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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X世纪的某日, S国,下午,晴.
揭阳生命科学研究所大楼内人头攒动,记者们各自手握着对讲仪器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立不安,眼睛不约而同死死盯着面前巨大的屏幕.距离记者会召开的时间越来越近,大家的心情也都越发雀跃起来.
仿古时针终于转动到了两点整的位置,屏幕也如约亮了起来.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了上面.他的容貌不算特别英俊,但脸部线条很明晰; 一件不大符合如此正式场合的日常棉布衬衫上面几个扣子都敞开着, 半长的头发也没有刻意打理过,却并不让人感到闲散和邋遢, 反而给人一种硬朗精明的感觉.尤其是当一年多以前他摘下那副几乎成了他标志的墨镜后,那双深邃得仿佛能洞穿宇宙的眼睛更是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不过有细心的人能够发现,如今的李俊样子比起五年前,要消瘦和憔悴许多,尽管此时的他还不到三十六岁,正处于人生的大好时光.
记者们如此期待这位名叫李俊的全国最年轻的生物工程科学家的这场消息发布会是有原因的: 五年前S国政府宣布批准国家科学院首席基因工程师刘梦龙关于培育和大量普及基因改造人(也被称为Coordinator)的研究方案,当时资历尚浅的李俊对于政府这一计划表现了极其激烈的反对态度.同样致力于基因工程的研究,他表示即使如今的科学技术已经发达到可以在理论上调整人类基因以探寻人体素质的究极程度,但自然法则不可随意违逆, 否则必将承受随意破坏生物规则的惩罚,到时人类将会面临无法预估的后果,甚至可能引来灾难.
这番言辞自然引来了刘梦龙的不屑,他嘲讽李俊目光短浅行为畏缩,甘心被条条框框束缚住,永远无法有大作为也不会对国家做出任何贡献.他还放言自己五年之内就可以研究出Coordinator的最佳调整方案,到时候这个国家的公民将会有机会拥有最高素质和能力的后代,从而把S国建立成可以鼎立于世界的超级强国.
政府之所以全力支持刘梦龙的方案显然是被他这番理由打动,特别是当考虑到这项研究对于军队建设的益处.因此无论李俊提出的观点怎样获得了大部分媒体和民众的支持,这项争议颇大的研究还是顺利开展了.
见政府的态度如此,李俊便也不再发言,之后也极少公开露面,更绝不公开自己的新研究项目课题为何.直到五年后的现在,当前一天政府和刘梦龙共同宣布Coordinator的调整方案已经研究成功,正式取名为G计划,并且马上要正式着手开始实践的关键当口,沉寂已久的李俊突然高调出现,声称自己有一件关于G计划的重大新闻要宣布,这才造成了媒体们一时间极其热烈的反应.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期待着这位早早被瞩目最具天赋的青年科学家有什么猛料可报.
李俊一出现在屏幕上,大厅中原本喧嚷的气氛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当主持人宣布记者会开始之后,人人都屏息静待着李俊口中的重大新闻.
仿佛能够看穿众人的心事,李俊没有做任何开场铺垫,直接切入了话题: “我在这五年中的研究取名为Seed,主要针对方向便是G计划中的一切不足和疏漏.鉴于于刘梦龙先生在G计划整个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急功近利和专业性不足,要想说服政府认识到这个计划给人类带来的只会是毁灭性的灾难,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相关专业的科学研究人员,我有义务提前用最直观的方式将这种研究实验的恶果展示给大家. Seed所呈现出来的就是这个,如今我已经用大量最真实直观的数据将接受基因调整的人类在现实生活中会遭遇到的情况记录了下来.很遗憾,一切结果都表明G计划终究会成为一个失败的计划,因为随意控制和调整人类基因的行为本身就是一场愚蠢的挑战,不仅我国公民,甚至全世界的人类都没有义务为这场徒劳的赌注买单.”
此言一出,下面顿时炸开了锅一般,记者们纷纷死命向手中对讲器的提问按钮摁去, 都急不可耐地要向李俊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李博士, 对于你刚才所说,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已经先于G计划完成了整个基因改造工程的实验.也就是说,你只靠自己的力量现在已经成功……制造出了一个如假包换的Coordinator”
“当然不是靠我一个人完成,整个研究过程我的两名助手的全程参与, 而理论和实验仪器材料方面的准备也离不开我已故好友费保的帮助.” 李俊平静地回答: “至于你所说的,所谓 ‘制造’ 出了一个真实的Coordinator,我能说你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 G计划由政府全力资助,也花了五年时间才初步完成了理论方面的研究,还是没能正式投入实践,你怎么会领先他们这么多,如此迅速地就完成了整个试验请问李博士的优势在哪里”
“如果刘梦龙先生的优势是靠着政府的无条件信任和财力支持,” 李俊的嘴角似乎泛起了一个很不明显的嗤笑: “那么我的优势就在于这个所谓的G计划是刘梦龙先生在一开始就是盗用了我和费保的研究思路和理念.可惜的是刘先生的资质让他把这项研究利用在了完全背离初衷的方向,最终形成了这个不伦不类的研究计划. 而对于我来说,要先他们一步把计划变为现实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底下又掀起了一片哗然.
“李博士的意思是你才是G计划的最初发明者你有什么证据说明此事吗”
“我只是进行了相关研究并提出了相对完整的预想方案,但并没有把这个东西付诸实际的打算.遗憾的是刘先生逼迫我不得不如此应对.至于证据,” 李俊笑笑: “等到我公布了相关数据后,大家就不会再有此疑问了.”
“李博士刚刚所提到的由你亲手制造的Coordinator,如今是否活在世间他的生活如何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致命缺陷李博士是否方便透露一二”
听到这个问题,李俊突然一反常态地沉默了好久,然后才缓缓道: “关于该样本的事,并不是此次发布会所要涉及的内容.今天的事情是对刘梦龙先生的一个警告,让他知道所谓的G计划只是一场徒劳.关于该样本的相关数据我会从明天开始陆陆续续公布,其真实性完全经得起任何检验,可以公开供大家参考.”
“为什么不能涉及样本的事 这才是反击G计划最有力证据不是么”
“是啊, 对于样本难道有什么不方便透露的事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因此质疑Seed的真实合理性呢”
面对种种质问,李俊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等底下安静了些许才重新睁开,淡淡说了一句:
“样本会公开,不过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那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 记者们仍然穷追不舍.
“样本公开的时机,” 李俊的声音突然严峻了几分: “由我来决定!”
接着屏幕一下子灭了.
大厅里先是因为这突发的状况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接着立刻陷入了炸锅一般的沸腾.眼看着众人的吵嚷几乎要把大楼的屋顶掀翻,墙上的屏幕才不失时机地重新亮了起来.
然而此时出现的却不是李俊, 而是他的两个助手之一童猛.
只见童猛的表情虽然显得十分轻松,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掩饰不了的凝重,向记者们宣布道: “今天的记者会就到此为止,我们已经传达出了所有预备要在今天发布的信息.请各位留意我们接下来几天会发布的关于Seed 的数据记录,如果有任何问题,欢迎给李博士的公开邮箱留言询问.我们会尽可能一一回复,希望大家谅解.”
这场带来爆炸性新闻的记者会就这样匆匆落下了帷幕.童猛伸手按下了电脑屏幕上的结束按钮,看着连通中断,不由得深深舒了一口气,然后赶忙向旁边的房间跑去,冲里面的人焦急询问道: “哥,大哥他怎么样了”
李俊的另一个助手童威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弟弟,神情肃穆地摇了摇头,又低头看了看怀中人几分钟前还应答自若的脸,低声道: “还好药及时吃了缓过这口气来,不过……你先帮我送他回房间吧.”
童猛依言提住李俊的双腿和童威一起把他抬回到房中宽敞的大床上.看着李俊虽然陷入深度睡眠却依然苍白的脸色,童猛不由得担忧地问: “发布会前大哥明明刚服过一次药……难道现在发作的频率已经这么高了”
童威回答的声音低沉: “现在的这个药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一切都和大哥事先预料的一样,如今的他已经撑不了几天了.”
虽然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实,但这样被拿到台面说出来,还是让童猛的内心一时无法接受.他看着李俊,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良久才强忍住哽咽道: “那么到时候,我们就要按照大哥的叮嘱, 把顺子的事情正式公布”
童威转过头去望望与此相距不远的另外一个房间: “顺子比谁都更加希望大哥的心愿能够得到得偿.现在的我们,只要放手去做该做的就好了.”
童猛无力地点点头,转身不忍继续呆在这个房间中: “那你好好照顾大哥,我……我也去看看顺子.”
不等童威回答,童猛就急匆匆走进了方才童威所注视的那个房间.
看着落地窗外一波一波拍打在沙滩上的海浪,童威在心里清楚地明白,自己正在看着自己最亲近之人的生命一点点被命运抽离.五年来他们一起度过的岁月一幕幕地在他眼前回放,恍如梦境一般越来越清晰,却又越来越不真实.
的确,所有的一切都开始于五年以前……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