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鄙》KUNNUK

30、XXIX

　　XXIX

　　过程远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花了点工夫兜了个大圈子绕开那片开阔的空地，三人毫不费力地就接近了药厂南面的大门。由于两个出入口相聚超过三四百米，即使尸潮移动的速度并不是十分可观，但此时仍逗留在此处的丧尸也早已寥寥无几，而且多半都是身残志坚之辈，拼了老命也爬不出多远，根本无法对荷枪实弹的三人构成有效威胁。

　　南门应该是这所药厂的正门，两扇巨大坚固的铁门牢牢地把守着这里，门口没有任何招牌，也没有任何能说明药厂身份的标志。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关久一定会认为这里是政府或是军队的某个秘密研究所，毕竟，不是每个制药机构都会在自己的主楼外面配备电网和哨岗，更别说墙上那些堪称隐秘的摄像机和红外探头，铁门旁还装着看起来就十分复杂高级的电子锁。

　　“怎么样，还有电吗？”关久从空空如也的岗亭中探出头来，望向门前的女人。他已经检查过了，这岗亭有着明显被人清理过的痕迹，并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所有的监控屏幕都被人砸得稀烂，窗口那似乎是开启铁门的控制台的设备，也早已被重型火器摧残成了一团废铁。

　　“打开了！”方遥惊喜地低呼了一声，随着她的话语，铁门发出一阵低微的机械运作声，缓缓向两边开启了过去。

　　“小心点。”看着女人毫不犹豫地闪身入内，关久忍不住出言提醒，一边习惯性地转头去招呼身后的少年，可二白两个字在嘴边转了几圈还是被男人一口咽了回去。

　　好像有点……尴尬呢。拿不准少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男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但远处的二白仿佛已经觉察了他的视线，一脚踏碎地上那具残尸的头颅，转头看向关久。

　　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在空中赤裸相交，关久被二白眼中的空洞逼得一愣，不自然地垂下眼帘撇开视线，本还对少年过于折腾地上那具毫无反抗能力的丧尸的些许不赞同生生被心底涌上的巨大不安所取代。男人低着头，眼见那双带血的军靴沉默地与他擦身而过，地上徒留一串鲜红的足迹。

　　被留在原地的男人露出一个带着些许自嘲的苦笑，摇摇头转身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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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走进来才发现，刚才三人隔着铁丝网看的并不真切，这药厂的占地面积其实相当巨大，青绿的草皮绵延了老远，顺着山势高低起伏，被打理得十分精神。与之相对应的是那栋青灰的建筑，却是和这片气势磅礴的草场完全不匹配的矮小，统共只有两层楼，普普通通的水泥房子，造型简单至极，远远看去甚至还不如山下的货仓像那么回事。

　　关久加快了脚步，从这里仍能看到东北方向那些密密麻麻的身影，时不时还有那么几只丧尸被同伴挤上电网，造成啪的一声巨响。方遥和二白正站在那栋青灰小楼的门口，待他走到近前，刚好赶上方遥解决第二只电子锁。

　　“进去之后跟着我走，从那天之后我就无法和我未婚夫再次取得联系，这里面什么状况我也不清楚，不过肯定不会十分安全……我们就搜查一次，如果找不到他你们就从原路撤退。”

　　……我们撤退？那你呢？关久没能来的及将这话问出口，话音刚落，女人就不带丝毫犹豫地端着枪跨入了门口的黑暗，二白关久也连忙紧随其后，任由电子门闪着红灯在身后缓缓合拢。

　　三人摸黑走了两步，眼前突然升起一片白光。关久揉揉眼睛适应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转头打量着四周。和它毫不起眼的外表相反，这建筑的内部出人意料地带着十足的科技感——越过布满大屏幕的空旷大厅，一道又一道的钢化玻璃将内部空间分割成了无数半透明的小隔间，每一重玻璃门旁都有与之对应的闪着绿灯的电子锁，天花板和地板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自动发出了柔和的白光，既不刺眼却又足够照明所需，踩在上面就好像走在天国的道路上一般，墙角的摄像头仍旧自顾自的运作着，三条通道从大厅向远处延伸，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一丝人气。

　　方遥对这地方熟悉的像是自己家一样，眼都不眨地直奔左手第一条通道而去，对两边的玻璃房间视而不见，关久走在队伍最后，好奇地往里看了看，发现都是些和普通企业毫无二致的小办公室，几排办公桌加电脑，文件柜和碎纸机附近一地的纸屑，其余再没什么特别的，充其量就是比其他公司少了更多特点而已。

　　对，简直是毫无特点，不仅是企业特有的色彩标志或员工的个人物品，这地方普通得甚至不像个药厂。

　　虽然没进过其他药厂，不过起码的生产车间这地方总该有吧，一楼就是行政办公区，难道区区一层楼就能作为能够生产供应百万人口的特效药的生产基地？这不合常理啊。而且从岗哨和里面空无一人的状况来看，这地方明显已经被放弃了，方遥真的是来找她未婚夫的？虽然女人的言谈神色都不似作伪，但她怎么能确定那人一定还在这里？

　　就在关久想的出神之际，三人顺着通道拐了个弯，打头的方遥突然毫无预警的脚下一滞，随即脸色就变了。关久不敢怠慢，连忙走上前去，却被眼前通道里一条长长的血痕夺走了视线，那道鲜红如红毯般铺在发着柔光的白色地板上，直通向走廊尽头的银色电梯，显得刺眼至极。

　　女人咔地一声拉开了枪栓，回头对关久二人使了个眼色，便循着血迹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四周仍旧一片死寂毫无异状，方遥用枪口戳了戳控制板上的电梯按钮，电梯井里响起了轻微的机械活动声，伴随着些不自然的咔哒咔哒的轻响，自下而上传到了三人的耳中。

　　所有人此刻都不自觉地摆出了迎敌的姿势，关久紧张地捏了捏了手里的刀，心脏也随着电梯面板上不断变化的鲜红数字一点点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在三人面前缓缓开启，方遥二话没说，先发制人，一梭子子弹扫了上去，直打得那两扇还没来得及大开的钢门劈啪作响弹片横飞，待烟雾散尽后，三人往电梯里定睛一看，都不由得齐齐一愣。

　　电梯里既没有丧尸也没有预料之中的尸体，干干净净空空如也，除了几枚蹦进去的弹壳之外，连一丝血迹都无，这电梯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被机枪如此扫射之后看起来依然毫发无损，只在金属墙面上留下了几个浅浅的凹痕。

　　女人的面色依旧阴沉，她转头将探寻的眼光投向一旁皱眉的二白，少年闭眼沉默了几秒，摇摇头开口说道。

　　“我在这里面感觉不到什么，外面那些阿吒毗的气息太重了……不过地上的血的确是人类的。”

　　“现在我们是上楼还是下去？你未婚夫平时工作的地方在哪？”关久沉声对方遥说道，“这地方似乎已经被放弃了，你那位……会不会也跟着转移了？”

　　女人咬着嘴唇沉吟片刻，凝视了半晌地上的血痕，“我不知道，但这地方是我能找到他的唯一线索，这地面的两层建筑都是办公区，真正的生产车间和仓库包括实验室全在地下，一旦遇到袭击，所有门锁都会自动封闭……我未婚夫……颜笑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研究人员，我担心的就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被转移……而且这么多天我用了各种方式尝试联系他，却没有任何回音……如果不是被困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说着方遥一步跨进了电梯，“从这里下去，才是这所药厂真正的核心，不亲眼确认他的安危我是不会死心的，我必须走这么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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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梯下降的过程并不算太长，所谓的地底实验室不过也就比地下停车场的深度多了那么一二十米，电梯到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关久还不由得愣了一下，本以为说不定这研究所能像生化危机里的保护伞公司一样深入地底几百米呢，咱国家这药厂明显不够给力啊。

　　话是这么说，不过电梯门开的时候谁也没有放松警惕，方遥端枪的手就没放下来过，二白也在开门那一瞬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关久身前。

　　依旧什么也没发生。

　　方遥拨开前方通道里的防护帘，谨慎地进入了消毒间。这地方比起楼上那被分成若干隔间的办公区显得开阔许多，一排置物柜贴着墙边放着，对面的消毒柜中也挂满了拖鞋手套白大褂之类的用品，这里显然是员工更衣消毒使用的地方。方遥用枪托随意砸开了其中一个置物柜，对着里面的东西皱起了眉头。

　　“他们的个人衣物还在，要么就是走的匆忙来不及收拾……要么就是……”

　　“要么再没能从那里面出来……”关久喃喃的接上了方遥的话。

　　女人一愣，抬头向男人的方向看去，关久此刻正站在消毒间尽头的入口处，面色阴沉，死死盯着眼前那半透明的消毒舱。

　　方遥随着他的眼神望去，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圆形的消毒舱是进入制药车间的必经之路，一次只能容纳一人通过，即使它并不完全透明，透过对面的光线，关久他们依然能够看到舱门下方位置，有片由于液体喷溅所造成的大面积阴影，隐隐约约还能分辨出阴影附近的暗红边缘。

　　那是大片的血渍。

　　方遥将耳朵贴到舱门前，凝神细听了一阵，回头将手里的枪抛给了关久，“里面有些动静，也不知道是人还是怪物，把刀给我好了，这枪你会用吧。”

　　关久苦笑着把枪还了回去，虽然他的确会用枪，但实在不想再次扣动扳机重温自己的杀人回忆，这刀短是短了点，不过好在用着也还算顺手，虽然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身手和这两人比起来实在有点拿不上台面，但这么明显的照顾之举还是令他稍微有点自尊受伤。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地推送那杆枪时，一旁的二白突然拨开关久，径直走到门口对方遥说道，“开门吧，这里让我先进去。”

　　一听这话，关久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再次冒头了，隐约还带着点微微的焦虑。此时方遥已经往电子锁里飞快地输入了几串密码，绿灯闪过，舱门发出了减压时特有的排气声，眼看着二白一只脚已经跨进舱门了，关久也不知道自己抽的哪门子疯，突然伸手一把扯住了少年的衣角。

　　“……小心点。”

　　下意识地吐出这三个字，男人略显尴尬松开了手，少年的的背影沉默依然，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细若蚊蝇的话语。但关久突然觉得心里似乎松快了许多，之前那份沉甸甸的不安和焦虑似乎随着这三个字的出口莫名其妙的消散了，于是他放大了音量，再次对背对自己的少年说了一遍，“小心点，我们在你背后。”

　　玻璃罩在关久面前缓缓合拢，男人却有些抑制不住地微笑了起来，因为他看见了，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消毒舱里的黑衣少年不甚自然地微微侧了下身子，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