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公子》华山云

14、第 14 章

　　片刻就到了？程悦抬头看看，那在众山环绕之中显得并不十分出众的小山，爬上去估计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他望了一眼游隐，突然就起了一些小男儿心态，伸出双手去：“你背我上山！”

　　游隐笑着来到他身前背过去。程悦伏在游隐背上，闻到一股清香，闭上眼睛陶醉了一下。从她干净的衣服和湿漉漉的头发上看来她也洗过了，只是比他快，比他要神不知鬼不觉而已。他回头看了眼已经西斜的太阳，突然伸出小拳头在游隐肩膀上砸了两下：“这一路上你占了本公子不少便宜，以后可真的不许说出去！”

　　“这深山老林的，我和谁说？”游隐笑着向山边迈步。

　　程悦把脑袋歪靠在游隐背上，忽然间就感觉很安心很舒服。阵阵清风拂过，他湿漉漉的发丝颤动着搭在身上，其中几缕随风飘扬，划过游隐的脖子，引得前面那人一阵子摇头晃脑，程悦不由得轻笑出声。

　　“笑什么？”

　　“没什么。”程悦心里涌起一种感觉来，很想放声歌唱，却不知道该唱些什么。他拿手指在游隐肩膀上轻轻捏了捏：“你会弹琴吗？”

　　“你想听？”

　　程悦只感觉眼前一亮：“嗯！”

　　“没有琴，想听也没辙。”

　　程悦扁了小嘴，脑袋耷拉下去。这家伙，根本就不解风情。怎么比得上那虚幻梦境之中的优雅抚琴者。

　　感觉到程悦的沉默，游隐问道：“你怎么了？”

　　“我睡着了。”程悦压根不准备再搭理她，慢慢地竟然就真的睡着了。

　　轻叹了口气，游隐继续走自己的路，一步一步向着山顶迈进。

　　半山腰处，猛然间狂风大作。凉风来袭，程悦一个激灵猛醒，警惕地四处看了看之后才长出口气：“你说你娘，没事儿玩那个阵法做什么？没来由的把人吓出好歹来。”

　　游隐却不再像一直以来的那么轻松了，她似乎懊悔不已地直拍自己的脑壳：“我怎么忘了，我怎么忘了！”

　　“忘了什么？”程悦把自己的脑袋从这边肩膀换到另一边去，打着哈欠问道。

　　“你下来！”游隐突然冲着程悦命令。

　　语气不善，程悦倔劲儿上来：“你以为本公子愿意让你背着啊？让你背是你的荣幸，要不是我来到这深山老林里累坏了双腿双脚，你怎么可能有这福气……”

　　“下来！”游隐不耐地打断他的话，双手还松了松。

　　“你！”程悦何曾受过这等委屈，立刻从游隐背上跳下来，再推她一下踢她一脚，转身要下山：“我不和你一起走了，你欺负人！”

　　谁知游隐猛地拉住他的胳膊，有些急切的说：“不能下山！”然后不等程悦再说些什么，就拉着他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地向山顶跑去。

　　程悦在后面磕磕碰碰地，抬头看到游隐那毫无气质可言的身影，心里是万分憋屈，怎么会把她看作是她的影子呢？根本是云泥之别好不好？真倒霉，自己怎么会误闯到这里来了？

　　游隐当然不会知晓此时程悦心中的那些弯弯道道，因为她只顾着狂奔，似乎后面有什么野兽在追逐着一般。

　　狂风越来越肆虐。程悦皱眉，他以为站在狂风之中深呼吸是一件非常美好非常惬意的事情，可是胳膊被人家抓住拼命往上拽着，自己不跑也得跑，实在是……她此刻就不能怜香惜玉一些吗？难道说，她害怕这些和阵法里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的风？实在是个胆小到不值一提的女人！别看此时的她身着鹤氅看似世外仙人，可那慌乱的动作实在是太煞风景了。于是程悦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一把。

　　猛地，风更加狂劲起来。程悦疑惑地想要问些什么，怎知一开口，那风就没头没脑地混合着沙石土砾一同灌进嘴里。程悦忙闭上嘴巴，用手捂住，眉头紧皱，想要躲开这阵狂风，却发现周围竟然连一棵能够挡风的树都没有，于是一股脑儿把这股无名火浇在了游隐头上。然而，即便如此，却连眼睛都睁不开。可游隐还是一无所觉地拉着他急急向山上奔跑。

　　似乎是没有任何预兆地，豆大的雨点忽然间就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劈头盖脸地，毫不留情。程悦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淋成了个落汤鸡，环视四周，躲没处躲，藏没处藏。雨水落在地上，汇聚起来，变成小溪流，混合着泥土从他们脚面上淌过。

　　程悦低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刚洗干净不久的脚就那么地踩在泥水里，看着那些污水溅起，把一块块泥污留在刚换好了的衣服上，看着自己本来已经清爽的一身净白又重新变回了这几天一直咬牙忍耐着的不堪模样，看着那些衣服在雨水的冲刷下已经贴到了身上，把自己曼妙的身躯再次曝光……程悦再也顾不得大家公子所应有的气度，索性一屁股坐在泥水里，抱着膝痛哭起来。

　　“你这是什么破地方……”

　　“还让不让人活着了……”

　　“我要回家，再也不来了！呜……”

　　游隐沉着脸解下外衣，撑开在程悦头顶挡着雨水的侵袭，而自己就在刷刷地雨水中默然站立。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场雨来的不是时候。只恐怕，就因为这场雨，这么多天来自己所做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了。是自己的错，自己疏忽了，没有把这个时间段错过去。怕只怕，无法弥补了。

　　雨过天晴，乌云慢慢散去，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泥土的味道。雨后的空气中湿漉漉的，有着格外清晰的气息。游隐放下一直撑在程悦头顶的衣服，两手举着衣服举的时间有些长，双臂发麻。她默默地在程悦身边坐下，静静看着还把头埋在两膝当中小声啜泣着的他。

　　“我要回家。”良久，程悦终于抬起头来。

　　“真的，不想再往前一步去看看？我们已经到了山顶，马上……”

　　“我要回家！”程悦侧过脸来，倔强的看着游隐，眼神极其疏离冷傲。

　　“好，过了今晚……”

　　“我要回家，现在。”程悦斩钉截铁地说。

　　游隐感觉胸口一阵发疼，忙用手捂住，再抬起头时，已经是满脸的笑容：“好，我让仙鹤送你回去。”

　　程悦眼中什么突然间闪亮，说不清楚是什么心境，他最终却还是保持沉默，静静看着游隐拿出笛子，吹出号角一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