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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XXXV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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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VII
“我去见个朋友,很快就回来,你别出门乱跑知道么。”
关久系着鞋带,将小相机揣进外套口袋,耐着性子对沙发上闷闷不乐的二白解释道。
“不是不带你,这地方人多眼杂,你没身份证,如果遇到盘查会很麻烦的,乖,回来给你带蛋糕,喏就是现在电视上那种,怎么样,现在可以把车钥匙还给我了吧。”
即使口中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讨好意味,关久得到的回应却仍旧是少年散发着低气压的冷然背影。自从和老李联系上,两人就收拾了东西连夜赶路。为了尽快弄清楚心中的疑问,也为了尽可能地避开城镇入口的临检,关久索性一鼓作气,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连开了两天的车,进入X县地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在城外转了转,好容易找到个还算干净的小旅馆,关久倒在床上就两眼一黑睡死了过去,直到一阵不依不挠的手机铃声将他从来之不易的好眠中硬生生拖了出来。
“……靠,这才不过睡了两个小时……老李?”
关久揉着眼睛,铃声响了很长时间,但沉湎于梦境深处的自己却依旧没能及时接到这通电话,看了眼未接来电,关久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这家伙又怎么了……”
推开二白的手臂,男人下了床慢腾腾地踱出房间,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顺手回拨了过去。
屋外阳光正好,这小旅馆紧挨着马路,前方三百米不到就是X县的防疫检查点,路上车来车往人声鼎沸,仅仅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地图上看不过几厘米而已,这地方却和受灾最重的南方三省迥然不同,除了时不时路过的几支穿着防疫服的巡逻队和满大街的帽子口罩,这城外看起来和平日也没什么不同。
男人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回拨过去之后老李的手机居然无人应答,再打了两次对方居然直接关机,这搞的是什么名堂?
老李很少主动联系自己,这通电话来的有些异常,关久不由得暗自有些忧心,联系上前阵子那家伙的遭遇,他该不会又出事了吧。
想到这,关久睡意顿消,连忙回屋抹了把脸准备直接去老李的住处一探究竟。
轻手轻脚地套了件T恤抓了件运动外套,关久没打算带二白一起去,一来这地方对外来人口查的很严,二白这种黑户的来历根本无从解释,进城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如果老李那边只是虚惊一场,带着这孩子只会让那好奇心过剩的大嘴巴家伙各种盘问不休。将药水和拍了资料的储存卡放进小包,又摸出了帽子和墨镜,临到出门了却怎么也找不到车钥匙,在包里翻了半天,关久终于一拍头想起来,刚才太困,睡着前似乎顺手给塞枕头下面了。
“叮当。”
关久刚想起来车钥匙的去处,就听到背后一声熟悉的轻响,回头一看,二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好整以暇地趴床上看着他,手上拿的正是自己遍寻不着的车钥匙。
二白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面上睡意未消,语气里却透着些许不高兴的情绪。
“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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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三个蛋糕换取了自由身的关久总算循着地图找到了老李的临时住处,抬头看看这栋如同鬼屋一般的古旧建筑,关久摘掉墨镜左右观察了一番,将车远远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这台无照黑车进门的时候经历了好一阵折腾,关久几乎磨破了嘴皮才让那个一根筋过头小警察相信了他是开着新车从B城逃过来的鬼话。
眼前的鬼屋是典型的八十年代筒子楼,坐落在一片几近于废墟的暗巷里,楼体斑驳布满脏污,墙角上打着血红的拆字。关久在楼下站了一会,几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视若无睹地提着垃圾与他擦肩而过。
老李怎么选了这么一破地方。确认似的捏了捏袖子里的棍刀,关久抬脚走进了黑洞洞的门楼,一股潮湿古旧的霉味扑面而来,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楼梯上铺了木板,踩上去嘎吱嘎吱弄的人有些心神不安。这地方不会突然塌掉吧。关久眯着眼努力辨认着脚下的路,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楼道里所有透光的部分都被人钉上了木板,虽然没能完全封死,但也有效地隔离了屋外的光线,楼道内昏暗地伸手不见五指,阳光只能透过木板间的缝隙见缝插针地在黑暗中点缀一二。
“老李,你在吗?”关久将耳朵凑近三楼的一户房门,轻轻敲了敲门板,压低声音问道。
屋内毫无动静。
关久抖出了棍刀,定了定心神,踏出半步将整个身体都贴在了门上,想再次确定门内是否真的没有一点声音,谁知那门根本就是虚掩的,刚受了点力那门板吱呀一声就开了,关久忙将身子往回收,这才好险没有摔倒。
紧接着他冷汗就下来了。
屋门没锁,电话关机,老李他…可能真出事了。
房间里静悄悄地,漆黑一片,关久顺着墙壁摩挲了半天,啪嗒一声按开了灯。
老旧的日光灯在男人头顶滋滋响了两声,青白的灯光明灭不定,关久的心情也随着光线上下起伏了一番,直到看清了屋内陈设,才堪堪将口中的那股浊气吐了出来。
这里没人。抬脚踢开门口的纸箱,老李习惯把资料随处乱放的习惯让这间客厅看起来简直像个刚经历完打折风暴的临时书店,沙发地摊上到处都是一摞摞书本和档案夹,原本装着它们的纸箱被随意堆放在门口,古老的排风扇在墙面上缓缓摆动着,地毯脏的看不出颜色,桌上还乱糟糟堆着食物和行李箱,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要把这些东西放进去还是拿出来。
关久在卧室厨房转了几圈,老李确实不在这地方。房间里也看不出有人来过的样子,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关得严严实实。秉承老李的风格,工作间也乱的让人无从下脚,书架被不明用途的黑色文件包塞的满满当当,墙上则贴满了资料地图照片一类的玩意,三台电脑好端端的放在工作台上,四周堆满了电线报纸衣服等一切你能想到的杂物,报纸上甚至还放着碗剩了一半的方便面。
男人挑着眉毛用刀柄将一条豹纹内裤从桌上挑开,尽量不去仔细思索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只是伸出手指试了试方便面的杯壁——仍有余温。
这家伙正吃着饭,然后就跑了?关久百思不得其解,从房间来看,老李肯定不是被人强行带走的,如果他是自己走的,那怎么会紧张得连饭都来不及吃完?
关久抬手掀开了方便面旁边的笔记本,一看之下不由得愣了,键盘上居然被人洒满了方便面汤,几颗葱花和胡萝卜滑稽无比地贴在屏幕上。
他连忙戳了戳电源,预料之中的毫无反应,又赶紧俯身去看另两台电脑的机箱,还没凑近就闻到一股短路特有的焦糊味,熏得他捂着鼻子迅速退了开去。
“……居然舍得毁电脑……这家伙……”真的遇上大麻烦了。关久心里暗暗的想,也顾不得桌上脏乱,立刻在这间房里翻找了起来,如果老李还能来的及逃跑,按照这狐狸的习惯,肯定也给自己留下了点什么线索,而那通电话也许并不是慌乱之下的紧急求助,而是催促他迅速前来这间屋子的……诱饵?
不过这地方乱的像台风过境一样,要在这满地的垃圾资料中找到老李留下的特殊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那家伙,肯定会把线索留在相对显眼的地方。
凑到那面贴满了照片剪报的墙上,老李鬼画符般的红字遍布墙面,关久仔细辨认了一番,多半都是些不知意义的符号线条,间或穿插些人名和邮件地址,甚至还有电话号码,这家伙还是习惯把墙面当记事本用,不过这些资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好几篇流感相关报道都还是前几个月的,关久沿着墙壁一路观察下来毫无所获,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电脑桌前的椅子上,点了根烟,望着面前的方便面发起呆来。
“……恩?”还没等关久把眼光放直,就发现那张被面碗压住的报纸似乎有些古怪,似乎有些蓝色的圆珠笔痕迹从面碗的阴影下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推开面碗抽出那张沾了些油汤的报纸,随手抖了抖上面的污物,刚刚凑到眼前,关久整个人就像触电一样噌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这不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关久死死地捏着这张散发着红烧牛肉味的报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直到腿上一阵剧烈的灼痛传来,他才猛然回神,裤子上早被烟头烧了个洞。
不过这时最重要的显然不是自己的裤子,关久一把扫开桌面,用力将手中的报纸拍在桌面上,面色苍白,呆呆地盯着那个熟悉的火焰记号,喃喃自语道。
“重火集团……”
“……就是这里……上楼……”屋外突然传来了人声,关久心中一凛,连忙将报纸两三下折入包中,闪身躲进了工作间隔壁的卧室之内,捏紧了手中的棍刀紧贴在门后。
他刚才检查过了,这地方进出都只有一个门,外面不知是敌是友,在那个神秘符号的作用下,关久不由得有些草木皆兵,听着由玄关步步逼近的脚步声,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屏息静气地听着屋外的动静,等待逃走的机会。
屋外来人显然不止一个,脚步声似乎有些混乱,分不清到底来了多少,只听得外面不断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间或有几句零散的对话透过木门,不清不楚地飘进关久的耳中。
“来晚了……这混蛋……逃了……搜搜看……”
“你怎么不去……这是什么……”
“这里面……”
关久狠狠咬着牙,尽量压低自己的呼吸,握着刀柄的手心冰凉粘腻,冷汗一缕缕顺着脖子直往领子里钻。门外人数不多,估计也就两个,听这对话,老李的失踪和他们似乎脱不了关系。
是敌人。他在心里默默数着对方的脚步,从距离判断,这两人已经通过了客厅,似乎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几声轻响后,工作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突然有个低沉的男声开口说道,声音不大,却异常笃定。
“有烟味,这里还有别人。”
关久脑中紧绷的那根神经啪的一声就断了,条件反射般从门背后抽离,闪身贴在墙边,几乎是同时,那扇门被人嘭地一脚踹了开来,巨响之下关久来不及抽刀,闭着眼睛心想先发制人者胜老子和你拼了,抡圆了膀子一棍子就往进门的黑影头上抽去。
预料之中重击皮肉的闷响没有响起,来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仿佛早已料到关久会在门后偷袭,那黑影一个矮身,干净利落地躲过了这记闷棍,同时顺势一个扫堂腿就往关久下盘袭来,逼得关久向后一个踉跄,随手摸起身边的花瓶没头没脑地对着人就砸了过去,砸没砸中对方关久不知道,不过那人的拳头倒是实实在在地砸中了自己的胃部,一阵剧痛伴着酸水窜上了食道,紧接着眼前的景物也突然飞了起来,身体随着那股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了地上。关久干呕了两下,觉得自己几乎快吐出血来,眼前金星直冒,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已被对方十分技巧地往身后一扳,骨骼立马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手里的棍刀也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巨大的痛楚逼得男人脑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惨叫出声。
那人的同伙似乎在卧室门口大喊了一声什么,关久痛的两耳发懵,眼花缭乱间只觉得眼前突然光芒大盛,耳中也后知后觉的传来玻璃炸裂的清脆声响,同时肩上一轻,压在自己身上那人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被什么东西重重踢飞了出去,然后是一阵更为猛烈的打斗之声,关久艰难的爬起身来,抬头一看顿时傻在了当场。
袭击他的高大男人被一身黑衣的少年提着颈骨死死抵在了墙上,脚尖离地憋得满面通红,太阳穴旁粗大的青筋几乎快从皮肤中崩裂出来,而少年的另一只手并指成刀,即将洞穿对方胸膛之际却被另外一人死死掐住无法前进半分,那人一手掐着少年一手托着即将窒息的高大男子,嘴唇紧抿眼神锋利,皮肤泛着健康的蜜色,即使只是个侧身,关久眼尖的看到这人的后颈上,印着一个青蓝色的圆形纹身。
电光火石之间关久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那两个字合着胸中汹涌的紧张与不知名的惊恐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咆哮着冲出了他的双唇。
“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