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枯山止水 ...
-
“喂，你听说了么，前几日夜里城外几大门派斗殴，死了不少啊！”
“什么几大门派斗殴！不是说是强盗分赃不均自相残杀？”
“谁说的，明明是仙子下凡，被强盗调戏，然后愤怒的诛杀了他们！”
“是囤积的烟花炸了！”
“炸了怎么会没有烟灰？是地龙翻身啦。”
……
坊间流传着各种版本的“真相”。原本有些骇人的事件在众人口中越传越玄乎，到后来竟然带上了传奇的意味。
不知道真相的人激烈的争论，想要证明自己的正确性。了解整个事件过程的人却缄口不言，冷眼旁观。
千沧泠雪无聊的敲着桌子，目光越过满室叽叽喳喳的人群，飘到门口。
今个儿是除夕。枫晚居的这一大家子人自然是要围在一起好好聚一聚的。这次和往年又有些不同，据说在这儿住了好些日子的两位帅哥要跟大家一起吃年夜饭。这件事发生在这女儿国一般的地方，自然让众多少女兴奋不已。
刚开始的时候，下面的姑娘们还很有耐心的等着那两人，慢慢的，注意力也都被彼此的八卦话题转移了去。
菜已经布齐，美食当前，岂有不吃之理？
席间一片玉箸与瓷器相碰的清脆响声。
“泠雪姐，你在等人？”
千沧泠雪本能的摇了摇头，对身侧的荧芙浅浅一笑：“只是发了一下呆罢了。”
语罢，她的目光却依旧落在门口。
即使她明确的知道，等的人不会来……
就在昨日，墨千影已经到了……
这几日天气都不错，积雪已经融得差不多了，只是这严冬的寒气依旧刺骨。
温未凉走在回廊里，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东西，指尖已经被冻的通红，甚至麻木，却依旧没有松开一丝一毫。他抬眼，看着天空，不见月儿的影子却可见闪烁的星辰。
今年的除夕，应该不会下雪了。
幽篁小筑，和它的名字一样，被碧绿的修竹所包围。朦胧的夜色下，那一丛丛的竹子上还有些白色。那是尚未化净的残雪。
初见的时候，似乎也有竹子……那一片月下的竹海。
绕过作为屏风的一片翠竹，温未凉顺着小径缓慢向前而去。
白色的沙粒闪着细碎的光泽，一片不大的院子，点缀着几颗或立或卧的石头，石头周围还铺着苔藓。白沙也被耙出一圈一圈恍若水波的纹样。
看似随性的庭院摆设，却不显得杂乱。
这种景致太过熟悉。温未凉闭上眼，眉头轻皱。
在十五岁之前，每日看到的都是与之相似的庭院。再怎样玲珑有致，一旦与不快的记忆扯上关系，也失却了美好。
枫晚居仿照那儿得地方实在太多了……
睁开眼，那人正静静的坐在木质回廊上。
脚却不听使唤，一步也不往前挪。温未凉呆立在原地，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几十步以外的人。
“温公子，除夕之夜不与众人共饮，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感到有人来，那人低低的开口了,客气而疏离。原本静默的温未凉抿着嘴,却不得不接话，出口却仍是孩子气的逞强。
“你不是也没去么？”
“明日在下便要启程了，这顿饭去与不去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秦慕寒始终只是静静的坐在木质的回廊上，甚至连偏头的动作都没有。温未凉心中仍是一团乱麻，不知不觉仍说着挽留的话。
“和大家一起过完年再走不行么？”
“在下,已经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温未凉闻言也安静了下来，话语中明显的拒绝意味，他又怎么会不知？他攥紧了手上的衣服，仿佛下定决心一样，往前踏出一步。
同时，秦慕寒站起身来，转身往回廊的另一侧走去。
“秦慕寒，等等……”
“温公子还有什么事情么？”
问着这句话的那人并没有回头。
“这个……还给你。”
温未凉运起轻功，落在他面前，将那件黑色外袍递给他。秦慕寒接下了，微微点了一下头，并不言语。继而，他从容地从他身边走过，离开了。
擦肩而过，擦肩而过的两人，擦肩而过的路人。
“你要去哪？”
温未凉急急的转身，愣愣的看着他的后背，终于忍不住出声。那人并未放慢脚步，只是按照自己步调走着，声音也轻飘飘的。
“回去收拾东西。”
是呀，明早他便走了，现在回去收拾行装也是很正常的吧。这样走了，也好。反正只是偶遇的路人，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走了，也很好啊。
可是心里到底纠结什么呢？明明只是恰好相交的两条直线……
那句话如骾在喉。
眼看着那个玄色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转角处了，温未凉想要追上去，可是他始终没有挪动一分……
“秦慕寒！”
温未凉站在廊道的这头，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吐出这三个字。
风起。
撩起了长发，掀起了衣袍……
而那后半句话，却因为声音过于微弱消散在风中，也许只有说话的人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转角处，那人身形滞了滞，终于还是迈步离去了……
只是这一切，廊道这边低着头颤抖着的少年，没有看到。
温未凉低着头，始终没有勇气去看。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其实早就知道，说与不说，没差的。
“呵呵……”
压抑的笑出声来。
傻，真傻啊，这样的人。其实从他开始的疏远就该意识到，两个人是没有可能的。可为何有人就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死乞白赖的跟着他，最后还亲自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最可笑的是，这个人还是自己！
无力的自嘲。
啊，脚步声消失了。
他真的走了呢。
温未凉终是抬起头，走到回廊的边缘，看着满庭的枯山水。
白沙，砾石构成的山水，不会动的波纹……
心如止水。
他忽而明白了，为何在那个地方，每一个小小的庭院中都有着这样的景观。原来竟是一种提点啊。
原来是要他如这枯山水一样。
苦行，自律。
可是，姐姐……我似乎领悟的太晚了。
原本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竟然不再刺痛，是麻木了么？温未凉有些迷惑的眨了眨眼，眼睛干涩得发痛，身上的棉衣也显得多余了。他本能的将领口拉大了些，但是冷风依然没有让他觉得凉快，甚至是……越来越热。
这是……毒发的症状！
温未凉忽然明白过来这熟悉的感觉。
可是距离下一次毒发还有一个多月，怎么会……
胸口似乎有一团烈焰在燃烧，思绪却像在浑水中沉沉浮浮。温未凉扶着窗棂，想支撑着走到墨千影所在的小院，只是没走几步眼前一黑便栽倒下去。殷红的血一点点渗进那些银沙之中，蜿蜒成一条狰狞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 枯山止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