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度王国》Series

5、四

　　和魔界各领地服从伏魔殿的指挥不同，天界的七个国家尽管都以居住在极乐世界的五位主神为最高信仰，但各自独立，彼此牵制。
　　尽管如此，历史上曾多次灭亡和吞并其他国家的阿斯凯尔德王国，无疑是所有国家忌惮的对象，其君主的决断也往往对整个天界产生莫大的影响。
　　如今统治阿斯凯尔德的是雷昂哈特家族，他们建立的狮心王朝已经有196年历史，菲狄奥斯王是第六代国君。
　　早年时，他的马蹄踏碎过反叛者的心魄，战车碾压过克拉尔的肢体，利斧曾砍下两个国王的首级，旗舰征服了欧比斯和龙界要塞。每当阿斯凯尔德的人们谈论起自己的国王时，总是充满崇敬和畏惧。

　　“啊，我们的国王是多么厉害。”他们曾经这样说，如今也还是这样说，可是心底却在嘀咕着税收的严苛、朝廷的腐化。

　　也许一个人当国王太久，总该是时候想着让自己享受来之不易的成果了。过去他可以在战场上风餐露宿，现在不睡在那镶满宝石的黄金床榻上就难以安眠。

　　菲狄奥斯王有许多宠妃，也有许多子女。身为储君的阿萨王子虽然是国王的骨肉，却生母不明，由不能生育的王后抚养长大。现在，王后已经过世，地位最高的宠妃是梅里希尔侯爵夫人，她为国王生下了凯因王子和雅思明公主。
　　凯因王子聪慧温和，可是他那活泼好动的妹妹雅思明却是出了名的捣蛋鬼。整个阿斯加尔德，只有阿萨能够让雅思明听话。

　　听说阿萨回到王都，雅思明早早地就来到议事堂外等候。
　　小公主毫无顾忌地坐在台阶上，两个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托着圆嘟嘟的脸蛋，继承自父亲的绿色眼睛微眯着，漫无目的地看着台阶下的水池、花园，耳朵却专心地捕捉着身后议事堂大门的动静。
　　议事堂前的卫兵们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一方面他们要履行坚守岗位的职责，一方面大概早已习惯了公主的行为，因为她总是喜欢跑到这里等待会议的结束。
　　过了许久，议事堂的大门终于打开了，雅思明一下子从台阶上跳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门内。从议事堂中走出的人们看到她之后，也只是微微低头行礼，然后继续谈论他们刚才在会议上没有说完的话题，或者其他一些事情。

　　当那个银发白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时，雅思明脸上绽开无比喜悦的笑容。
　　“阿萨哥哥！”
　　她快步跑上前去，一下子扑进阿萨怀里，全然不顾周围还有其他大臣在场。
　　尽管这样的行为有失礼数，但阿萨没有立刻把妹妹从怀里拉开，只是带着一丝含有抱歉意味的笑容对身边的臣子们点点头，于是大臣们行礼后各自散去。

　　“雅思明，”待到大臣们都离开之后，阿萨揉了揉雅思明束成马尾的头发，发出一声轻叹，“一个月不见，你还是这么孩子气。”
　　“我还没有行成年礼呢，当然是孩子啰！”雅思明撅起小嘴，仰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哥哥，“我才不要像那些宫廷贵妇一样，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规规矩矩的。”
　　阿萨笑了一下，似乎也认可妹妹的话，毕竟雅思明要是真的像其他公主贵妇那样一板一眼，他大概也不习惯。
　　雅思明挽起阿萨的胳膊，嚷嚷着要陪哥哥返回王储宫，顺便说说这个月来的各种见闻。阿萨也不烦她，任由她呱啦呱啦地讲个不停，时不时回应上几句。

　　兄妹俩边走边聊着，忽然阿萨想起了什么。
　　“我要到苏里曼老师那里去，回来之后还没时间去拜会。”
　　“啊？”雅思明一下子就显出满脸失望的表情，“你要去那里的话，我就不陪你了。那边会遇到其他大贤者，我讨厌看见卡奥斯！”

　　雅思明说的卡奥斯，以及阿萨尊称的苏里曼，都是阿斯凯尔德的大贤者。这样身份的人共有五位，他们分别是光之大贤者苏里曼，风之大贤者卡奥斯，火之大贤者沙拉曼德，水之大贤者温蒂妮，以及地之大贤者诺姆。大贤者们又被尊为元老，他们有的是曾效力先王的重臣，有的则是德高望重的智者。
　　在阿斯凯尔德的历史上，历代都由五位大贤者组成元老会，他们维护律法秩序，约束国王的行为。国王也以他们为师，重大决断必须听取元老会的意见。但菲狄奥斯王登上王位之后，逐渐削弱了元老会的地位，五位大贤者的意见已经不能左右国王的意志。

　　“卡奥斯最近总是召集一些大臣，样子鬼鬼祟祟的，”雅思明露出嫌恶的表情，好像在回忆里看见了什么不洁之物一般，“而且他还经常去找凯因，不知道会不会教坏凯因。”
　　阿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耳边似乎又响起刚才会议上那几个大臣的窃窃私语。
　　但他很快恢复平和，再次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吧。”

　　目送雅思明依依不舍地离开之后，阿萨独自向元老会殿堂走去。
　　元老会殿堂是五位大贤者平时聚集议事的地方，离议事堂不远。灰白色的建筑主体没有议事堂宏伟，但更加庄严肃穆。殿堂前的方场周围树立着五尊贤者雕像，他们都是一个模样，伸出右手，手掌向前，似乎凝固了对国王提出意见时那不可置疑的权威。但在菲狄奥斯王治下，这样的场景实际已经不多见了。

　　阿萨正要走进元老会殿堂时，从门内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他看上去只比阿萨稍稍年长一些，衣着简洁规整，灰绿色的头发披在脑后，瞳孔颜色很浅，但眼神锐利而灵活。
　　“阿萨王子。”男人向阿萨躬身行礼。
　　“洛伦佐主教。”阿萨也点了点头，以示回礼。
　　洛伦佐直起身来，嘴角轻轻上扬，似乎像是在微笑，但又像唇线天生就挂着笑意。“听说您刚从因特尔蒂卡回来，这一个月的巡查辛苦您了。”
　　“主教阁下也是来拜会苏里曼老师吗？”
　　“是的，老师正在冥想。不过相信他一定不会拒绝您的拜访。”看来洛伦佐刚才吃了闭门羹。“我正要到极乐世界去，不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哦，没有了。请代为向主神致意。”说到主神的时候，阿萨将手放在胸口，微微颔首。洛伦佐一边向阿萨行礼，一边慢慢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才转身离开。

　　光之大贤者苏里曼是五位贤者中最年长的，据说已经快一百岁了，但依旧明智，所以被公认为贤者们的领袖。他不仅辅佐过先王，也曾经教化过年轻时候的菲狄奥斯，现在则兼任阿萨的导师，向王储传授智慧和正理的法则。
　　阿萨走到苏里曼房间门口时，发现门并没有关，于是他轻轻叩了叩门。
　　此时，苏里曼正盘腿端坐在宽大柔软的坐垫上，身形有些单薄，百岁的年纪已经压弯了他的腰板，那白色的、差不多触及地面的长胡须似乎也在向人们诉说着他的年纪。
　　像是早就预见到阿萨的拜访，苏里曼缓慢地转过身来，苍老的眼睛里映出王储年轻英俊的面容。
　　“阿萨王子，欢迎你的到来。”苏里曼似乎微笑了一下，但因为胡须和皱纹已经爬满了他的脸，这个笑容看起来并不明显。
　　“向无上道德与智慧的师尊致敬。”阿萨将手放在胸口，弯下腰身，毕恭毕敬地行礼。
　　苏里曼让阿萨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叫来侍童为王子斟上茶饮。然后像所有长者一样，细眯着眼睛，用慈爱的声音说道：

　　“孩子，现在请告诉我，你这一个月在因特尔蒂卡的所见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