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鄙》KUNNUK

28、XXVII

　　XXVII

　　“不是我怀疑你，不过你确定这条路真能上山？”艰难地操控着汽车绕过巨大的山岩，孙哲痛苦地感受着自下而上的剧烈颠簸，不不，或许不该这么草率地将这样的地面条件称之为路，孙哲相信，就算是以越野为乐的驴友也可能不会对崎岖危险至此的山路感兴趣。

　　不知道这地方有多长时间无人管理了，放眼望去，不到两公里的山路明显曾遭遇过相当严重的泥石流，路面毁坏十分严重，巨石枯树随处可见，如果不是肖一强烈要求，孙哲是死也不会尝试将爱车开上这条凶险万分的山道。

　　“唉唉，非要去山上药厂的不是你么，我这个舍命陪君子的都还什么意见没有呢，你居然还怀疑我？好吧就算你怀疑我你也不能怀疑这地图啊，地图上显示这地方的确有条路，放心吧等车开不动了我陪你走上去就是了我这人一向很热心而且我挺喜欢你这家伙哈哈哈……”

　　我就不该开口问他，孙哲恨恨的想，磨蹭了3个小时才从J县安置点开到这，当时就不该听信这家伙的鬼话抄什么小路，直接想办法穿城搞不好早就到地方了。

　　两人自从那天在B市弄到了食物和水之后，就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往J县赶，困了就在车上打个盹，换人驾驶，过了B县之后一路上连车都很少见，天上时不时有几架直升机轰隆隆的低空掠过。两人达J县时已接近晌午，孙哲一向不喜欢用饼干零食果腹，一天一夜就喝了两瓶矿泉水，此时饥肠辘辘地伸头四望，希望能找点路边小店吃碗面也好，却发现这地方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荒寂，店铺人去楼空不说，居然连路口的红绿灯都处于关闭状态。

　　穿过依旧无人看管的收费站，眼前出现了安置点距离200米的大型指示牌，看着远处隐约出现活动的人影，男人终于长出口气，心想可算是到地方了。

　　在警戒线外放满了车速，岗亭里照例奔出来一名全副武装的警员，走到车前检查两人证件。

　　“证件没问题，拿着单子去那边做个全身检查就能进入安置点了，之后会有人来安排你们的住宿问题。啊，对了，食物什么的最好别带，化验起来太麻烦了，里面有小卖部的，这牌子给你们，车就停在那边的停车场。”

　　可能是因为孙哲同行的身份，小警员故作严肃的语气中不自觉地流露一丝亲切，也没问什么过多的问题，就挥手示意身后的人挪开第一道路障。

　　“谢了啊兄弟，我们只是路过这里想吃口热饭，顺便跟你打听个事，你们这是不是有所药厂啊。”

　　“药厂？”一听这话，那警员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手也在第一时间貌似不经意地摸上了枪套。

　　“是这样的，B城那边急等特效药呢，封城的时候我在外地跑案子么不是，我们王局看不得我无所事事的样子，索性派我来这边打听打听什么时候能给他们送药过去。”

　　孙哲怎么可能没察觉那警察的小动作，心思转了好几遍，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地做出一脸无奈的表情，苦笑着对小警察抱怨着。

　　那人狐疑地看了孙哲两眼，拿着他的警官证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和谁说了些什么，总之他挂了电话走回来的时候脸色显然好转了许多。

　　“我们局长说他已经给你们王局打过电话了，估计就是这几天就能把送过去，让你安心在这住上两天，这也是你们王局的意思。”言下之意就是药厂什么的你就别管了。

　　“啊，是吗，那谢谢你了啊兄弟，药厂那边是出什么问题了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孙哲装做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神色正直诚恳的不行，话里话外却依旧拽着药厂不放。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城区那边早就交给军队把守，我们公安系统和他们本来也说不上几句话，详细情况还真不清楚，你还是先住下来再说吧。”

　　这小警察还挺会打太极，三两句话就把皮球踢给了军方，这下孙哲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调转方向盘往停车场开去。却没想到从刚才就一直老实呆坐在一旁的肖一突然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跟前。

　　“原来你是想去J县药厂，怎么不早说呢，我可是知道那地方的哟。”

　　孙哲完全没料到这家伙会在这时突然来这么一句，一不小心刹车踩狠了些，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同时往前一栽。

　　“你怎么会知道药厂？！你还知道什么！”还没等肖一平衡过来，手腕就突如其来地被驾驶座上的男子闪电般攥住了，作为能与肆虐全球的新型流感对抗的特效药产地，无论是在哪个国家，这类药厂不用多说都是相对隐秘的存在，除了当地老百姓，如果不是刻意打听，一般外人很少能知道它们的具体位置，这人来历不明也就算了，但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国际关系，回想那天自己和王局打完电话这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现在这样敏感的时期，他一个红十字会的怎么就会这么突然出现在被封锁的B城之外？说不定是为此刻意接近自己的也未可知。

　　心里的怀疑一旦开了个头，就井喷式的整个爆发了出来，孙哲死死地盯着对方那张阳光英俊的面庞，眼神瞬间冰冷了下来。

　　“唉唉唉疼疼疼，那么激动干嘛，一个破药厂谁不知道啊，你先放手啊放手，要断了断了断了……”

　　孙哲看着男人挤眉皱眼大声呼痛的无赖样子，又不自觉把那份怀疑稍稍往心底压了压，这人似乎本来就知道很多内幕消息，可能就像他说的一样，关于特效药的信息对他而言并不是那么难以获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草木皆兵了？

　　即使心里是这么想的，但男人并没有放松手里的劲道，而是冷哼一声，“那你说说还有谁知道这事，怎么就这么巧，那天我打完电话你就出现了。”

　　肖一蜜色的脸庞因着疼痛染上了一层红晕，他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掰孙哲铁钳一般的拳头，气鼓鼓地嘟囔着，“你都说了是巧合了，你以为这破药厂就J县有吗？我都见过好几个了，我来B市还不就是为了这点破事儿，谁愿意放着好日子不过来参合这个……”

　　“哦？你不是来J县找朋友的吗？怎么又变成为了药厂了？”孙哲手上又多施了一份力，这家伙嘴里就没一分真话，改口这么快，他倒要看看这人还能吐出点什么来。

　　“行了行了你放手，我全都招还不行吗？”肖一举手投降，没好气地从他那从不离身的小红本子里抽出一张过塑的方形证件，孙哲结果一看，居然是张临时记者证，再看单位，B市晚报的，这下差点没气笑出来。

　　“你说你一记者跟我在这充什么国际工作者，骗人有钱拿还是怎么的？”联想到他没事就往本子上涂涂画画的举动和那份话痨，心里不由先信了七八分。

　　“狭隘，太狭隘了，谁规定的一个人只能有一份工作，我真是红十字会的，不信你去查，这工作又累又苦朝不保夕工资还低，我不能顺手赚点外快么我。”

　　孙哲总算放开了肖一的手腕，对方眼泪汪汪地抱着发红的腕子吹气，嘴上也没闲着。

　　“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居然能这么武断，谁会一见面就把自己真实情况毫无保留的告诉给陌生人的？封城前朋友让我帮忙来J县跑一趟看看情况，本来只要随便诌两篇报道拍几张照片回去就能交差了，要不是想帮你一把，我连提都不会提，真是不识好人心，靠，居然青了，你是怪物吗力气这么大……”

　　眼看男人又要开始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孙哲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行了，我道歉，我太冲动了，不过你也有责任，什么神秘的男人有深度，愚蠢，干我们这行的最容易对那些藏头露尾的家伙心生怀疑了……先别说这个，你说你见过很多药厂，都在哪？”

　　肖一撇着嘴不甘不愿地回答他，“C国少说也有二十来个，J县这个还是临时增建的，特效
　　疫苗供不应求嘛，不光C国，其他国家也有好吗。”

　　“其他国家也有？”

　　男人点点头，“你以为就C国厉害，其他国家科研人员都是吃干饭的？不过据我所知，也就C国和那公司是属于合作关系，两方资金人手各出一半，其他国家的药厂都是企业独立作业，只不过人才还是在当地招揽。”

　　“合作？这么重要的疫苗，不是政府主导而是和人合作？和谁合作？”孙哲听得云里雾里，商场上的东西他了解不多，其他国家体制不同发生什么事他也不惊讶，不过C国政府在这种关键大事上居然没能全盘控制让他十分惊讶。

　　“重火集团啊，还有哪那个企业能拥有这么尖端的科技和魄力去和各大政府首脑谈判的。”

　　“你的意思是，重火集团不仅和C国政府合作开发抗病毒疫苗，还把这技术发展到海外去了？”

　　“什么叫把技术发展到海外，人本来就是跨国集团，之所以能够在这么快时间内拿出特效药，说不定也是因为汇集了全球顶尖科研人员的心血呢，所以在哪有药厂都不奇怪，稍微有点商业触须和消息来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你把它当成了不得的秘密，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孙哲皱起眉头，肖一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滴水不漏，但他心里那份刑侦人员特有的直觉让他还是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来。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特效药一直没能送到B市去？”抓抓头发，孙哲决定还是暂时放下对这人的警戒心里，眼下最重要的问题还是B市的救命药到底什么时候能送过去。

　　“我怎么知道，要不然上山自己去看，要不然进安置点去和当地人打听打听，就这两个选择，其他我也不知道了。”

　　肖一瞪着大眼睛没好气地说完，然后就嘴巴一闭往椅背上一靠，一副我不管了你看着办吧的欠揍表情。

　　孙哲也挺头疼，按理说先去和当地人打听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时间不等人，多一分等待B市那边局势就多一分凶险，不过听那警察说法，药厂似乎是在老城区？不过J县老城区似乎被军方封死彻底不让进了，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唉，肖一，你知不知道那药厂具体位置在哪？”孙哲放软了口气去问身边的人。

　　那人磨磨蹭蹭的从背包里掏出张地图，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然后一指上面一个小点，“那，就在这了，J县工业园旁边的山上。

　　孙哲也凑过去看那张地图，看完了回头捣鼓了一下自己的车载GPS，皱着眉头说道。

　　“你这是多少年前的地图啊，我这显示能通往工业园的就一条路，穿越老城区上高速，这路肯定被封死了。”

　　“急什么，要穿越封锁是那么简单的事么，肯定要讲究策略，你还真打算正面突破防线不成？这条山路我前几年走过，后来听说被泥石流冲毁了，因为是条没什么大用的老路，所以干脆被废弃了，咱们试试从这里绕过去，这地方肯定没人把守。”

　　孙哲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将信将疑的又拿过地图反复看了看，最后决定，试试就试试。

　　于是三个小时后，两人终于像傻瓜一样成功颠簸在这条已经从地图上消失的小路上，心惊胆战的小心挪动着车轮。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到了，你看那边，是不是厂房的样子？”肖一指着不远处的山巅，信心满满地对孙哲说道。

　　男人伸头一看，满山葱郁的林间确实露出几角青灰的水泥建筑，也不由得精神一振，目的地总算近在眼前了，自己和爱车也终于能从这段地狱般的路途中解脱出来了。

　　人一高兴就容易出状况，孙哲也不例外，兴奋之下不由放松了对路面的警惕，结果一个剧烈颠簸之后，车子毫无征兆的陷入了一团烂泥，车轮空转却怎样也无法从泥塘里再爬出来。

　　孙哲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把方向盘交给肖一，自己下车准备去寻找垫车轮的砖头石块，谁知刚一开车门，就听到山巅的树林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惊起飞鸟无数，山间回荡着它们呀呀的怪叫和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响。

　　肖一脸色也变了，捂着耳朵冲车下的孙哲大喊一声，“快看那上面！！”

　　不用他喊孙哲也能看到山巅冉冉升起的庞然大物，居然是架米格24，这样的武装直升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上面发生了什么！！

　　由于距离过远，很难看清机上有些什么人，不过爆裂的枪声仍旧源源不断地从那方向传来，那飞机起飞之后并未迅速离去，而是调整了角度开始自上而下的对那些疑似药厂的建筑开始了疯狂的扫射，即使隔着这么长距离，孙哲仍然能看到飞机下的枪口喷吐出的银白火焰。

　　扫射了两轮之后，飞机又再次调转了方向，孙哲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找个掩体免得被这样的大杀器注意到，就看见那架米24毫不迟疑拔高掉头，一丝留恋都无地迅速消失在远处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