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千山尽别离》墨非兮

4、第三章 烟雨楼主

　　在密道里七拐八弯的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侍女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扇陈旧的小门。
　　“楼主就在那边，请公子自己过去吧。”
　　秦慕寒走过去，推开门，入目的是漆黑的夜空和初上的华灯。这条密道竟是蜿蜒着通到屋顶的。屋顶的风很大，在屋脊的尽头，立着一个人影，浅褐色的长发迎风飞舞。不知为何，他给人的存在感很淡，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哟，秦少庄主，你可来了！”
　　烟雨楼主一开口便是青楼老鸨的调调。原本烟雨楼就是烟花之所，只是这样的话语出自一男子的口中，真是说不出的别扭。
　　“师兄说笑了。”秦慕寒倚着密道的门，轻笑着，“比起我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外孙’爷爷更中意的是你，叶家的产业，终究还是该叶家人管。”
　　世人只知知道有天机老人和烟雨楼主，却不知烟雨楼主便是天机老人的大弟子；知道十五年前秦家灭门，却不知漠北刀宗苏家也在同一时间销声匿迹。
　　这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情，真正说起来不过只是一桩罢了。当年叶家小姐嫁去的正是漠北苏家堡，而苏家堡的二小姐后来便是秦瑞老爷的夫人。天机老人在接到女儿的信笺之后匆忙将外孙接了回来，之后苏家堡就像从人间蒸发一样，毫无踪迹。而没过多久，便是秦家出了事，只留下个三四岁的遗孤。
　　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混杂着血泪，无论是秦慕寒还是苏凌羽，都不愿提起这层表亲关系。尽管都心知肚明，却只是拜到叶雨汐门下，平日里不过师兄弟相称。
　　“半个月前，老头子不是就把庄内庄外的事物都交予你处理了。看来他是相当不待见我这个外孙。”
　　“爷爷并不是不待见你，只是气你，你跟……跟舅妈一样，一声不吭就那么跑掉。你也是的，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一般脾气，一句不合就翘家出走。”秦慕寒面色平和，一副和事老的做派。
　　“换了你，你能不生气？当了十几年的‘养孙’，忽然被告知自己才是正统继承人。”苏凌羽显然相当不满，他虽是背着身，看不见表情，但是丰富的肢体语言已经能说明一切，“还说我孩子气，老头子自己就不孩子气了么。什么都不说，就把咱俩身份换了。”
　　“爷爷只是……”
　　秦慕寒微微偏过头，要说不愧疚那是骗人的。当时叶雨汐曾提议要他隐姓埋名，待学成再去报仇，他却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名字，要将仇恨刻进灵魂的每一处。万般无奈的叶雨汐也只有将他和自己的亲外孙交换身份，虽是不牢靠的保险，但总比没有好。
　　“你也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等我气消了就自个回去罢。”
　　烟雨楼主苏凌羽转过身来，一张红光满面的胖脸，就像个馒头，嘴角两撇八字胡，在额头上还贴了一张狗皮膏药。活脱脱的地主扒皮形象。秦慕寒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抽搐着，显然是憋笑给憋的。
　　“师兄，你的品位越发差劲了。”
　　“咳咳，这是我的家务事。”苏凌羽摸了摸自己被垫过的肥厚下巴，“你当我谈生意的时候愿意戴着啊，完全是破坏我的光辉形象。”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还是取下来吧。”秦慕寒终于站直身子，啧啧了一声：“你们烟雨楼的服务态度真差，在楼顶待客，还不以真面目示人。”
　　“少庄主，是在下的错。”
　　苏凌羽装模作样的调侃了一句，又按了按脸上的人皮面具，思量再三，最终把那张喜感的面皮撕了下来。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可是秦慕寒还是要感叹一句，怎么会有男人生的这样一幅容貌。两弯柳叶细眉，一双桃花美目，青黛远山，似水含情。这样一副魅惑众生的样貌却偏偏生在一个男子的脑袋上。
　　苏凌羽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没有什么残留物之后，这才微微俯身，“请随我进屋吧。”
　　“苏楼主，你还是别用这种语气说话了。”秦慕寒却没有让开的意思，他强忍着笑意，做出一副正经的模样，“你看看这份名单。”
　　他递出去的正是杀手水仙给他的那份名单。苏凌羽接过去看了一眼，轻声嘀咕了一句。这句原本轻到会消散在风中的话，秦慕寒却听得一字不漏。
　　“这不是刚刚卖给那个水仙的么……”
　　谣传说水仙一年只接三个任务是因为懒得动，现在看来，怕是真的了。难道她将约定地点定在烟雨楼，不过是为了从苏凌羽这拿到情报少跑两步路么。秦慕寒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心里虽是不大舒坦，却也无可奈何。
　　“小师弟啊，你是要我给你什么样的情报呢？先说好，虽然是熟人，但是我一分钱也不会少收你的。”
　　你赚的钱，还不都一分不少的进了雾灵山庄的户头了。秦慕寒看着自己这个别扭的师兄不禁摇了摇头。
　　苏凌羽脸上挂着奸商的微笑道：“是你先开价，我按价格给情报，还是我说出我知道的所有，你直接付款呢？”
　　“这份名单的出处。”
　　“这个问题五百两哦。”
　　苏凌羽似乎奸计得逞，有些得意。秦慕寒却抢先一步打断他的话。
　　“不要说是你交给水仙这种没有含金量的情报。”
　　“嗳？怎么会呢……”
　　话是这样说，可是苏凌羽脸上还是有掩饰不住的被拆穿的尴尬。知道自己面对着个比自己还要狡猾的狐狸，苏凌羽终于决定实话实说。
　　“不过这个消息可是值一千五百两了哦。”
　　苏凌羽一边信口开价，一边偷偷瞥着秦慕寒的脸色。秦慕寒面色如常，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为什么最新的武林八卦志上面投票评选“你最想嫁的男人”，这个家伙会排在第二？大家一定都是被他温文尔雅的外表欺骗了。不过提起那次评选，更可气的就是，第一名竟然是神医狄彧。他竟然敢背着自己参选！！
　　“苏老板，你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么？”
　　秦慕寒带着笑意的声音将内心愤慨的烟雨楼主拉回了现实。他调整了下情绪，正色道：“这份名单是九幽洞府府主那弄来的，这些是他已经收买了的人，没在名单上的嘛……”
　　“就是他要除掉的对手？”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苏凌羽点到为止，脸上挂上了神秘莫测的笑，说什么也不再透露了。虽然没能从苏凌羽口探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不过秦慕寒并未显出气馁的模样，他依旧是浅笑着，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多谢楼主，在下告辞了。”
　　“今天给你个特惠吧。”苏凌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十五年前，被目击在场的不止有御夜之境的境主暮浅樱，还有九幽洞府的府主秋嵩雁。”
　　“师兄何必如此客气，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给你个回礼好了。”秦慕寒偏过头，将身后的人推到苏凌羽跟前，“狄神医，人我可是替你找到了，剩下的就是你的家务事了。”
　　“多谢秦公子了，在下倒是欠你一个人情。”
　　秦慕寒原本是想留下来看热闹的，可是看看神医平静的脸，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什么叫做暴风雨前的宁静？
　　“苏凌羽，你把我的药庐弄得一团糟就打算一走了之么？”
　　“啊，阿狄，你怎么一直在？你什么时候跟我师弟这么要好了？我家的姑娘们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么？”
　　“不要给我岔开话题……”
　　“喂喂，秦慕寒，救命啊！”
　　“你还敢叫他救命？”
　　……
　　在密道里走着的某人不禁路出了笑容，师兄和狄神医的感情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