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千山尽别离》墨非兮

16、第十五章 夜探九幽

　　“秦慕寒，你要去哪？”
　　背后传来声音，秦慕寒微微蹙眉，最终还是在屋脊上站定。自己从夜市出来，他就一直跟着，甩都甩不掉。
　　“温公子，这是秦某的私事。”
　　“你要出城？”温未凉依旧不依不饶，继续道：“而且还打算从北门走？”
　　“……”
　　“从北门出去，再往西有一片丘陵，那里有一座地宫。”温未凉定定的看着秦慕寒，泠雪一早已经告诉他秦慕寒对于九幽洞府的事情特别关注，于是他试探着说：“那里也是九幽洞府在雍州的分舵。”
　　“不是应该在季林城中么？”
　　“城里的不过是给人做做样子的，他们真正行事之处是在城外。”
　　“温公子，看来你调查的很清楚嘛。”秦慕寒看着温未凉意味不明的笑着，可是笑意却并未深入眼中，“你是想阻止我去？”
　　“秦慕寒，为何你对九幽洞府的事情那么有兴趣？”
　　“夜已经深了，现在正是潜入的好时机。”秦慕寒抬头，看看行到中天的月儿，“若是温公子有兴趣，同去可好？”
　　但是秦慕寒并没有期待温未凉给予回答，他从屋脊上跃下，朝着北城门而去。温未凉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紧随其后，消失在月色中。

　　那是一条的斜向上的道路，只是铺路的石板破碎不堪，从石缝里生出去多杂草，眼下正值冬季，便只剩下个光秃秃的杆儿。两边的荒草丛里，歪歪斜斜地倒着一些石块，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用。
　　在这破烂的路上走了约莫一刻钟，远远出现了一片幢幢鬼影，那是一片房屋。秦慕寒看着在暗沉夜色中无一丝灯光的房屋，暗色的阴影像是一只蛰伏在那的恶鬼，随时都会跳出来将闯入者一口吞下。
　　待走近了，破旧的院门上满是爬山虎的枯藤，原本鲜红的漆皮也剥落了不少，木质的门扉更是腐烂的不成样子。九幽洞府怎么说也是江湖大派，可这分舵没有丝毫气派可言。
　　门口并没有守卫，这让目标明确的二人匪夷所思。温未凉转头去看看秦慕寒，一身夜行衣的秦慕寒却表现的很淡定，至少露在面罩外的那双眼睛没法看出很明显的情绪。温未凉拉了拉自己的面罩，准备推门进去。
　　一只手拦在他面前，不用说也知道是秦慕寒的。
　　小心些，九幽洞府的戒备不可能这么松懈。
　　秦慕寒看了温未凉一眼。温未凉瞪了回去。
　　不从这里走，还有别的门走么？
　　再去四周转转。
　　秦慕寒示意，很快就消失了踪影。温未凉无奈，也只有跟随而去。
　　这是一个废弃的庄园，地上的建筑早已坏朽。看来还真让温未凉说准了，他们是在地下行事的。
　　其实九幽洞府这一招很聪明。若是个宅子啊，院子啥的，还可以越墙而入。现在，干脆在地下打洞，除了从他留给你的入口进，别无他法。
　　在周围仔细考察了一番，地面平整结实，想在这上面找个出口恐怕很有难度。秦慕寒想了想，最终还是拿出一张呗揉过的纸。他小心地将纸展平。温未凉凑过来，月光昏暗，却并不影响他看清纸上的内容。待看明白，他不由得惊呼出声。
　　“秦慕寒，你怎么会有这地图？”
　　“自然是千沧泠雪给的……”
　　秦慕寒正认真的埋头看地图，完全没有注意到温未凉脸上惊讶的表情。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秦慕寒折起地图收进怀里，才发现温未凉神色不大对劲。
　　“这绝对不可能是泠雪给你的。”温未凉很肯定的说，“因为她根本没有。”
　　“哦？”
　　“她想要弄到九幽这个分舵的地图，曾经派出过不少人但是都徒劳而返。我还打算这次跟着你来打探下，回去绘制一份给她呢。”
　　“这下可有意思了……”
　　秦慕寒翘起嘴角，竟是在笑。
　　“喂，你还笑得出来，不怕有诈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真是有诈，那必定是针对我的，也逃不掉。”秦慕寒不以为意，难得还劝了一句，“温公子，你现在要回头还来得及，你没必要蹚这浑水。”
　　“我温未凉像是胆怯之人么？”
　　温未凉瞪着眼睛，一副不许你小看我的表情。秦慕寒也不与他争辩许多，径自往前走去。
　　不知不觉已经绕着这破旧的庄子走了一圈，又来到了那扇坏朽的门前。
　　秦慕寒走到门前直接推门进了院子。温未凉跟在他后面，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怎么样。绕过影壁秦慕寒径自走向正厅。他并没有去推那正厅的门，而是走向门右边那枚石头雕成的兽首。石质的兽首口中是一个小小的石球。而以门为中心，在对称的左边，也是一枚兽首，不同的是，那只兽的嘴里衔着一只铜环。
　　“有劳温公子，去拉一下左边的那个铜环。”
　　秦慕寒说着，一指已经深入兽头口中去推石球了。温未凉也按照他的吩咐，去拉动石环。
　　一阵沉闷的石头挪动的声音，竟是从屋内传来的。推开正厅的门，只见平整的地板上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秦慕寒看着那密道入口，也没多想便钻了进去。温未凉看见秦慕寒进去了，左右看看，好像除了这里再无别的出入口，也只得跟进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脚下还是有阶梯的，可是走没没有几步，却忽的一脚踩空。脚下的地面像是陡然消失了一般，整个人就这么顺着窄小的通道滑了下去。
　　这是个很深的洞穴，而这个通道似乎压根就不是真正的入口。在黑暗中，完全找不到支点，温未凉也只有任由着自己随着这个通道的走势下坠。
　　滑道忽然中断，黑暗也随之消失了，入眼的是昏黄的光还有一根一根不知道东西投下的阴影。温未凉赶紧运起轻功，稳稳落下。他站定，便开始打量起自己所处之地。
　　温未凉所在的地方一个有很多柱子的大厅，每一根柱子都约莫有一人环抱般粗细。一排排的柱子挡住了视线，那些柱子多数并没有触到大厅的天花板，可见真正做支撑作用的只有那么几根。而制用作支撑的柱子上凿有孔洞，孔洞中穿着铁链吊着火盆，整个大厅的光就来源于这些火盆。
　　温未凉原本打算找到先于自己进来的秦慕寒之后再作打算，可层层叠叠的柱子遮挡了视线，总不能在这里大呼小叫打草惊蛇。无奈的他只能在这个大厅独自转悠寻找出口了。秦慕寒武功那么好，应该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温未凉一边寻找出路一边四下张望。墙上的壁画磨损了很多，却依稀可以看出些连贯的内容，讲的是一个人的生平。他甚至在墙角看到了一具打开的石棺，内中却是空空如也。
　　温未凉想起进来之前那破碎的石板路和杂草丛中的石块，那应该是陵墓的神道和立在两边的石像生，只不过因为年代久远早就朽了烂了，就连原本作为标致的方城明楼都找不到一丝痕迹。自己称这个分舵为地宫果真的不错，没想到九幽洞府竟然拿先民的阴宅作为自己的分舵！温未凉不禁想起曾经听说的传言，说九幽洞府有的疯狂弟子，甚至会用自己的身体来试验新制的毒药。

　　远远的传来人声，温未凉赶紧屏住呼吸，将自己躲藏在阴影之中。那似乎是一老一少在交谈。
　　“……当年秦家早就死得一个不剩，怎么还有活的？”
　　“可是师父，我们得到的消息的确是说，秦瑞的儿子，被救走了。”
　　“不可能，秦家就两个孩子，一个被孙立果一剑刺死，另一个我也下了毒，那毒甚是狠戾，那么小点的奶娃娃，早就该一命呜呼的。”
　　“被救走的如今拜在雾灵山庄的门下，李舵主先于我们得到消息，半个月前雇了杀手想要斩草除根，但是却失败了。”
　　“李邕么，估计是怕秦家的小崽子来寻仇。当年他在秦家杀人的时候可没见他胆怯啊。”
　　“师父，那我们该怎么办？”
　　“秦家的小崽子，若真的没死，就给我抓活的。当年在秦瑞那儿一无所获，那么一大笔宝藏不可能凭空消失。他老子藏下的东西儿子一定知道在哪。”
　　“师父说的是。”
　　温未凉躲在柱子后面听得心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温未凉的思绪，紧接着一个慌张的声音的声音闯了进来。
　　“府主，有闯入者……已经……已经打伤了不少弟兄了……”
　　“一群废物！”
　　“师父，这些蝼蚁不劳您费心，徒儿去收拾便可。”
　　“丹书，此事就交予你去办了。”
　　府主，看来这个稍微老一点的应该就是九幽洞府的头儿，秋嵩雁。另一个叫丹书……这名儿怎么这么耳熟？
　　偷听得来的巨大信息量还没消化完，温未凉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他猛然意识到，之前那个慌张的弟子说有闯入者，有能力闯进来，还打伤不少人，一定是秦慕寒！
　　那个叫丹书的家伙已经走远了，自己现在跟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什么人！”
　　刚刚只挪动了一步，就听得秋嵩雁那老鬼一声大喝。温未凉在心中暗叫糟糕，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不小心，让敌人发现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躲不掉。
　　脑中没由来的出现了之前秦慕寒的那句话，温未凉苦笑着抽出折扇，准备与秋嵩雁正面冲突。
　　一道银光直逼自己飞来，待看清所来何物的时候，温未凉要躲开已是不能，他慌忙用折扇当掉。那物事“叮”的一声撞上扇面落在地上。那是一柄做的像尖叉一般的飞刀，在昏暗的刚下下刀刃部分显示出微蓝的光，应是淬着毒的。
　　周围的光线并不好，温未凉悄无声息地挪到另一根柱子背后，还未站稳，又是三枚暗器飞来，冲着的方向却是刚才自己所站之处。看来对方也是在这黑暗之中看不清状况，听声辨位的。只是这次，温未凉已然看清了飞刀的来处。
　　这里是秋嵩雁的老窝，自己既不占地利，也不占人和，倒不如速战速决，然后去与秦慕寒会和。想到这，温未凉足下一点，决定先下手为强。
　　碧绿的扇坠在幽暗的空间中折射出一丝光芒，面对直逼而来的暗器，温未凉不闪不躲，只见那碧绿的痕迹划过，暗器尽数被挡下。迎面而来的却是凌厉的掌风，这会儿已无法避开，温未凉索性出掌与之正面冲突。
　　黑暗中，温未凉迎上秋嵩雁。秋嵩雁看到来人，脸色兀地变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苏羡月……你……你不是死了！“
　　苏羡月，这是谁？
　　温未凉这一瞬间的迷惑，却给了秋嵩雁可乘之机。只觉得相对的手掌上一股炽热袭来，与自身阴寒的真气向冲撞，竟生生将两人震开。
　　“我还道是见到鬼了。”秋嵩雁退开几步，有些吃惊地看着温未凉，“小丫头，倒有点胆色，敢一个人来闯我九幽，可惜了你还年少啊。”
　　语罢，秋嵩雁阴冷的笑着，消失了，唯余下森然的声音……
　　“秋水无痕无药可解。小丫头，你就等着毒发的时候再来后悔自己的无知吧……”
　　十年秋水梦，一夕了无痕……
　　毒，是奇毒。中毒之人会在三个月后血脉沸腾而亡，倘若第一次毒发侥幸未死，之后会每三个月发作一次，直至那人身亡。温未凉却比任何人都了解这毒的可怕，因为这毒已经折磨他十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