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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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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渐落下来,宫中一片喜庆的景象。酉时刚至时,韩霜仪已被带到历来帝王举行拜天仪式的「龙凤殿」去了,被派给任务的,或者看热闹的宫女太监们也都聚集到那边去了。因此,宫中的其他殿都是冷冷清清,没有多少人在了。
我看了看桌上的漏壶,已快到戌时了,便慢吞吞的穿好那略显烦琐的华服,带著一直面色紧张的洪七和几个留守在「凤仪宫」的宫女太监往「龙凤殿」的方向走去。
今晚天气清朗无云,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让人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洪七紧紧的跟在我的身边,低声说道。「娘娘,拜天仪式结束之後,娘娘就可以先行回宫了。大约亥时左右,皇上就会前往凤霜宫与西皇後行房,我们就趁那个时候离开吧。」
我望著那明亮却透著分诡异的月亮,叹了口气,转头问他。「洪七,你认为今晚还会有行房之事麽?」
他愣了愣,转瞬明白了我的意思,脸上透住焦急的神色。「那,娘娘......我们......?」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搁下一句话,径自向前走去。他匆忙的跟上来,却是沈吟著不再开口。
来到「龙凤殿」,所有皇亲国戚都已经齐聚了,我进去的时候,那麽多对视线朝我射了过来,竟有些芒刺在背之感。
罗宿正端坐在左边的上位上,见我来了,刚要站起来迎上来,突然想起这是他的拜天仪式,又硬生生的坐回到椅子上,目光却是不离我丝毫。
我没有理会他,直接坐在司徒衡的对面。他看著我,微微的点点头,示意我今夜之事,我亦点头相应。
在昏昏欲睡的氛围之中,拜天仪式终於开始。韩霜仪戴著喜帕,身著装饰华美的喜袍,在宫女的协助下向这边走来。端庄温婉,恍若那夜那个高贵的女子,而这喜帕底下的人,却已是截然不同。
我默默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不过也是一个在权利和欲望的旋涡中挣扎的可怜女子,被折磨到这种地步,还要被人利用来覆盖那让人心寒的黑暗。将来的命运,不过是被随意什麽理由囚於冷宫,任凭自己不幸的一生在那宫闱深墙中慢慢凋零。
拜天仪式结束之後,我站起身便要离开。罗宿似乎要说些什麽,但被一群群忙著阿谀的人拦了下来,只能对我苦笑。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抬脚踏出了「龙凤殿」。
回到「凤仪宫」,我换下那华服,换上一身轻便的深蓝色单袍,坐在窗边默默等待。
心跳有些不稳,我摊开手掌,看著那掌心慢慢渗出细细的汗丝。
今夜,究竟是否能安全离开?
漏壶中的沙透慢的出奇,我凝神盯著它看了半刻,却不见它动了一分,心中没来由的焦躁起来。
突然想到洪七,他并没有跟著我回来,开始拜天仪式後便没有看到他的人影了。
我站起身,轻轻的走出屋去,展开轻功跃上屋檐,寻找洪七的下落。
转了几圈没有找到,我有些疑惑起来,洪七究竟去了哪里?
无意间瞟到回廊下那两个闪动的人影,心沈了沈,闪身下去看个究竟。
回廊下的二人,却是司徒衡跟洪七。
「太公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青玉也已经准备好行动了。」洪七压低了声音,恭敬的说道。
「恩,不错。你跟著萧青琉回卢国之後,他在卢国的一举一动,还有卢国的一切行动,都要及时汇报。」司徒衡捋著胡子,面上浮现著老谋深算的笑容。
「是。那麽奴才先告退了。」洪七恭身行了个礼,弯著腰离开了。司徒衡站了一会,四下看了看,顺著另外一边走了。
我再次跃上屋檐,抢在洪七之前回到了「凤仪宫」,装做什麽都没发生过的坐在那里望月。
不一会,洪七便进来了,依旧一脸不安。
我看著他,心中冷笑,不由钦佩他的演技之高超。虽然想要知道他们指使青玉去做什麽,但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了,只不过听到那些话之後,便明白过来,原来我想要保护的人,不过都是在尽力的算计著我的人。
「娘娘,我们该走了。」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站起身,向浴室走去。「我去沐浴一下,很快就来,你先去外面候著吧。」
他犹豫了一下,便顺从的走了出去。
我迅速的闪进浴室,将门关起,从浴室那窄小的窗中硬挤了出去,然後将帘子放下,将窗子闭起,这才顺著小道飞快的向东侧西直门赶去。
来到西直门附近,我小心翼翼的四下警戒著,惟恐被人发现我的踪影。
正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暗想不好,忙藏匿於阴影之中,等待来人出现。
那人慢慢的现身出来,竟是韩戚。我拾起一刻石子,运足力气向他弹去。
他的身子猛的颤了颤,转头向我看来。一见是我,原本紧绷的面容突然放松下来,依靠著阴影向我这边靠来。
「青琉,大事不好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罗宿刚进入凤霜宫,就有人行刺。我们现在逃走,不正是符合了刺客的条件麽?」
我的脑中迅速闪过洪七所说的话,还是这一切的发生,韩戚的话仿佛一张拼图上缺少的部分,这样一来,拼图已经完整的拼起来了。
司徒衡,你好狠毒,为了自己的权利,竟然布下这麽大的一个骗局。
只不过,我们不会甘心做你局中的棋子。
我带著韩戚向东侧北顺门的方向走去,北顺门是一个很小的门,仅比普通的门高出一点,用於平日进出紧急军情。
来到北顺门门口,那里果然没有多少士兵在驻守,仅剩的几个还有些昏昏欲睡了。
这里是离「凤霜宫」最远的一个门,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
我和韩戚交换一个眼神,很快就将几名士兵击倒,将北顺门敞开一条缝,离开了皇宫。
虽是离开了皇宫,但危险却没有解除。我们一边飞快的在树林中行进著,一边考虑现在的去向。
「这个方向是往秦邦去的。」韩戚指著西边说道,然後又分别指了指东方和北方。「而那个方向是往云邦和韩邦去的,青琉,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躲避一下,再北上返卢?」
我思考了片刻,便毅然向西前进。韩戚没有再多说什麽,只是跟著我一起在月下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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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就要亮了,经过一夜的奔波,我们在离开皇城之後,来到离皇城大概距离十几里的一个小城。
但却依旧不是能够休息的时候,罗宿的追兵早晚都会追过来,趁现在还是逃的越远越好。
罗宿去街上买了些包子用来充饥,顺便去街上探探消息。我则坐在树上,闭著眼睛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现在的我,已不敢轻易相信谁是敌还是友,即使是双言,也无法确定他会不会是站在罗宿那边的。
然而即使回到了卢国,我也无法再去面对承意。
心乱如麻。
低头看到站在树下的韩戚,他正仰头忧心的看著我,手中牵著两匹马。见我注意到他,便一跃跳上树来,将包子递给我,什麽话都没有说。
「韩戚,你跟著我,真是受苦了。」我看著手中的包子,低声说道。
他黝黑的眼睛凝视了我片刻,低下头去咬了一口包子,声音冰冷的说道。「你何时变的这麽悲情了?有时间的话不如想想我们今後的去向,而不是想这些没用的东西。」停顿了一下,他又连咬了几口包子,甕声甕气的说道。「再说这是我自愿的,跟你没有关系。」
我感到心中一片温暖,对他笑了笑,便大口飞快的解决掉几个包子,从树上跃下来,对他喊道。「那你还在磨蹭什麽?快点,我们继续赶路。」
他皱著眉将最後一口包子咽下,迅速的从树上跳下来,望著我露出一个微笑。「这才是我认识的萧青琉。」
我们又开始飞快的赶起路来,不知休憩的赶了几天路,不断的换了几匹马後,终於在第三天天黑之前抵达了宋国的边境城市暮城。
但我们一直在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宋国封闭了所有的边境城市,寻找逃走的皇後。
「现在我们只有从山上的小路逃到秦邦去了。」韩戚站在山坡上,望著那城中成群的士兵,稳稳的说道。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只有因为疲惫而显露的苍白,但那对黝黑的眸子依旧炯炯有神。
我站在他的身旁,默默的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於是我们便顺著山路开始攀登,有时山路被截断了,就顺著没有路的山坡艰难的攀行。渴了便饮露水,饿了便食野果。
几天过去了,我们两个都消瘦的厉害,但仍旧强打精神,拼命的向前走著,惟恐少走一步,便被追兵捉回去。
终於在一天下午,我们进入到秦邦的地界中,望著那刻著秦邦两个大字的立碑,我突然落下泪来。
尽管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但终於离开了那个让我备受屈辱的牢笼,离开了那群从未用真心对待过我的人,离开了那发生过的一切是非,让我如何能不动情。
韩戚有些慌张,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默默的看著我,用大掌生涩的拍拍我的後背,眼中只有鼓励和安慰。
我抬起手臂,用袖摆擦去泪水,对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缩回手来,转头去望那红日渐渐落下的地平线,声音嘶哑的对我说道。「我们的未来,还有很远的距离。但是,青琉,你看的到麽?」
我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他的身旁,拉住他的手,同他并肩一起看著那慢慢消失的太阳。
明天不会很遥远,希望也终会在渺茫的雾中浮现。
而这里,正是我们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