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千山尽别离》墨非兮

3、第二章 水仙密函

　　待两个当事人消失在人群的视线里，安静的人群又吵闹起来。
　　“啧啧，你说这秦公子倒也胆大，那样的女人……”
　　“哎，那秦公子又是何许人啊？”
　　“我说，你这种问题也好意思问啊。”王员外对那人嗤之以鼻，剥了一颗花生米扔到嘴里，“来，大爷我来给你扫扫盲。”
　　于是花娘们和看客们便很配合的绕着王员外坐下，等着他发话。王员外清了清嗓子，拿着玉箸轻敲酒杯说开了。
　　“要说雾灵山庄的秦慕寒秦公子啊，那可是老庄主叶雨汐的外孙。这事儿，可说来话长了。叶老太爷算是一方巨贾，可惜叶家人丁不旺，三十多岁的时候才得了那么一个女儿，叶夫人身子弱，生下叶家小姐没几年就死了。老太爷对夫人用情至深所以并未续弦，可叶家小姐却是不孝，竟跟一个江湖人士私奔了。而这秦公子则是叶老太爷在十多年前收到女儿来信，从庄外接回来的。虽然不是随了本族的姓，可也算得上叶家唯一的血脉，叶老太爷可宝贝着呢！”
　　“哎，雾灵山庄也算名门，竟也有私奔这等不堪的事情。”
　　“嘿，就是越名门，越会出私奔偷人的事儿。”另一个说道，“你想那些个小姐夫人的，成天被闷在深宅大院里，哪有不思春的，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不过说起这叶老爷子也够倒霉的，女儿跟人跑了，留下个外孙还是个纨绔，成天在青楼厮混，我看这叶家的产业迟早败在他手上咯！”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人家叶老太爷可有先见之明，据说他还抱养了一个小孩，那庄内庄外的事情现在都是抱回来的那个打理的。”
　　“索性这叶老爷身子还硬朗，只怕待他作了古，这外孙和养孙肯定要争财产的。叶家不是也要内乱了。”
　　“管他呢，不过刚才那五千两的银票可真是实打实啊。”
　　“就是，够普通人家吃多少年啊。”
　　……

　　很显然，外面大堂的风言风语没有对当事人造成任何影响。
　　此刻，秦慕寒正独自坐在烟雨楼的雅间里，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他左手敲着桌子，右手却捻着一朵水仙。他瞥了瞥桌上那张薄薄的纸，上面简短的一行字“明日戌时，烟雨楼一见”。而手上这朵花，正是与信一起送来的。
　　水仙，花祭中排行第一的杀手，一年只接三桩人命订单，但接下的任务绝不失手。真是一个全凭自己心情办事的有趣女子。没错水仙是女人。这样一个连雇主都见不到面的神秘人物之所以会留下这样明确的信息是因为，花祭的成员皆为女子。而这，也是关于她的唯一信息。
　　秦慕寒挑眉然后缓缓眯起黑眸，修长的手指在上好的汝瓷杯的边缘划过，勾起唇角。这水仙也颇有意思，赛花魁的事情还偏偏要搀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似的。
　　只是作为排的上号的刺客，她也太不守时了吧。
　　距她刚才下台，已经去了三刻了。
　　而自己，也在这里等了三刻了。
　　“秦公子。”
　　门不知何时打开，秦慕寒的笑意加深了，不愧是排名第一的杀手，竟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气息。秦慕寒懒懒地放下手中的杯子掀起眼帘，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入眼是一张清秀却平凡的脸，她身似乎有股幽然的韵味，将这烟花之所的脂粉味冲淡了许多。
　　“你来了？”
　　秦慕寒开口却是一副老友相见才该有的语气，对于让他苦等许久这件事也没有丝毫的埋怨。
　　“秦公子好气度，竟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呢。”女子的声音很温柔，脸上的表情却没多大变化，“也对，若是要杀你的话，刚才在大堂里就该动手了。”
　　“你就是水仙。”
　　“是或者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你需要的不过是个真相。”
　　“真相？”
　　“十五年前，秦家灭门的真相。”
　　“水仙姑如此神通，朝廷花了许久都查不出的东西姑娘竟然知道。”秦慕寒似乎是坐的累了，挪了挪位置换了个姿势，“只是，这与在下又有什么相关？我倒劝姑娘还是早些将这线索报了衙门，还可以领个百两赏银。”
　　“秦公子不想报仇了？”
　　水仙有些惊讶，但这表情一瞬间隐去，又是一副淡然模样。
　　“看来姑娘是找错人了，当年秦老爷娶回家的夫人是秦苏氏，可不是秦叶氏。”
　　“秦公子不会是忘本的人。”
　　“我若是秦家的遗孤，定不会再顶着本家的姓。”秦慕寒看水仙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知的孩子，“秦家既然被灭门，我又只有些三脚猫功夫，何苦成为靶子让仇人追杀？”
　　“天机老人叶雨汐的关门弟子怎么可能只有三脚猫功夫？”水仙脸上闪过一丝不奈，她的话语也有掩不住的急切，“秦公子不会是忘本的人。”
　　这一次水仙是加重语气说的。
　　看来水仙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能够断定秦慕寒就是从那场灭门惨案中活下来的一个。
　　“水仙姑娘又是如何得知的？”
　　秦慕寒挑眉，似乎想再从水仙口中套出更多信息，但水仙却就此打住了话题。
　　“你只用拿着就好。”见秦慕寒松了口风，水仙别过脸去，幽幽抛下一张纸片，“这里是烟雨楼，你要调查起来也方便，不是么？”
　　“姑娘，你如此帮我，日后在下一定登门拜谢。”秦慕寒见水仙对他的身份毫不怀疑也不再反驳。
　　“登门拜谢就不必了，你也找不到我。”水仙轻蔑的一笑，“何况我也可以从中得利。”
　　“哦？那姑娘你的话我也不可尽信呢。”
　　“的确，连我这张脸也未必是真的。”
　　水仙转过身去，消失在一片莺歌燕舞之中。留下秦慕寒一人独坐房中。

　　世人皆以为秦家全数被杀，府中的丫鬟小厮，甚至连秦家养的禽畜都没能幸免。
　　十五年前……
　　那时的秦慕寒还只有四岁，一夕之间，亲生父母惨死，凶手连尚在襁褓中的幼弟都不放过。自己也是九死一生，被师父天机老人所救，带回雾灵山庄抚养……
　　想到这里，秦慕寒握紧了拳头。灭门的真相？凶手不就是暮浅樱么？自己跟着雾灵山庄的主人叶雨汐学武就是为了能手刃仇人！
　　手心些微刺痛的感觉让秦慕寒清醒了些。他松开紧握的手，手掌上已经被指甲掐出了月牙形的痕迹，而手心中水仙给他的那张薄薄的纸片，早已被揉成一团。
　　他长长的呼了口气，这才细细的展开那张纸，竟然是一份名单。纸上这龙飞凤舞的字体，只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这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这仅仅是一份名单，而且多是这次要参加武林大会的人。这又与秦家的灭门惨案有何关系？
　　“这里是烟雨楼，你调查起来也方便不是么？”
　　水仙的话犹在耳边。
　　烟雨楼么？秦慕寒笑了。
　　烟雨楼，在平常人看来，只是一家豪华型的青楼楚馆而已。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烟雨楼的实体是一个巨大的情报机构。这里的情报，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弄不到的。大到皇帝御笔亲书发往边境的加急密函，小到卖白菜的王麻子偷偷加了多少水分……应有尽有。要知道，人的警惕性被枕边风这么一吹，基本就消散的差不多了。烟雨楼的老板也颇有意思，他卖情报是看人的，要是他看不顺眼的人，你就是出万两黄金，也买不到一丝消息。若是老板看的顺眼的人……他也不会给你打折。
　　秦慕寒算是熟客，他走到墙边，以特殊节奏轻叩了几下。原本平整的墙壁开出一个小洞。梳着环髻的侍女提着灯笼站在那里。
　　“公子请随我来。”
　　秦慕寒看见那侍女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很快那表情被一个了然的微笑取代。他跟着那个丫头跨进暗格，刚才缺失的那一块墙又悄无声息的补起，完整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