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千山尽别离》墨非兮

17、第十六章 夜探九幽（二）

　　“九幽洞府的人都这么没用么？”
　　秦慕寒无视了自己周围横七竖八地倒着的九幽弟子，嘴角一丝戏谑的笑容挑衅地看着不远处那个只有半边脸的男人。
　　男人确实只有左半边脸是完好的，那完好的左半边脸，真真算的上是秀眉若黛远山横，明眸似星熠生辉。但是以秀挺的鼻子为界限，右半边脸只留下惨白的骨头，还有腐烂的皮肉，眼眶中的眼球失去了眼睑的保护，完完全□□露在外，依稀可见其中的血丝。
　　“在下今日便来会会你吧，秦慕寒公子。”
　　只有半边脸的男人笑了，如果这种缺损的表情也能称之为笑的话。
　　“我秦某何德何能，竟然让九幽洞府的首席弟子亲自上阵，你说是不是，飞鹰神捕铁丹书？”
　　飞鹰神捕在江湖上负有盛名乃是因为他为武林盟门下刑堂主事之一，铁面无私。被他关进武林盟地牢的恶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并且没有一个是冤枉的。唯一一次失手，要捉拿的对象还是至今无迹可寻的御夜之境境主，暮浅樱。他的一身功夫却不知师承何处，平日里以半张铁面遮掩自己的容貌，只是露出来的那半张脸也足以让少女们倾倒。
　　铁丹书伸出手，装模作样地在自己几乎已经完全消失的右脸上摸了摸，一副很惊奇的样子。
　　“呀，秦公子，丹书没带那半边的铁面，你竟然都认得出来？”话音未落，他眼神一凛，周身弥漫着杀意，沉沉道：“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你便葬身于此吧！”
　　铁丹书从背后抽出两把镰状的武器，或者说是长钩更合适。因为那武器细长却没有刃，这样看来使起来就不是用切或者砍的而是用刺的。
　　秦慕寒难得认真起来，手中通体雪白的寂雁，银刃在昏暗中微微放出亮光，刀身震颤着，竟然发出清晰的鸣响。
　　“飞鹰神捕，还请指教一二。”
　　嘴上虽然彬彬有礼的说着请指教，可是秦慕寒出刀却没有一丝切磋的意思，招招都是直取人性命的。铁丹书亦想致对方于死地，双钩也是毫不留情。
　　铁丹书号称飞鹰神捕，使的却是短匕和长刀。长刀会在打斗之时最先祭出，当能够接近对手的时候，便会抽出短匕，给予致命一击。江湖上能够躲过他这种攻击的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其实这种打法更像是刺客的刺杀，不过，当一个人形象十分光辉的视乎，这点小瑕疵就被掩盖了。
　　铁丹书出招时剑气会萦绕周身，显现出幻象，仿佛他身上长出一对白翼。
　　飞鹰之名正是得于此。
　　这匕首与长刀换成了双钩，却不见他有丝毫的不适应。相反，同样的招数，他用双钩使出比用长剑短匕时更加自然流畅一些，只是如今却失了浩然之气，处处显出阴毒与狠厉。
　　抬起寂雁又挡下一记攻击，兵刃相接的瞬间，在黑暗中擦出耀眼的火花，也带来了刺耳的金属之间的摩擦声。
　　长钩勾住了寂雁，制住了秦慕寒的动势。铁丹书想趁机用另一只钩直取对方要害，不料秦慕寒手腕一转，反倒是寂雁卡住了长钩，让铁丹书的左手动弹不得了。铁丹书右手的动作并未停下，似是打算就这一击便结束战斗。
　　“秦慕寒，小心！”
　　一声突兀的叫喊。
　　只见秦慕寒身子向后倒去躲开了长钩，一脚踢中铁丹书的右腕。长钩划过衣料，“呲啦”一声，竟将秦慕寒的外衣撕破了大半。铁丹书的长钩虽未脱手却也偏离了本来的方向。
　　碧色的扇坠闪着细碎的光芒，黑衣人伸手，手中的折扇直直逼向铁丹书，铁丹书想要飞身后退，不想左手的长钩却被秦慕寒缠住，原本用来控制对方的武器，反倒成了自己的桎梏了。折扇的主人似乎没费多大力气就戳到了铁丹书的左肩上，强大的内力让他的左手与手中的武器脱离，整个人直直的向后飞去，最后撞在石柱上。
　　“哼……”
　　铁丹书闷哼一声，努力直起身体。他右手捂着嘴，可是鲜血还是顺着他的指缝一滴一滴落下来。而之前被温未凉击中的左肩似乎已经不能动弹了，真个左臂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垂在身侧。他斜眼看着这个来坏事的家伙，眼中的愤恨却慢慢转变为幸灾乐祸，他费力地牵起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夫，只可惜，你已中了秋水无痕之毒，注定是活不长的。”
　　竟然跟秋嵩雁说一样的话，不愧是师徒。
　　温未凉听着自然是不开心，挑眉道：“你这人废话真多，你管我能活多久，先担心你自己的性命吧！”
　　语罢，便又要攻上去，竟是要铁丹书在无法开口才好。
　　地面突然毫无预兆地震动起来，地宫的天花板也在剧烈地抖动，轰隆的响声越来越大，还不断有灰尘碎石之流崩落。
　　“这是怎么回事？”
　　温未凉看向秦慕寒，眼前的境况等倒是从未见过，不免心中没底。秦慕寒却是面色如常，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话。
　　“地宫的机关被触动，这地宫，怕是快要塌了。”
　　闻言，铁丹书脸上写满了惊恐，他嘴里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师父怎么可能……”
　　“看来有人成了弃子呢。”秦慕寒看了看不远处的仍然靠在墙边动弹不得的铁丹书，转头对温未凉道，“温公子，我们也该走了，还是说你想成为先人的陪葬？”
　　“谁要给那些连尸骨都烂的差不多的东西陪葬！”
　　温未凉愤愤的丢下一句话，紧随着秦慕寒离去。

　　背后的不断有石块落下，温未凉抬眼，却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
　　“喂，秦慕寒，你知道出去的路？”
　　“知道。”那人的声音很平静，让人感到安心，可是接下来的半句却使得听者仿佛被冷水浇过一般，来了个透心凉，“如果我得来的地图上标注的没错的话。”
　　“你都不知道这地图是谁给你的，你就信了？”
　　温未凉感到窝火，自己就这么听话地跟着他乱跑。可是他竟然连图的来历都不清楚，要人如何信服？
　　“如果温公子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在下愿闻其详。”
　　连在逃命的时候都这么云淡风轻，像是在游玩一般。温未凉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家伙，恨得牙痒痒。自己现在可是把命都交给他了，他敢不敢认真一点点！
　　虽然只有几个时辰而已，也该算是同生死吧！结果还左一个温公子，右一个温公子称呼自己，如此生分。
　　等等……
　　他这样，似乎是故意躲着自己……
　　“喂，你疯了，想死在这里么？”
　　手忽的被人捉住，狠狠的拉扯着，自己就被这一股力量拖着前进。温未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走神，脚步竟慢下去许多。他察觉不对，抬起头，此时一块说大不大说小却不小的碎石正崩落下来。
　　一只手伸过来替自己挡掉石块，然后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拖着自己前进。
　　“性命攸关的时刻，你竟然还会走神。”
　　也许秦慕寒自己也没有察觉到愤怒中透出的淡淡的担忧。
　　虽是责备，实则关心。
　　长长的甬道就要到尽头了，那似乎是一扇石门，秦慕寒在心中盘算着要怎样才能打开它，若是能以内力击碎再好不过。
　　石门忽然缓缓升起，银色的月光透了进来。
　　月光下，映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在甬道的出口，有人！
　　温未凉感到握着自己的手收紧了。秦慕寒他这是在紧张？
　　也是，秋嵩雁派人来堵门，只凭他们二人，恐怕真的是要跟这地下的亡魂作伴。

　　“公子。”
　　听到这一声，温未凉松了口气。

　　出了地宫，却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尸体。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墨姑娘为何会在这里。”
　　问这话的是秦慕寒，但这只能算是寒暄，不能算是疑问。
　　“奉主人之命来保护公子。”
　　“贵主人还真是神通广大，竟然预料到我们会来这里。”秦慕寒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我只是一路从城中跟随到此，看见这些贼人想在出口暗算我家公子，才出手清理掉的。”墨千尘难得说了这么长一句。
　　“千影呢？”
　　温未凉四下张望寻找着眼前这个人的双生姐姐。比起这个机械的墨千尘，他还是更喜欢温和的墨千影。
　　“还在赶来季林的路上。”
　　“这样啊……”
　　之前两人紧握的手早已松开，温未凉看着自己刚才被握过的手，心不在焉的回答。
　　“公子玩够了，就回去泠雪小姐那吧。”
　　闻言，温未凉明显的表现出不耐烦，也不回她的话，径自运起轻功跃上树梢朝城里飞去，墨千尘见状也紧紧跟着，消失在夜色中。
　　独留下秦慕寒一人，立在林中。
　　真是诡异的主仆关系。墨千影喊温未凉叫主人，可是墨千尘却只唤他公子，难道这姐妹俩效忠的不是同一个人。显然墨千尘的这个主人连温未凉也有所忌惮。能让这样三个高手如此顺从，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此时大地的震动也停止了，估计这下边地宫已经都毁坏的差不多了。秦慕寒看看身后，之前微微隆起的丘陵现在整个塌陷下去，留下一个大坑。
　　秦慕寒低头，若有所思的注视着自己手中那张地图。不光连出入口，逃生路线都标注出来，甚至连破坏整个地宫的机关也都一一标明。
　　没错，触动机关的并非九幽洞府的人，而是秦慕寒。
　　只是，将这张图送到自己手中的人，究竟是何人，又有什么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