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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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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进入了秦邦境内,但要找到双言并非易事。这里距离都城双城不知有多远距离,加上我又是被通缉的逃犯,更是带来了许多不便。
我们沿著山间的小路向山下走去,终於在子时之前抵达了一个很小的镇子。
小镇上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只剩下一家破旧的客栈前的官灯还忽明忽亮。顺著那旧的根本不起任何防御作用的破门望去,柜台前还坐著一个头发花白的人,正劈里啪啦的打著算盘。
我推门进去,门发出「吱」的一声清响,吓的那人抖了一抖,慌乱的抬头看著我们。
「我们要投宿。」韩戚那冰冷的声音又让他抖了一抖,整个人仿佛掉了魂一样,匆匆忙忙的站起身迎过来。
「一间客房就好。」我见他吓成那个样子,有些於心不忍,便放软了声音说道。「明早就走。」
「那,那客倌跟我来吧。」他拿起一个破旧的烛台,点燃了那半截短烛,向那破旧的楼梯走去,地板在他脚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们随他上了楼,走进最里面的一间房间。房间很小,也同样破旧不堪。
「客倌可要茶水或者洗澡水之类的东西?」他将烛台放在坑坑洼洼的木桌上,颤巍巍的问道。
韩戚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他更加惶恐不安起来,不自主间竟退了几步,仿佛见了鬼一般。
「掌柜的,您不必害怕,我们不是什麽坏人。」我看了韩戚一眼,对他笑笑,轻声说道。「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去歇息吧。」
他急忙点点头,转身就走,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我关上房门,看著站在窗前的韩戚,突然打趣他道。「你那样看著他做什麽?难道他能吃了你不成?」
韩戚转过身来,一脸苦笑。「青琉,你何必挖苦我?你明知我不论看谁都是那个样子的。」
我走到床前,抖了抖被子,便爬上床去,合衣躺下。见他还呆站在那里,便拍拍身边的位子。「你要扮石雕到天明麽?还不快些来歇息,明日还要早些赶路呢。」
他犹豫了一会,便转过身来,身子僵硬的上了榻,直直的躺在我的旁边,好似真的石雕一般。
「韩戚。」沈默了一会,我开口唤他。
他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身子绷的更加紧了。
「你去把蜡烛吹灭了吧。」我指了指桌上的烛台。
「就那样亮著吧。」他毫不犹豫的说道,却被我立即反驳道。「我没办法睡觉。」
他扭过头来看看我,黝黑的眼睛中竟有一丝恼怒。我不甘示弱的看著他,对视许久,他终於投降,起身下去吹灭那跳跃的烛火。
黑暗之中,我感到他摸上床来,再次僵硬著躺在我的旁边。
「韩戚。」我又叫他,这次他却是完全不回应了。「你睡了麽?」
他的手动了动,示意我他还醒著。
「你真的决定跟我一辈子麽?」我忽然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便转过身去,看著他平静的面庞。
「恩。」他简短的答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即使我娶妻生子,为卢灭韩,也无所谓?」这个问题刚问出口,他便突然转过头来,直直的望著我。那湿热的鼻息扑到我的脸上,让我本能的躲闪过去。
「无所谓。」他开口答道,又将头转了过去。「除非你亲手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我默默的点点头,便闭上双眼。但是一闭上眼,脑海中便会浮现那疯狂的一夜,自然就又将眼睛睁了开来。
「韩戚,我很害怕。」我的声音听起来无助,软弱,没有了一丝平常的坚强镇定。「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应该永远的躲起来,远远的躲到深山中去,直到老死在山中?」
他的手摸索过来,握住我的手,温暖安详。「萧青琉不是一个会躲起来的人,他永远都是最明亮的光芒,站在千万人的前方。」
「韩戚,人的欲望是很可怕的。」我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生怕下一瞬他就会消失一般。「帝王的欲望,尤其可怕。但我不能忍受做禁脔,不能忍受他们用那种目光看我。然而我要给人民幸福,就必须顺从帝王的意愿。如果是你,你会怎麽做?」
「青琉。」他的手臂伸过来,揽过我的肩膀,将我拥入怀中,声音是不同平日的温柔。「相信你的心,青琉。既然那是你的梦想,就要去实现。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感到害怕,现在我们是两个人了。两个人在一起,即使迷路了也不会感到孤独。」
我感受著他身体的温暖,心渐渐平静下来,再次闭上双眼,不久便沈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得时候,韩戚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我起身下床,看著房间中那桶还有些温热的水,还有那套放在木椅上的衣服,唇边泛起一个微笑。
进入水中,我放软了身子,享受这片刻的安逸。
这是,韩戚推门进来,见我正坐在水中,忙掉转视线,背对著我说道。
「我刚才去打听过了,宋国的军队还没有搜索到这里来,可以暂时放心一下。这里离双城大概要走五天的路程,就算日夜不休也要四天才能到。」
我边听边飞快的清洗著身体,说道。「那麽战事如何了?」
「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他垂下头,轻轻的说道。
我从水中站起来,胡乱的擦干身体,将放在木椅上的衣服拿起来换上,走到他的面前,沈声说道。「战事究竟如何了?为什麽你不肯说?」
他望著我,黝黑的眼中看不出是什麽情绪,许久,才缓缓说道。「卢凉关失守之後,卢军的抵抗已经很有限了。」
我皱起眉头,心中的不安慢慢扩大,拳头紧紧的握起。「很有限是什麽意思?他们都是我带出来的军队,他们的能力我清楚的很。」
「正因为他们是你所带出来的军队,他们对你的依赖才更加明显。」韩戚的话一针见血,让事实清晰的暴露出来。「应岚笙的确是将才,但他的打法和战略都跟你有很明显的不同,而在士兵们的脑中,你的方式已是根深蒂固,让他们更换思想,却不是那麽容易得事。」
听到这番话,我苦笑著放开了拳头。「而且在卢凉关失守之後,他们对岚笙已没有了基本的信任,是不是?」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看著我,却是等同於默认。
「再这样下去,百姓会受苦的。」我坚决的说道,转身向门外走去。「已经没有时间优柔寡断了。」
即使回到卢国去被承意如何对待,我也认了,为了卢国处於水火之中的百姓,就算承受一切耻辱我也甘愿。
韩戚拿了包裹,跟在我的身後,声音清冷。「青琉,为了百姓,你什麽都能做的出来。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最大弱点,任何人都有可能拿百姓威胁你。」
我转过头,故做轻松的笑笑。「你也会麽?」
他挑了挑眉,快步走到我的身旁,望著我笑。「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必要。」
说完,便将我引到马厩,牵了两匹马,将其中一条缰绳递给我。「只要能够守在你的身旁,我已经满足了。」
我跃上马背,看著他的背影,实在是不懂这个从来都是疑团迷雾的男人。可是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个时候,我挥开思虑,跟著他向前驰去。
韩戚,你究竟把我当做你的什麽人?
赶了一天路,我们在傍晚之前进入了秦邦最大的城镇之一,卿城。
卿城之名来自於秦邦第一美人,孟卿然。此人不仅有倾城之姿,还有雄辩天下的才识。当年宋欲灭秦,秦邦派去的使者正是那时年仅十五岁,却已名动天下的孟卿然。
秦邦存留下来了,双言即位做了邦主,而孟卿然却从此隐居山中,不肯再露面。
这样的一个人,最终选择了那样的一条道路,不由让人惋惜。
但我却明白他的想法。
牵著马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我想起当时在军中,听刘殇偶然间提及的各地民情。
卢国人偏静,宋国人则好动;齐邦人蛮横,楚邦人却柔弱;韩帮人高傲,云邦人冷漠,而秦邦人却是亲切。
「青琉,我们是住宿一晚,还是继续赶路?」韩戚压了压斗笠,低声询问道。
我想了想,无奈的笑道。「还是赶快赶路吧,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卢国去。」
他简短的应了声好,便不再开口。
在街上买了些饭食,我们便径直向城门走去。出了城门,眼前一条是宽敞的官道,一条是林间的山路。
「这麽晚走山路,恐怕会迷路,若是碰上些山匪强盗,又会引起更多的麻烦。」韩戚望著那漆黑的林子,沈吟道。
我四下看了看,跟他玩笑道。「走山路也没什麽不好啊。听说秦邦第一美人便是住在卿城外的山中呢,说不定我们还有可能一睹芳容。」
韩戚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我,一向沈静的脸上添了些许生气。「青琉,你要看美人,自己照照镜子便是,何必跑到这山中去看?再说孟卿然已有些年纪,是否还配的上那秦邦第一美人的称谓,谁也不知道了。」
「有些年纪?他不过才而立出头,便被你说成是有些年纪?」我反驳他道,又看了那人来人往的官道一眼。「还是走小路吧,毕竟我是宋国逃走的皇後。」
「那就走山路吧。」韩戚恢复平日的冰冷,转身向山路的方向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走在漆黑的林间。这林子黑的彻底,浓密的枝叶将天空的光亮完全抵挡在外,只能勉强的摸索前行。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免让人有些心悸。
走了一段,韩戚突然停下脚步,悄声说道。「青琉,你听到没有?」
我凝神细听,丛林中微微传来些声响,却时有时无,隐隐约约,也听不分明究竟是什麽在响。
「过去看看吧。」韩戚俯在我耳边轻声道。
两个人便蹑手蹑脚的潜伏下来,顺著那声响发出的方向移动过去。
不远处竟然有一个湖,湖四周没有大树,只有矮矮的灌木丛。明媚的月光倾泻在浮动的水面和湖边的草地上,银光闪烁,美的极其诱惑。
而在那草地上,一个人正以奇怪的姿势俯在那里,另一个人站在他的旁边,长发遮蔽了他的面孔。但仅看身姿,便知定是貌美之人。
俯在地上的人不时发出细微的呻吟声,我们所听到的声响,便是从他口中传出来得。
而站著的人却对那呻吟声恍若未闻,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
我和韩戚对视一眼,俯在灌木中注视著这奇特的一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