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ed》抹布拉少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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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李俊用力按掉连通线路,跌跌撞撞来到旁边房间的时候,意志还很清醒.

　　所以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无力地跌倒在地, 仿佛那个沉重无力的身躯已经不属于自己.当一波一波的疼痛向胸口袭来时他已经因为过于习惯而感觉麻木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又一次开始抑制不住地吐血,然后被童威扶起来用力灌下那所剩无几也无甚作用的药剂……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很清楚地知道,然而他已经无力再作出任何表示了.

　　其实这样的身体状况能够撑过五年对于他来说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若不是心中有着强烈的信念在支撑,他早已和费保选择了同一条路.药物的力量很快就要带他进入新一轮的梦乡,不知道还会不会醒来.恍惚之间他的记忆慢慢开始回到了五年前,他坐在当时揭阳市自己家中的茶几旁, 而面前是他那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 风风火火一身出远门的行头,掩不住脸上兴奋之意地要和他告别.

　　作为一个对极地和海洋有着无穷无尽兴趣的生物学家,张横在过去的几个月中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赢得了和他们学院院长关胜一同去南极进行为期两年的考察项目的名额.梦想照进现实使他根本不想掩饰自己的开心,见到等在那里的李俊第一个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要伸手摘掉他的墨镜: “你小子装什么酷啊,在屋里还戴着这玩艺干吗?”

　　好在李俊深深了解他的脾气,早已做好了准备灵巧躲过,淡淡说了一句: “阳光太刺眼.”

　　张横有点纳闷地看了看窗外,如果他的大脑没出问题,那么现在窗外的情况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讲,叫阴天.

　　“你没事吧?” 张横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有些担心地询问: “费保的事我听说了,你……你别太难过,这对他其实也是个解脱……”

　　李俊点点头,笑道: “我知道.今天不说这些吧,得恭喜你这次心愿得偿啊.”

　　“那是!” 张横得意地冲李俊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人!我们学院一百二十个人竞争这个名额,最终能胜出的只有俩,其中就有你哥们我!怎么样,不要不好意思,尽情来表达一下你的敬佩之情吧!”

　　李俊故意不接他这茬, 反而问道: “两个名额? 另一个是谁啊?”

　　看着张横突然涨红的脸色,李俊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穆弘那混蛋绝对是作弊,要不就是动了别的手脚!他一向看我不顺眼,这一次也是摆明了要来整我的!” 张横狠狠放下杯子: “你不要提他! 本来这次是个多好的机会,结果一想到这两年要和他一起过,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想请他吃板刀面!希望老天爷保佑老关早早把他赶回去好了!”

　　“两年的时间确实不算短,” 李俊笑道: “还是安心工作吧.”

　　你那祸水体质我再了解不过了.

　　张横当然没有听到这句腹诽,只是很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那还用你说?”

　　“说正事吧,” 李俊敛起神色道: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么?”

　　张横听他一问,才像想起什么似的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放在李俊手里: “名字都分别标好了.我家二老去世早,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些.”

　　李俊点点头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只是三根普通的金属管, 分别标着张横以及他父母的名字.

　　“还有我从小到大的大部分照片,成绩单,病历,可都是原始件啊, 费了我多少精神,你可给我收好了.” 张横又递过来一个文件袋.

　　“这些足够了, 多谢.” 李俊把盒子和文件袋收起来,另取出一份文件: “例行程序还是要你仔细阅读并签字同意,但如果日后有什么问题,我会及时和你继续沟通来完善的.”

　　“这么郑重其事?” 张横接过笔来刷刷刷签上自己大名: “看来你这回真的是要认真了.不过我对你的那行不是很懂,不会等我回来出现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复制人吧?”

　　“当然不会,” 李俊收起文件: “这次我要做的不是基因复制, 而是基因调整.实验样本是由你父母的基因进行最优调整后再进行结合.如果成功,将会出现一个全新的人,他将会成为以你父母双方基因为本结合后所能产生的最优秀的后代. 而你自己的基因是作为自然人样本供我们进行各项数据比对用的.”

　　“切,难道老子还不算是最优秀后代么?” 张横不服气道: “我老爸老妈两个普普通通的工人生出我这么优秀的学者, 本身已经是个奇迹了好吧?”

　　“正因为如此,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对于这种方式开始感兴趣,一心想要生出最优秀的子女,来看看自己的基因到底能够变到多强大,” 李俊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轻声道: “说到底不过是满足自己虚荣心的一种极端方式罢了,何曾是出于对子女天性的爱护? 人类这个种族走到这一步,恐怕真的离末日不远了.”

　　“那你为什么自己还要来弄?” 张横有些不解.

　　“如果我没猜错,这项研究本身一定存在着致命的缺陷.如果不付诸实践深究一下,等到政府被刘梦龙那伙人唬弄住了进行大规模普及,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这么严重?” 张横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我听说刘梦龙那伙人不简单,是国家科学院院长自己带出来的学生,听说上面还有军方背景.你和他们作对,万事要小心.”

　　“费保已经出了事,我怎么可能不小心?” 李俊无所谓地笑笑: “不过那群人以为这样就可以逼我屈服,也未免太自大了.总有一天我会用事实证明他们的做法根本就是全盘皆错.”

　　“还是以安全为重!” 张横说着左右看了看: “姓童的那两个整天粘着你不放的小子呢? 不是你布置给他们的实验太难了吧?”
　　李俊道: “订位子去了.你这家伙说走就走,一走还是两年,让人连个准备的时间都没有,怎么说也要让我好好给你饯行吧?”

　　“那我可不客气了! 别怪我狠狠宰你一顿!” 张横开心道.

　　李俊把东西锁进保险箱,回身拍拍张横的肩: “我最近虽然收敛了风头,恐怕刘梦龙他们不见得会轻信.人人都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日后如果有人用各种方式向你打探,不要承认,免得惹祸上身.”

　　“了解.” 张横也站起来郑重点头: “也就是说,两年以后,我回来会看见一个和我拥有同样血缘的小不点么? 我算他的什么,哥哥么?”

　　“理论上来说确实如此,” 李俊笑道: “不过不会是小不点.这项实验是可以随意调整细胞分裂速度,也就是说胚胎期,婴儿期,幼年期和老年期会通过人工干扰而大大缩短,绝大部分时间都会保持在青少年时期.等你回来时,样本应该是十二三岁左右的状态.”

　　张横看了他半天,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知道你为什么如此反对这个计划了----可真够变态的.” 说完又补充一句: “你们这行的人都挺变态的.”

　　“所以后悔认识我了?” 李俊仍是笑得云淡风轻.

　　“不管怎么说,你口中的这个样本,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吧?” 张横皱眉道: “既然那样他就是我亲弟弟,你不许欺负他!”

　　“我哪敢? 我惹不起你这亲哥哥啊,” 李俊看了一眼时间,拉着张横向门口走去: “走吧,这个时候位子应该已经定好了.”

　　“你的眼睛真没事吧?” 张横仍然不放心地嘀咕着,一路被李俊拉出门外硬是塞进了车里.

　　……

　　“大哥,大哥?”

　　耳边传来几声呼唤,李俊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童威一脸焦急的神情因为他的醒转而终于有了几分缓解.

　　还活着?

　　“人呢?” 他低声问.童威知道他指的是童猛.

　　“去照顾顺子了.”

　　李俊点点头.

　　“大哥,要是你想去看他……”

　　“他又不愿意,我就不见.” 李俊伸手让童威扶他坐起来: “谁都知道单凭咱们这次的一个实验结果不足以完全破坏他们的G计划.” 说到这里他低头自嘲似的笑了笑: “看来现下就差我去死了.”

　　“大哥……”

　　李俊抬手,童威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我死后按事先定好的做就是了.到时候刘梦龙就会知道,该他得到的,一样都不会少.”

　　“我明白.” 童威郑重点头.李俊对事态的预估和把握从一开始就是正确的,每一步该到哪里去,该做什么都被完满无缺地设计出来,丝毫不差.从五年前埋下的不仅仅是世界观和信仰理念上的差异,更是一颗仇恨的种子.如今终于到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时候.

　　事实证明李俊一直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无论在哪个方面.然而这个天才在释放尽生命中最后的光彩之后,也终将走向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