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度王国》Series

3、二

　　这里是布鲁斯特豪宁，魔界最为贫瘠的领土。也是费雷的封地。
　　费雷从龙族手中夺取了德奇沙斯要塞，立下战功，因而获得这块封地。当他被称为布鲁斯特豪宁公爵时，许多人甚至当着他的面发出毫无顾忌的嘲讽。
　　“呵，一块未经开发的土地是多么需要一位富有才能的年轻领主啊。”
　　费雷总是默不作声地回以微微一笑。

　　传说在太古时代，龙帝布里特拉将污染带到布鲁斯特豪宁时，曾经富饶的一切都变得荒芜。
　　河流和井水浓稠漆黑,令人作呕，作物枯萎，土地不能再耕种，牲畜成批死亡。最可怕的是这污染也波及了人类和守护者们，他们的心智被夺走，灵魂被玷污，变成了行尸走肉的不死族。
　　大崩溃后，魔族在这里修建了要塞，千百年来极力制止污染蔓延到别的领土。但污染依旧肆虐着布鲁斯特豪宁，南部甚至大部分沦为死寂之地。
　　因此，整个魔界没有人愿意成为布鲁斯特豪宁的领主。乌拉诺斯大公爵将这样的土地赏赐给费雷，他的用心昭然若揭。

　　希洛抬头看着青灰色的要塞城堡。费雷到这里之后，又修建了新的工事，但仍有部分尚未完成。
　　这里物资紧张，从将领、士兵到普通人都生活拮据，作为领主的费雷自然也不能像别的公爵那样奢侈，哪怕是为妹妹准备的出嫁仪仗，也不过是一辆马车，五匹马、五个仆从和五个卫兵。
　　恐怕魔界没有哪位公主能够忍受这一切吧？可是芙蕾雅当初却毫不犹豫地陪伴费雷来到布鲁斯特豪宁，一直到今天。

　　一个士兵跑来，在希洛面前站住脚，他行礼道：“女爵殿下，这里有给您的传言晶石。
　　希洛接过他呈上的红金色晶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这个颜色的传言晶石有一个人特别钟爱。果然，仔细端详晶石磨平的一面，会发现刻印着某人的纹章：拉美西斯。
　　希洛将传言晶石握在手中，晶体发出金红色的光芒，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冲入她的脑海，仿佛近在耳畔回响。
　　“希洛，芙蕾雅都出嫁了，你什么时候答应我的求婚呢？我马上也会到布鲁斯特豪宁，不如就让费雷给我们主持大计吧！”
　　男人肆意的笑声在希洛的脑海中掀起波澜，她眉头皱得更紧，眼睛发出红光，一团火焰从手掌中跳起，顷刻将传言晶石烧成齑粉。

　　拉美西斯是费雷的旧部，也是魔界最为勇猛的将领之一。费雷夺取德奇沙斯要塞时，正是他当的先锋。
　　那次凯旋后，乌拉诺斯大公爵非常欣赏拉美西斯，直接向费雷提出擢升这位猛将的要求。
　　出人意料的是，对于这再明显不过的削弱力量之举，费雷竟然没有拒绝。拉美西斯不久之后就成了大公爵直属军队的一名副帅。
　　不过，早在此之前，费雷就曾对拉美西斯许诺，要将希洛嫁与他为妻。
　　如果说当时只是戏言，那么如今费雷更有一百个理由，要用妹妹的婚姻作为联系大公爵爱将的筹码。
　　这样的事情他不是做不到。希洛向芙蕾雅卧室的窗口望去。
　　她并不讨厌拉美西斯，甚至还钦佩他在战场上的英勇无惧。但她难以接受别人强迫自己意志的婚姻，所以对于芙蕾雅抗拒的心情，她完全能够理解。

　　希洛和费雷、芙蕾雅出生在没落的斯特金斯家族，父亲生前是莫尔海姆公爵，但他们的领土小得可怜，也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物产。
　　再加上父亲嗜赌嗜酒，早就把家产挥霍一空。母亲负气自尽，父亲也最终被疾病夺去生命。
　　然而，当伏魔殿的使者来到父亲的葬礼上，打算确认谁将继承莫尔海姆公爵之位时。作为长子的费雷却对使者说：
　　“我的父亲立下遗嘱，他最小的女儿希洛-斯特金斯，将作为莫尔海姆的女公爵，继续统御这片领土。”

　　可想而知，所有的魔界领主、伏魔殿至高的统治者和他的幕僚们，都发出了怎样震惊的声音。在希洛前往伏魔殿接受册封的时候，几乎从每个角落里都投来讶异、质疑甚至是轻蔑的目光。
　　希洛也不清楚费雷的目的。但在数年后，费雷成为布鲁斯特豪宁公爵时，她似乎隐隐地明白了些什么。
　　没错，一个小小的莫尔海姆，或者荒芜的布鲁斯特豪宁，绝不是费雷的栖身之所。
　　他也像父亲一样嗜赌，但不在牌桌上。他的筹码也不仅仅是钱财，而是能够掌控的一切，其中就包括了妹妹们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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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蕾雅在侍女们的搀扶下走出城堡，她依旧穿着那身红黑的衣裙，透明的红纱覆盖着她的面庞。
　　她准备踏上马车时，犹豫了一下，缓缓回头向城堡张望。
　　希洛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城堡露台上站着的人影。
　　费雷的黑色长袍被风托起，在他身后宛如展开了魔族特有的黑色羽翼。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芙蕾雅，和她的目光交汇。
　　芙蕾雅低下头，慢慢弯下腰，向自己的哥哥行了最恭敬的礼。
　　那一瞬间，希洛仿佛看到费雷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但很快又被风吹散开去。

　　送嫁的队伍出发了，渐行渐远。但费雷始终站在原地，目光凝固在马车逐渐消失的方向。
　　希洛忽然心头一紧。
　　“哥哥！”她朝费雷喊道，“我去送姐姐一程，然后直接返回莫尔海姆！”
　　费雷看了看她，没有回答，转身离开露台走进了城堡。

　　希洛翻身骑上白马，沿着送嫁队伍的车辙追去。她的速度很快，不须太久就赶上了。
　　芙蕾雅掀开马车窗的帘幕，看着自己的妹妹。
　　这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因为奔波，淡紫色的长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活像个不修边幅的乡野姑娘。原本白皙的脸庞也因为风尘的洗濯，变得更加苍白，只有鼻头和从长发后露出的耳朵微微发红。在这肤色的衬托下，那镶嵌在脸上的红色眼睛显得更加明亮，就像是雪地里遗落的玛瑙。
　　芙蕾雅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姐妹俩一路上并没有太多交谈，但希洛感觉到姐姐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这让她终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队伍一直来到布鲁斯特豪宁的港口，芙蕾雅和随从们将在这里登船，越过渺茫的海面，前往彼岸的贝鲁斯兰领地。
　　临别前，芙蕾雅拥抱了妹妹，抚摸着她的头发，将那一束束被风拂乱的发丝别在希洛的耳后。她的手摩挲着妹妹冰凉的面颊，像是想给她传递哪怕一点暖意。
　　看着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的妹妹，芙蕾雅几欲张口，最终只留下一句话：
　　“希望，至少你能从爱情中得到幸福……”

　　航船远行，风帆逐渐隐没在海平面之后。
　　希洛远远眺望，直至再也看不到任何踪影，只剩海鸟将嘶鸣从天际洒向波澜起伏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