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鄙》KUNNUK

7、VI

　　VI

　　关久两眼发直的洗着碗，两人份的碗，同时默默忍受着客厅里飘过来的足以令人抓狂的蹩脚歌声。

　　事实证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讲道理基本等于扯淡，在二白入侵他家一周之后，关久终于能够从容面对这孩子赶不走的残酷现状以及他还将在自己家继续住下去的惨淡未来，就当养宠物好了，他自欺欺人的想着，反正只要喂饱了他就安安静静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挑食也不吵闹，好养的很。紧接在歌声之后的是评委们七嘴八舌故作犀利的评论与嘲讽，关久在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中继续痛苦地收拾着厨房，除了惊人的食量和诡异的电视品味，二白再没什么令人头疼的习惯了，关久继续自我催眠，同时选择性遗忘了每天早上醒来时他都能发现附近有一只裹着被子睡的正香的人形大猫，不多不少地和自己维持着一臂的距离。

　　关掉水龙头，他随手翻了翻存粮，最后一听鱼罐头孤零零的躺在冰箱架子上，连续一个星期的鱼罐头炒饭吃得两个人全身都散发着陈年豆豉的味道，补充食物变成了当务之急。这段时间B城终于迎来了新型流感的爆发高潮，短短一周时间确诊病例的人数像坐火箭一样猛涨，全城几乎人人自危，放假的停课的回老家避风头的都有，除了医院和警察局还在正常运作以外，就剩下几个大型超市还在坚定不移的开门迎客。

　　昨天医院的人来了最后一次，几次检查下来关久和那两个护工渐渐熟悉了起来，后来的测体温做记录就有点走形式的意味在里面了，用其中一个人的话来说就是像你这种B型疑似，要发病你早发了，到现在还没事的那就肯定没问题了。关久从这句话里嗅到了点不同寻常的信息，于是递了根烟给那两人，问他们什么叫B型疑似。那护工明显也是个多话的，摘掉口罩点燃香烟，然后满足的吸了口，得意的挑着眉毛告诉他，这可是内部消息，还没对外证实。总之这次的新型流感不太对劲，大部分的病人前期像普通感冒后期持续高烧昏迷，虽然抗生素类药物对他们没什么作用，但是中成药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国外的情况咱不清楚，但是据说E省已经有痊愈患者了，就靠的咱中药。他抖抖烟头，眯起眼睛，神色诡异了起来。另一个护工接过话头继续说到，但是B市医院最近接到了好几起原因不明的死亡事件，打头的就是你们被隔离那次，当时所有人都对这些人死因摸不着头脑，也没法解剖，尸体都被军队和警方的人带走了，说要带去某个生物研究所研究病理，这不扯淡呢吗，哪个医院没有病理学教授？后来医院来了个急诊病人，看着也就是普通感冒的样子，结果排队的时候就突然全身抽搐七窍流血，医院这才明白过来搞不好真是新型流感变异，但是手上又没证据，只能私下里把新型流感分成两类，A型传染性强但不凶险，B型没有那么强传染性，但是症状凶猛且发病速度及其惊人，一旦前期出现感冒症状之后24小时之内必死，抢救都来不及的。

　　关久也深深的吸了口烟，接着拿出自己最真诚好奇的表情问那护工，军队和警察怎么也参合进来了，以前非典的时候也这样？

　　那护工耸耸肩，你天天呆在家不知道，这次B城爆发流感普通医护人员早就不够用了，B城人口基数大，又是交通枢纽，全城的警察都快变成警犬了，每天背着测量器火车站飞机场大街小巷的乱窜，至于军队还不简单么，你看新闻上有报道死亡病例么，现在一发现B型患者就被军方带走了，根本不带停留的。

　　关久本来还想再问的，结果屋里传来一声冷哼，他头皮一麻，只能匆匆打住了话题。

　　外面形式凶险，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现在出门，但是面对着仅存的这点食物，又想想二白恐怖的食量，无奈的决定还是最后出趟门，尽可能多买点食物和日用品，然后就在家老实待到这波流感过去，反正他也没什么经济压力，从前常年奔波在外，根本没什么花钱的机会，辞职的时候一看自己的工资卡才发现存款足够他花上好几年不成问题，这段时间刚好算给自己放个长假。

　　打定主意了以后他回到卧室换衣服准备出门，刚把最后一颗纽扣扣好，转过头就看到二白倚在门框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关久之前被他打的在床上躺了两天，中途饿醒过一次，迷迷糊糊听到浴室里水声潺潺，再醒过来就看到二白干干净净精赤条条的卷着被子背对着他酣睡的样子，那孩子的脊背优美的像大理石像，颈窝处却好像有个图案，被头发挡着看不太真切，刚想凑近细看，少年就他的动作惊醒，支起身子转过头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琥珀眼中的暴虐被睡意掩盖住了，但仍显得十足危险，薄唇轻抿，眼角眉梢都带着不耐，那白到透明肌肤下流畅起伏的肌肉线条提醒着关久对方可怕的武力值，于是他干脆利落地闭上了双眼拼命把那模糊的图案和雪白的裸背挤出脑海，第二天能动了以后他就立刻找了套衣服扔给了二白。

　　现在少年就穿着关久的白衬衣和牛仔裤，衬衣略大但牛仔裤却刚好，闲散的站在那的样子俊美得让关久都有点微微的嫉妒了。明明看起来比我还矮半个头，现在的小鬼发育真好。关久默默在心中嘀咕着，我十六七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长的腿。少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看的关久头皮发麻手足无措，不知道这家伙又怎么了，这几天关久也尝试着和他交流，但是那孩子除了那句命令式的“我饿了。”以外对他再没说过一句话，问他家在哪叫什么一概不理，最后关久也就无可奈何的随他去了，尽管嘴上不敢说心里却还是一直管他叫二白。

　　穿好外套走到门口，关久心中忐忑，一回头二白果然还面无表情的跟在他身后，关久叹了口气，对他说，“⋯⋯我出去买点食物，不会跑也不会报警，你老实呆在家里我一会就回来。”关久倒是没骗他，他确实已经没了报警的心，这少年本来就来历成迷自带怪力还有杀人前科，虽然和被观察物直接接触有违他一贯的做法，但一旦送到警局去这孩子身上的秘密可就一辈子都和他无缘了。

　　这孩子是我的观察对象，是我的猎物，圈养也比追丢了强。

　　不过二白显然没有理会关久的话，径自从关久的鞋柜上翻出一双靴子，笨手笨脚的往自己脚上套。

　　关久看出来了，这是要跟他一起出去，再次长叹一声，关久无奈的蹲下身子抓住他的脚帮他穿好，一边给他系着鞋带一边嘟嘟囔囔，“你要跟我去直接说一声啊，你不声不响我怎么知道你要做什么，又不是不会讲话，再说了既然要跟着我一会出门可别到处乱跑啊，这两天外面传染病闹很厉害⋯⋯”刚系好就被当胸一脚给踹了个趔趄，只听到头顶轻飘飘扔下一句。“我知道，你很烦。”

　　关久黑着一张脸带着二白出门了。这死孩子这么久以来开口的一句话就几乎把他噎死，又不敢发作，于是他梗着一口气几乎把油门踩到了底，原本距离市中心那个超市起码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而在愤怒的鞭策下关久他们十分钟不到就到达了，当然这也和路上车少不无关系。由于流感的原因，平时大赌特赌的路段如今通顺得不可思议，除了偶尔能看到几辆同样开的飞快的私家车与自己擦肩而过公路上就在没其他东西了，不过警车倒是一辆接一辆地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刚开始关久还条件反射的看到警车就放慢车速，结果所有的警车都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一样拉着警笛风驰电掣的绝尘而去。形式已经严峻到这样的地步了么，关久不禁皱眉，还是买完东西赶紧回家吧。

　　市中心的超市停车场远没有之前的那个大，但关久却轻易的找到了停车位，整个停车场稀稀拉拉的根本没几辆车，关久暗自高兴，这说明今天超市根本没多少人，他可以轻松愉快的享受购买的过程而不用加入他并不擅长的抢夺战也不用忍受那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结账队伍。

　　二白好像很厌恶停车场里沉积的汽油味，不耐烦的抽了抽鼻子就转头往超市入口走去，关久一边心说二白你大爷一边赶忙拖过一辆购物车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