统在那力量的侵入下突然觉醒过来,雨侠身体一震,力量的冲撞让他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你这是要少主的命么!”身边一个女声厉声道,接着雨侠又被拉扯了几下,倒在一个温香柔软的怀里。
“夏候总管,少主重伤在身,实在承受不起他人的内力,你这样做无异于让他伤上加伤啊!”人群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夏候殇有那么一瞬间疑惑,他看了看自己刚刚传送内力莫明有些发麻的手掌,又抬头看了看侍女云烟怀中满襟鲜血双目紧闭面如白纸的天外天少主巫亦奇。
“薛神医,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少主快点清醒过来吗?现在情况特殊,那些侠义盟的狗腿子们十天前就等在殿内要见少主了。”夏候殇焦急地说。
“夏候总管,您自己看看,少主伤重如此,现下转醒已经实属侥幸,如果要他勉强去见客——”先前的老者说到这儿,拈着胡须摇了摇头。
“夏候总管,我不管殿内等的是哪家的正道哪家的门派,也不管是什么塌天大事,天外天的少主只有一个,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再让少主伤到半分!。”
耳旁一个女声低低的抽泣了一下,有什么轻轻抚着自己的头发。雨侠想睁开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努力半天无果,意识又慢慢飘远。
意识模糊里嘈杂的人声你一言我一语,不多时便将已经昏迷的雨侠又拉醒过来——他体内的炫烺之力似乎被刚刚的外力一激,慢慢活泛起来。
眼睛又重新睁开,还是很晕,但是比刚才好点。
自己靠在很柔软的地方,那里还一阵阵的震动,耳边有女子说话的声音,那震动好象是随着声音的。
好香……
雨侠半耷着眼睛,慢慢积攒一些力气,几分钟后,他突然意识到,他正靠在一个女人的怀里。
虽说雨侠纵横星际,但别说美女投怀送抱了,正经约会用一只手就数过来了。
心中微微一动,身体中的力量就更加明显地从四肢百骸中缓缓重新聚集起来。
他想坐起来。
生命在于折腾啊——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清晰,□□的不适越强烈,身体的回应就越有力……雨侠闭眼在心里哀叹了一下。
“少主!”
“少主不要勉强!”
“主少!”
雨侠一边在心里咬牙诅咒所有在这里七嘴八舌害他昏迷不成的人们,一边咬牙忍住太阳穴突突的刺痛,顶着天旋地转全身剧痛颤颤巍巍地坐起身子。
“少主吉人天相!少主洪福齐天!”
一直围在四周的噪音源突然都静默了,然后齐唰唰的跪了一地,用各式各样兴奋紧张的声音闷头说道。
猛然齐整增大的音量让雨侠恍惚的心神顿时一凛——这,这不可能吧!这种一直让他有种奇特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的古怪语言,原来完全不是近十年来日夜听说的三大星系通用语或者某些小行星的部落语言,而是,雨侠早已离开7年之久的,遥远的故乡——地球上的语言。
到底怎么回事?
雨侠心猛跳了一下,他难以忍受的闭了一下眼,冒着一身冷汗,眼前天旋地转的再睁开眼,细细打量这间屋子。
很怪……这里也并不象他以前居住过的地方。看屋里的陈设,文明程度似乎要远低于他们经常来往的帝国星系,也与他离开时的地球并不相符,甚至完全没有机械与高级能源的踪迹。人们的衣着打扮,也完全不是他所见过的地球人的衣饰风格,而且雨侠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这些建筑、家俱以及衣着打扮属于哪个种族的特色……不……似乎有那么点眼熟……它们好象……它们好象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还在地球时,偶尔见到过的……那些特别古旧的老房屋里的摆设。
难道,那场爆炸使他回到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虚弱的原因,雨侠瞬间又是一身冷汗湿透。
把了脉,喂了汤药,吐了狭长眉眼的男人一身药汤加胆汁,擦了脸,换了衣,一个老头又用银针刺了他几下,不过都浅浅得扎不进去,老中医眼看药石不进,胡子都愁得快要被他拈光了。
雨侠长舒一口气,觉着自己这点见底的生命值又被折腾起来了。
古朴的大屋角落里放着一面等身高的金属镜子,旁边燃着烛火,正映得镜面明黄发亮。雨侠靠在床头,掀起沉重的眼皮,正好可以看到模糊镜面里映出的自己。
床边夜明珠淡淡的光华中,天外天的少主虚弱地斜倚着,刚刚被吐得满襟鲜血的白色中衣换成了一身素黑的,衬得他原本就无甚血色的脸恍如一张泛白的绢布。眉毛微微皱着,半阖着眼皮,几乎显不出人清醒的样子,远远望去,那张脸倒是自己的没错。尤其是那头蓬乱诡异的卷发,两鬂的发绺都有点打卷儿地蜷在脸旁。
——没错,眉毛眼睛鼻子都是自己的,连这见鬼的发型都一样。雨侠定定神,微微调动了一□□内的炫烺之力,在四肢百骸摧心裂肺的疼痛中,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熟悉的力量。
看来果然是自己“完整”地从爆炸现场来到了另一个时空。
雨侠心里的惊异其实远超过那些见到他醒来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从一整船舱高纯度能量块的爆炸中存在下来,这已经是神迹一般让人难以置信。
就算是炫烺这种生命力异常强大的种族,有上古之力护身,他身处爆炸中心,那也必然是瞬间就被气化的结果,所以,当他再次醒来,发觉自己意识还在,又被一堆不认识的人环绕,他就怀疑自己遇到了象某些神奇记录里描述的那样,躯体被毁,只有意识进入另一个时空,或者进入别人的躯壳的奇特现象——所以这些明显他从未见过的人才会把他认做他们的少主,并且跪拜、服从于他。但没想到,他居然奇迹般的整个儿原装的来到了这个时空,而且自己的意识跟身体基本还算完好。
想到这里,尽管身体还完全不听使唤,雨侠心里还是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
“嗯、嗯……好……”老头子第N次掐着他的脉,越来越乐观地闭上眼点着头:虽然药石不进,但经过这一个时辰的折腾,少主的脉象倒是越来越有力了。
“去,再拿一碗参汤来给少主补补气。”老头子扭头吩咐,眼尖的侍女却看到床上的青年眉毛一挑,黑白分明的眸子已然斜了过来。
那张脸上就算没有血色,眼神却也还是清晰得很。
于是侍女没动。
“炎冰……”雨侠试着张了张口,嘶哑着嗓音轻声唤道。
“少主?”
“你们有没有找到…一个穿黑袍,长发的年轻人?”勉力抬起眼皮,雨侠用还有些眩晕的目光来回扫了扫那些陌生的脸。
“黑袍的年轻人?您是说在长风山庄还是在我们发现您的地方?”夏候殇一脸疑惑地看着巫亦奇。
这个问题雨侠没法儿回答,他自己都不清楚。
闭了闭眼,他酝酿了一下情绪,微弱的开口:
“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说一遍。”
经过那个叫夏候的狭长眉眼男人语法古怪的叙述,雨侠明白了个大概,他十分欣慰自己离开故乡七、八年,居然还没把地球的语言荒废掉。
大概意思是半个月前他这个少主因受某组织的委托调查武林盟主殷百里被杀之事去了一座山庄,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失去联系音讯全无,就连跟在身边的侍卫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天外天派出了很多精英搜遍了事发地点都没到他。当时一同被委托跟这个少主一起调查这件事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据天外天的眼线情报,这个人已经在十天前安全返回了自己家,只是闭关不出,怀疑是受了重伤。而雨侠是在五天前被守山的弟子从希夷山脚下的剑河里捞上来的,一直重伤昏迷不醒,谁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们的少主会失踪十余天奄奄一息地突然从外面顺水漂流回来。
既然自己伤成这样都能认成是他们家少主,那估计只有一个解释了:真正的少主长得跟自己非常相象……雨侠不动声色的抬眼扫了一下屋子里的几个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都一副恭敬顺从的样子,神情全无异常。
“你们有没有搜索发现我的地方?“
“那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穿黑袍的年轻人?”雨侠顿了一顿,顺了口气,把一句话分开两次慢慢说出来,即使这样,呼吸之间,嘴里也泛开了一股血腥味儿。
“回少主,属下已派人仔细搜索了发现少主的那片水域,那附近方圆十几里内并没有人居住,也没有任何打斗或人为的异常痕迹,属下也没有发现少主以外的人。”
是已经遇难……
还是没有来到这个世界?
“敢问少主……”夏候殇抬眼看看倚床而坐、面色惨白的天外天少主踌躇道:“那黑袍年轻人是……?”
雨侠思绪纷乱,脸色难看至极。
一想到炎冰可能凶多吉少,就觉得满身伤痛濒临绝顶,连呼吸都扯得眼前发黑。偏偏这个时候他还不能倒——炎冰若是平安倒还罢了,要是真的出事,他怎么能让那鬼医师就这么逍遥自在的活下去?
夏候殇见他脸上血色褪尽,气息不稳,指节握得发白,却并不说明黑袍人的身份,沉吟半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什么,全说出来。”顿了一顿,雨侠终于定了定神,放松了语气说。
“回禀少主,少主突然失踪,天外天群龙无首,各位长老很是担心少主安危,便集合各峰弟子外出寻找少主的下落,至五日前属下已将少主归来的消息用密信传递于他们,可是路途遥远,各路人马又分散,是以未能归来……”
少主重伤至此,希夷山防守空虚,侠义盟寻衅在即……夏候殇额角全是冷汗,声音都微微不稳。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重重帏帐外闪进来一个侍女的身影。
“少主,不好了,侠义盟的那些人在重华殿闹事,凌宵姐姐跟他们冲突起来了,恐怕那些人要硬闯天上天阙!”
雨侠愣怔了一下,没反应上来这一串连珠炮似的话,身边夏候殇却已向他躬了躬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少主请暂且休息,属下万死也不会让他们踏入天上天阙半步的。”说罢转身推门而去。
3.初见
“侠义盟?”
雨侠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才解读出夏候殇最后那个眼神里包含的大事不妙的意义。
“回少主,侠义盟派出的五大门派:清河堡神拳世家、万梅山庄、医神世家、黄河帮、鬼煞门,他们眼下都在重华殿。”一直站在一旁的少女屈了屈膝,轻声答道。
“当初他们委托少主与九慕城主一起调查百里山庄被屠之事,刚过了约定的期限便派了这五大门派上山来质询结果,那时少主未归,正好长老们也下山去了,他们便一直盘桓在此,此次借少主重伤之机,向我们发难了。”
雨侠皱了皱眉头,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分不清自己这死里逃生是霉运已经走到头了还是正在奇异的轨道上继续倒霉。
倚在床头向外望去,被推开的雕花木门外是一片在夜色里显得朦胧而有异国风情的亭台楼阁,它们错落林立,一直蜿蜒至极远处,灯火绰约地点缀在这片黑色的山脊上。
这里大概是最高的山顶,夜风呼啸穿梭在整座大屋里,凌厉地倒卷着房间里垂着的纱帘四下撕扯,廊下挂着几点摇曵灯火,很有几分凄清地跳跃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一轮银月静静地挂在天边飞檐一角,檐下古老的铜铃声在寂静的空山夜色里轻轻回响。
今时今日,已非昨昔。
“带路。”
雨侠突然清醒了很多。
好容易走到重华殿,雨侠的心情已经跌破谷底。
他不知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具体是什么位置,也不知道身边这些围绕着他的人们的身份名字;他遍体鳞伤强弩之末却被卷进一堆与他无关的麻烦事里,而且他重要的同伴却还生死不明。
夜色深重,单看庭院里灯火映衬下的花木,估计大约应是在春夏季,但这天气却见鬼的冷——人在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心情也连带着极易变坏,而他现在正是头痛欲裂、全身的骨头和内脏象是被搅拌机搅拌了整整一个世纪一般,连活着喘气都痛不欲生,再拜这一路冷风所赐,刚刚恢复知觉的身体漫延着令他头晕目眩的灼烧感。
重华殿里里外外都灯火辉煌分外热闹,百十来号服饰各异佩着兵器手执火把的人散布在大殿外,与守在廊下的几十名白衣人对峙着,看样子双方还没有完全翻脸,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弥漫开来。
山风凌厉,吹得这些夜色中的人们衣角猎猎作响。
他出现的那一刻,本来紧张的气氛有那么一瞬紧缩,随着那些陌生的、并非善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渐渐的四周的人群开始交头接耳,带出一股兴奋的暗流。
好比秃鹫们见到了尸体,土狼们看到了猎物。
早有几个白衣弟子把通向重华殿的道路清理出来并向内通报。雨侠表情淡漠地拢着几乎没有任何御寒作用的单薄外袍,缓慢地穿过人群走向大殿。
万梅山庄庄主韦成璧、清河堡神拳世家熊舒、黄河帮的方海、鬼门煞上官宁各带着自己的精英弟子三四十人,满满当当地占据在重华殿内,从傍晚一直守到现在,就等着天外天少主巫亦奇露面。
他们得到的情报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扳倒天外天的机会:假如巫亦奇伤势并不象他们这些天来听说的那样严重,那么今天交不出长风山庄灭门惨案的真凶,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这位七年前格杀魔教教主,因此一役被人称做少年剑仙的天外天少主押到武林大会上接受裁决;如果巫亦奇当真重伤不起,那他们少不得要在这里把这些年来天外天横行江湖的债讨回来——今天便要让向来以实力叫板天下的巫少主低头告饶,身败名裂。
天外天的少主散着头发,披着外袍,光着一双苍白的脚,分外落魄的拖着一副频频示警的残破之躯迈入古老大殿的灯火下,强烈的光线让他不适应的眯起了眼睛。
大殿里气氛异常安静,服饰各异的人们都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迅速地把目光集中过来,各种各样的伺窺、惊奇、贪婪、嚣张、敌意、戒备、算计、杀气混合成一种让人皮肤微感刺激的莫名介质,厚重地裹了几层,密密麻麻粘连在雨侠身上。
目光扫过那些衣冠楚楚散发着恶意与不自量力的人们,雨侠连眉稍都懒得动一下,面无表情地继续穿过他们,径直走向大殿中间的玉座。
名叫夏候殇的男人在看到他时似乎被他那粗头乱服的颓废仪表狠狠刺激了一下,表情微不可查的扭曲一下很快恢复平静,跟他身旁的侍女一起,垂手站立在他的座位两旁。
“韦庄主、熊堡主、方帮主、上官门主,我家少主日前调查百里山庄灭门之案身负重伤,一直卧病在床,今日刚刚转醒,恐怕不能久陪诸位,”夏候殇冲着玉座下的人群拱手为礼,不动声色道:“请诸位长话短说,多多包涵。”
雨侠其实对夏候殇说的这一长串话听得不是很明白,毕竟里面牵涉到过多的陌生称谓跟不那么近代的口语,于是他只得从大殿里其它人的举止反应上来分析一番。
“夏候总管未免心急了点。” 一道令人不快的尖细嗓音在大殿中响起,站在人群最右边的一个面色苍白的黑袍人往出踱了两步,一双阴冷的眼珠扫过夏候殇,落在面无血色、倚着玉座的巫亦奇身上,单薄的嘴角挑出一丝讽刺:
“巫少主乃不世出的少年奇才,就算没有百里山庄之事,也该多教江湖上的年轻后辈来天外天一睹少主的绝世风采。更何况我等此次前来是为了巫少主应承我们一月之内查出百里山庄凶犯之事,此事关系重大,今日若还找不到真凶,我们是万万不敢弃少主而去的。”
2013.2.20修
2013.10.27存稿
2013.11.19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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