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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XXVI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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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VIII
用力将刀刃从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中拔出来,关久喘着粗气倒退了两步,扶住身后的墙面费劲地甩掉刀上的尸水和污血。
“……那药厂……就在这山上了是吗?”卷起衣裳擦了把汗,关久回头对负责断后的女警说道。
“……这情况……并不像你说的那么糟啊,如果没记错的话,咱们穿了整个城区遇上的怪物,即使加上这家伙也才不过五只吧……”
男人皱起眉头,用脚尖将地上那截尸身翻转过来,其实将这怪物算作半只也许更为贴切,因为地上躺着的残尸其实只有短短的半截上身,散发着浓重的尸臭。白森森的肋骨和脊椎都暴露在外,更别提那些花花绿绿拖了一地的肠肠肚肚。当时它冷不丁从一辆翻倒的小货车下面突然窜出来,吓了埋头赶路的关久一跳,下意识的一脚把它踹飞老远,这才发现,这怪物腐烂的十分厉害,相对那些新鲜的尸体也动作也迟钝了许多,被关久重击之下,甚至连再次移动身体都很困难,躺在阴影里几乎就像一滩毫无生机的肉泥,也难怪做前锋的二白没能及时发现。
方遥并没有因为危机解决而放松对周遭环境的警戒,而是端枪倒退着走到关久身边,回头扫了两眼地上的尸体,眉头深锁眼带疑惑,似乎对目前的情况也很是摸不着头脑。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天来的时候这条街上几乎全是这些东西……不过现在暂且先别管了,不管这情况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对我们有利,目的地近在眼前,趁着安全赶紧先上去再说。”
关久三人偷摸溜进J县封锁线的时候还是凌晨,天将破晓,俗称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方遥熟门熟路地带着两人翻了几座围墙,再拐两个弯,不知不觉间绕开了所有哨卡不说,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特殊方法,居然连军犬都没惊动。三人抱着装备,找了间破烂民房一直蹲到了天亮,这才放心大胆地沿着头一天计划好了路线一路往工业园方向挺近过去。
J县本身是个很小的县城,有着中原小城特有的悠久历史和古老建筑。除开这几年才大兴土木建造的新城区之外,其余的部分,开车不到十五分钟就能转完。本来关久提议说咱们进城先看能不能找辆车开,速度快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一旦遇到丧尸,油门一踩也就过去了。当时这提案就被方遥否定了,现在走到城里,关久才明白是为什么——老城里几条并不宽敞的马路上,零零散散堵的全是车,从路面黑色的刹车痕迹和四下大敞着的车门就能看出来,当时的人们是怎样毫无留恋地弃车而逃;随处可见的玻璃残渣铺洒在路面上,巨大的广告牌也被推到砸坏在地,店铺招牌上的斑斑血痕似乎仍在述说着当时的惨烈情景,关久甚至还在地面发现了弹孔和防暴盾牌——这是警方曾在此做过防御,抑或是指挥众人撤离的痕迹?在这样的路况下,别说开车了,骑自行车也不一定安全。
不仅这条街道依旧保持着人们离开它时的最后模样,整个J县老城区已成死地,在这片静寂无声的地域中还能活动的除了丧尸别无他物,关久不由得觉得连同自己在内的三个活人现在站在这里其实是一件很滑稽的事,如果僵尸能抗议的话,它们应该也会对闯入自己地界的异类感到愤怒不解吧。
“你家孩子回来了,啧啧,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呢。”方遥语带戏谑,一言将关久从短暂的出神中拉了出来。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关久再没和二白说上一句话,两人关系也似乎在这一夜之间回到了最初认识时的冰冷疏离,除了对方遥表达了也要跟着去的意愿之外再没多说什么,行动间也略显冷淡,打着前锋的名号远远地在前面开路,留给关久两人的只有几具比往常还显得更加残破不堪的尸体和一个冷冷的背影。
“……虽然不太厚道,但我还是好奇,是不是因为你把人头发剃成了这么个鬼样子他才这么生气的?”
听到女警明显的揶揄,关久也只能苦笑以对,与其说少年在生气,还不如说二白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不得已才拿出了这样冰冷僵硬的态度来掩饰内心的委屈,毕竟那家伙的社交能力几乎为零。而且眼下造成这尴尬的局面的原因其实也有自己一份——作为智商情商健全的成年人,关久也确实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二白,他昨晚是真的有些怕了。
明知道身体的异状并不是由少年主观造成,那孩子什么也没做错,但昨夜清醒过来之后,关久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久违的恐惧。
我不怕杀戮的人也不怕食人的鬼,这份沉甸甸的恐惧来源于我自己,来源于关久这个人本身,假如时间能够倒流,我还真没自信能够再次推开那份送到自己舌边的强烈诱惑。
我会不会迟早也变的和那些怪物一样?二白的血到底能不能彻底治愈感染?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我会对它产生强烈的成瘾性?
心里的问题堆积得越高,关久越是不敢开口向少年询问,况且问了他也不一定知道,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想到这关久不由抬眼看了下方遥,她也喝过少年的血,如果我有问题,那么她一定也和我一样……只是……这要怎么问呢……。
女警仿佛根本没注意男人的脸色,只在他身后不住地催着快点往前走,关久一边答应着一边抬头,结果鼻尖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二白撞上,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看到少年被烫了般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迅速与他拉开了距离。
“……前面的路虽然没问题,但是现在上山很危险,那上面……有些古怪……”
二白貌似无意地垂下眼脸躲开关久的目光,短至耳上的清爽发型显得少年格外精神,只是额前的碎发貌似不太服帖,调皮地打着卷,颤巍巍迎风摆动着。
关久心里突然涌上些许复杂的情绪,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只不过少年接下来的话语迅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迅速地就把这点心思扔到脑后去了。
“那些……东西,也许是这城里所有的……他们似乎都聚集到山顶上去了……”
“你说什么?什么聚集到一起?丧尸?这怎么可能?”方遥显然比他还急,一听这话,瞬间就收敛了脸上的调笑,语气也严肃低沉了起来。
少年皱皱眉,轻轻冲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总之你们跟我过来看就明白了,尽量动作轻点,别发出太大声音。”
说完二白就回头带着两人往山上走去,背影还是那个背影,不过这回关久总算看见了点之前一直没注意到的地方——少年的后脑勺,浅亚麻色的短发之下,留着一排及其醒目的,狗啃一样的发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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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原本的水泥山路,三人在繁茂的树丛中小心翼翼地穿行着,关久一边拨开茂密的野草和树杈,一边总不自觉地分神去偷瞟少年的后脑,带着些许心虚。
我会不会想多了,如果二白是为了这发型生气……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这也不完全都是我的错啊,谁叫那时候手上突然失了准头……
正胡思乱想着,男人一个没留神就撞上了前方方遥的枪托,他们早已在一棵巨大粗壮的林木前停下了脚步,二白正示意让他们爬上树去。
女警把机枪挂上脖子,三下五除二就窜上了一根粗壮的树杈,身手十分干净利落。
关久对爬树也没什么压力,当年找观察点的时候比这更离谱的东西他都照爬不误,当下也二话不说地上了树,结果脚下还没站稳,就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掉落下去。
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眼前这一幕,因为客观来讲,正在这棵树百米不到的地方涌动的那些东西已经不能继续被称之为人类了。
这是一片乌泱泱流动的丧尸大军,关久站在树上,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些或是缺胳膊断腿,或是肠穿肚烂的丧尸们如同捕食的鱼群一样,成群结队熙熙攘攘,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着同一个方向机械般的挪动身体,其间不断地有腐烂过度的丧尸被它们后来居上的同类推搡,挤压,乃至是践踏,即使身体都断成了两半,仍不屈不饶地用双臂艰难的向前蠕动……
关久粗略的估算了下,这少说得有三四百人的规模,这些早已失去了理智和呼吸的活死人此刻就像是收到了某种强烈感召的信徒一般,心无旁骛地追着那股力量向前,向前。
而在这片尸潮的尽头,关久隐约看见了几墙高大的铁丝栅栏,以及被它们包裹在其中的几座青灰色的低矮厂房。
“……它们……是要去哪?那地方……该不会就是你所说的药厂吧!”
呆愣了良久,关久才想起那几座厂房极有可能是三人这趟冒险的最终目的地,不由得青白了一张脸心存侥幸地转过头去问那女警。
方遥的脸上早已失去了所有颜色,神情惨淡的几乎能渗出绝望来,此刻听到关久这样一问,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一见她这样的反应,关久心里那最后一丝侥幸也灰飞烟灭了,不由暗自叫苦,眼下这样规模的尸潮,总算能够解释他们为什么一路上来都能如此通行无阻了。敢情全城的丧尸,除了腐烂过度的“老弱病残”之外,能够正常活动的,看起来似乎是全都在这地方了啊。
二白早在两人震惊不已的时候就爬上了另一根树杈,面对眼前这一幕只是眯了眯眼睛,并没给出什么太大的反应。
关久瞟一眼少年,再看看身边一言不发的女人,话到嘴边又强迫自己给咽了下去,不管是谁,看到这样的画面也该打前往那栋建筑的念头了,奇怪的是自己心里却没有更大的不安,冥冥中甚至还有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这件事可能还有转机……
正在这时,二白突然开口了,“…它们移动的方向有点奇怪…这地方有几个门?”
关久身边的女人闻言一愣,再次抬头观察尸潮的动向,随即就像被点燃了希望似的,燃尽了身遭的低靡,显露出一种振奋来。
“……它们移动的方式确实有古怪,似乎主要是在往北门方向靠拢……不过数量庞大,一时很难看出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它们做出这样的集体行为,不过如果它们能再集中一点,我们就能绕到南门那边去试试看,一旦进入电网的范围内,我们就安全了!!”
“……居然是电网……绕过去以后咱们怎么开门?”关久仍有一丝担忧,不过话刚说完,就看见女警像变戏法一样从后腰掏出了一把巨大的铁丝剪和一双橡胶手套。
“这地方都是电子锁,这东西也是以备不时之需,我手上还剩两个弹夹,20只以内还是能保证支持到门口的。”
女人说完,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你们能陪我到这已经足够了,眼下这局面已经超出了我对你们求助时的危险程度,即使你们现在离开……也无可厚非……”
“别说那么多了,不管是一只丧尸还是一百只,对我们来说都有丧命的危险,既然答应了你就是豁出性命来帮忙,半途而废不是我的习惯。”
关久说完,也不转头看女警脸上的表情,而是掏出了早准备好的小相机,对着下面的尸潮顺手拍了几张照片。别看自己这番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一定要去那药厂并不只是为了帮助方遥这么单纯,那神秘符号算是个巨大的诱因,但心底最深层真实的原因其实还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古怪的,由重火集团兴建的,半夜运送棺材的,被丧尸围攻的神秘药厂里面……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