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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LI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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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II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虽然季节上接近初夏,但山间的温度毕竟还是要比平原要低出很多,孙哲将先前从车上拿下的毯子扔给关久一张,两人围着一盏不甚明亮的露营灯盘腿坐下,老旧的木地板吱嘎作响,给昏暗的木屋中增添了一份荒寂的恐怖感。
“现在他们不在了,你有什么话想问我就直说吧。”
关久懒得和他打机锋,看着对面努力拆着一包饼干的高大警察,决定还是一口气开门见山比较实际。
“恩,确实有点话要问你,虽然这并不是什么重点,呐,我说,你和那孩子,是两个月前从B市逃出来的没错吧,Y超市,停车场保安,唉对了,怎么没见到你那辆牧马人?”
孙哲往嘴里塞了块饼干,如同没看见对方瞬间铁青下来的脸色,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
“先别忙着否认,我没有要捉你们回去的意思,大家目的相同,我想在找到老李之前咱们至少能把话摊开了讲,别遮遮掩掩,再说我已经知道了你们那时候纯属自卫,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跟你问问清楚,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不和我合作,不过我不建议如此,毕竟你们俩的通缉还挂在局子里,我作为这案子的负责人多少还是有点权利让它继续挂在那。”
说完这段话,就好像要留给关久多几分思考的时间一样,男人径自拧开手里的矿泉水仰头灌了起来。这家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把我们认出来的。关久心里不由得暗自叫苦,到底是什么样的狗屎运才能随便撞上个警察就是自己那案子的负责人?虽然他一早便看出孙哲有话想问自己,甚至还因此想方设法地哄走了二白去和肖一一组守夜,却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一开口就踩住了自己的痛脚,还一脸云淡风轻地威胁上了
直直盯了孙哲好几分钟,关久叹了口气,眼前这情况也算不上有多复杂,只不过两拨人马都恰好被同一条绳穿在了一起,要想同心协力解决各自的问题,那多一份信任自然好过多一份隔阂,再说B市发生的那事自己自认确实没做错什么,虽然被威胁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但他还是决定就此先服个软。
“Y超市那事确实是我和二白干的,正当防卫,有什么问题你就直说,我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似乎料定了关久不会拒绝他的提案,孙哲从容地放下手里的矿泉水瓶子赞许地笑了笑,紧接着就面色一整,语气直接往下沉了八度。
“和你在一起那白小子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是在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超市出事以后你为什么不报警,你的车到哪去了,然后你们是不是去了Y市那地方封锁后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现在开的这台车又是怎么来的,你和肖一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做的是什么工作,一路上还有其他人在追查你们么?你说的那个方遥是为谁工作的,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不少在药厂里的经历?还有,关于肖一的纹身,你到底知道多少?
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题轰隆隆地冲着关久脑门就砸了下来,男人不由得有些木怔,木屋里灯光昏暗,但看着眼前正襟危坐面容严肃,浑身上下散发着执法人员威压的孙哲,他不由再次苦笑了起来,心下腹诽不已。
不愧是专业人员,这家伙看起来根本就是在对我进行审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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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方遥就带着我们抢了那台车,借此混出了Y市,再接下来就是药厂那档子事,我刚才和你说过一遍,那胖子最后的话我也不明究竟,但他死前的那副样子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所以我才找上了老李,后来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关久总算讲完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从头到尾的经历,除了二白的血这个关键以外,他算是把已知的一切全都竹筒倒豆子一样干脆利落地哗啦啦抖了出来,一口气说完之后关久觉得自己简直都快大脑缺氧了,口干舌燥困顿不已,心里也很有些感叹,就这么短短两个月时间里,自己经历的这一切,简直都快够的上街头小报里那些夺人眼球疯狂离奇的扯淡故事了。
孙哲听完,就地按灭了手里的烟头,托腮沉思了起来。在关久讲述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一言不发地抽着烟思索着什么,半分钟后他抬起了头。
“其实你说的那支神秘车队,我在追查你们的时候也见过一次,当时我怀疑那是军方掩人耳目的变装,但现在听了你的描述,我觉得他们,以及今天袭击我们的那些人应该都是一伙的,搞不好还真是重火集团的私人部队。”
“如果这样假设,那么他们之所以能轻而易举进入被封锁的传染地界也就很好理解了,既然重火是和政府合作开发特效药,那么肯定有些和这些方面相关的特权,我只是不明白,如果政府真的同意重火集团这样的行为,那他们大可以派更加专业的队伍陪同重火的人一起入城,那女人也说了,这群人除了武器犀利,别的都菜的不行,如果重火是真的想要进入传染区域以搜集信息或者试药的话,为什么不找政府要更好的队伍?再说了,放任企业私兵进入敏感区单独调查可不是本国习惯,我觉得这里面看起来有猫腻。”
听了男人的分析,关久不由得愣了楞。
“你的意思是说,政府和重火集团不是一条心,他们派私兵进入封锁区根本没跟上面打招呼?怎么可能呢,没有上面命令那些守门的怎么会放他们进去。”
“我这不是猜想么,具体什么情况按说也轮不到你我操心,只是他们跑来暗杀李博然这是不争的事实,要是能知道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事招来这场追杀,就知道这群人到底是为谁效力了,还有,你口中那个叫方遥的女人,我觉得她多半是军方的人,或者说曾经是军方的人,只不过那张芯片为什么会在老李手上我就想不通了。”
孙哲的语气显然放松了很多,他顿了顿,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袋。
“对了,你说那白小子身上也有和肖一一样的纹身对吧,这就对了,来,跟我走。”
关久还披着毯子消化着孙哲刚才那番话呢,没想到这家伙的话题跳转如此之快,还没回过神就被提着胳膊拽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跟着孙哲出了小屋,两人踩着蛙声虫鸣,借夜色掩映,往道观方向的树丛中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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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到底是要干嘛?关久拨开身周恼人的草叶树枝,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跟在孙哲身后,而对方则猫着腰往灌木更深处潜入。
“我说,咱们这是要”关久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想问问这家伙到底准备带他去哪,谁知道自己这话才刚刚起了个头,前面的孙哲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又用另一只手在自己嘴边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他暂时不要出声。
关久猝不及防被他抓个正着,生生咽下去后半截话不说脸上也被那一巴掌拍的生疼,心中不满也不好直接表达,只能挣扎着瞪大眼睛恩恩了两声。孙哲一向神经大条,此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此时一听关久居然还能哼哼,顿时觉得自己可能还按的不够严实,当下更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去堵他的嘴,生怕有那么一两个音节就此从自己指缝中溜走。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维持着这种姿势陷入了漆黑的沉默,关久觉得自己简直快被这傻大个弄窒息了,昏头昏脑正想抬手自救的时候,却听到灌木那头悉悉索索了一阵,然后就传来了些许隐约的人声。
“就这样他们”
虽然还有些距离,不过关久仍能清楚地分辨出,说话的人正是和二白一起守夜的肖一。
你不是吧。关久转着眼珠看向孙哲,瞬间懂得了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害怕自己发出声音,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孙哲见他一脸了然的样子,终于也松了口气,点点头放开了对关久的钳制,将身形埋得更低了,转身调头对关久摆了摆手,做贼一样小心谨慎地循着人声而去。
关久知道这家伙想去偷听,虽然心里好笑,却也跟着燃起了点不清不楚的兴奋,夹杂些许忐忑和好奇,也跟着孙哲钻了过去。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竖着耳朵猫在漆黑的灌木丛中,梗着脖子张着嘴,极力想捕捉到远处两人一星半点的对话,不过距离实在太远了,肖一的声音又压得很低,两人抓耳挠腮也只能听到几个破碎的音节,对方到底在说啥简直无从判断。
完全听不到啊,关久有点心急,皱着眉轻轻踹了脚孙哲,示意他再往前面去点,孙哲手舞足蹈地表示那边灌木稀疏,再往出走肯定会被发现,你有本事你先上。正愁着呢,肖一的声音却突然往两人方向移动了不少,孙哲一扯关久的衣襟,两人倒抽一口凉气,别是被发现了吧。
“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总该懂了吧,所以你最好还是回去,我不信家族能放任你一直流浪下去,他们现在还没找到你不代表他们不会找你。”
孙哲关久二人对视一眼,安全,这家伙还没发现我们。接着就双双支起耳朵继续,这家伙,果然认识二白。
肖一说完那句话过后再次经历了几十秒沉默,然后关久就听到了那把熟悉的少年嗓音,干净疏离,带着点不自觉的鼻音,冷冷地说了两个字。
“不要。”
和他对谈的肖一好像很是挫败,有些头疼地低声念叨了两句木头脸死脑筋之类,又再次重振旗鼓地开口了。
“我之前和你讲的很明白了,你在外面乱晃实在太危险,就算你能在丧尸和瘟疫里自保,这份力量也会招来大量心怀不轨的苍蝇”
“关久才不是苍蝇。”
少年铿锵有力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树丛里的关久不由一阵感动,说的好,这家伙真没白养。
“我没说他是苍蝇靠,你想想,如果不是你,他一个正常人早就跟着避难去了,他现在跟着你跑来调查重火集团这事一路上遇到了多少危险,现在感染区范围越来越大,长江以南灾民上亿,我估摸着接下来几个月,肖家迟早会有大动作,到时候前有丧尸后有追兵,你倒是金刚不坏打不过还能跑,就算被抓回去也没人敢对你怎么样,他怎么办?你能把人别在裤腰带上么??”
“我能保护好他的,这事跟你没关系。”
“总之我话是说到这了,作为同族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你跟他在一起迟早得把人害死,关久好歹也算我朋友,就这么被你拖下水我都替他不值,哎我说,你们俩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到底什么个情况,你怎么跟小鸡认妈妈似的还不撒手了就。”
“”
身边的孙哲似乎有些颤抖,关久侧过头,发现这家伙在憋笑。
“他不是我妈妈。”似乎是思索了一阵,二白冷冷地将肖一的话反驳了回去,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
“他和我约好了,他是我媳妇。”
“噗!!!!!”肖一好像正在喝水,一时间惊吓过度水花喷的到处都是,就连树丛中一脸惊悚的关久和差点没憋住的孙哲脑袋顶上也飘过了丝丝凉意,他自己也被呛了个半死,一边咳嗽一边狂笑不止。
“咳咳,啥!!!你说啥??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他是你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肺里好疼哈哈哈哈哈真看不出来关久那假装正经的家伙噗哈哈哈哈咳咳。”
二白皱眉看向对面笑的就差满地打滚的肖一,隐隐觉得好像说错了话,当下把脸绷的更紧了,捏了捏拳头却又放了下来,因为对方终于停止了狂笑缓过劲来,擦了擦眼泪换了张正经面孔。
“那啥,咱们真是兄弟,亲的,既然如此,你更应该离他远点了,都不说重火集团,咱们就说家里那些老家伙,你觉得他们要是知道了你俩的关系,以后还会给他留活路不成?”
“这不关你的事,比起我来,失去了力量的你需要担心的事情更多。”
冷冷地扔下了最后一句话,察觉到少年准备转身离开的肖一连忙嬉皮笑脸地追了过去,走之前还唯恐天下不乱地扫了一眼不远处那堆漆黑的灌木。
“唉唉别走啊,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呢,你们啥时候约定的?进行到哪一步了?要不要我帮忙,我可是经验丰富”
直到两人的声音彻底消失,关久觉得自己背上的寒毛都还处于全身起立状态,心里七上八下五味杂陈,血液都像倒流一般轰轰冲击着耳根大脑。一旁的孙哲倒是目光炯炯,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关久咬着牙恨不得一拳砸他脸上去,最终只能双手抱头痛苦的长叹了一声。
二白你这熊孩子既然一知半解就别他妈的满世界宣传啊,得,这下我这张老脸也别要了。
就在关久羞愤欲死的同时,灌木的那一头突然再次传来了动静,孙哲还没来的及出声提醒就浑身一震站了起来,关久连忙将自己从刚才那阵情绪中挣脱出来,正想起身就听到耳旁传来破空之声,连忙一个闪避,同时条件反射伸手接住了那个不偏不倚冲他脑袋飞来的东西。
居然是个土块?关久不由一愣,连忙也跟着孙哲站了起来,听见远处的林子沙沙作响了一阵,紧接着一个看不清面孔的黑色脑袋钻了出来,被两人发现了也不怕的样子,嘻嘻笑了两声后竟然无比灵活地窜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借着头顶密集的树枝,如同猴子一般往木屋方向逃了过去。
这家伙是什么人?!
来不及停下来讨论了,孙哲关久此时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肖一二白发现,连忙跳起来拔腿就追,奈何那家伙对山林似乎十分熟悉,一边在他们头顶跑着一边还不时地丢点树叶土块干扰他俩,似乎也没什么恶意,但还是搞得两人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靠,是白天那熊孩子!!”虽然四周十分昏暗,借着月光关久还是认出了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那个精瘦少年,此时他们已经跑到了树林边缘,再往前几步就是木屋前的小空地了,那少年好像也跑得有点累,再加上已经被认出来了也就干脆放弃了捉弄人的举动,寻了跟粗大的树枝一屁股坐下,晃着两条腿十分嚣张地对两人开口了。
“喂,你们俩,谁是今天上门的那个警察?”
两人对视一眼,孙哲沉声道,“是我。”
那少年闻言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来,夹在指尖冲两人晃晃,“呐,有人托小爷把这玩意给你,据说我们今天把你弄伤了,帮了你这忙可就两不相欠了,别想着找我家长告状去,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