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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XXIV ...

  •   XXIV

      J县地处山间,每年夏季多洪涝泥石流,故而这片临时安置点其实是一直存在的政府设施,平日里作为广场使用,一旦受灾就会临时增建板房安置灾民,关久他们到达时,这地方早已被整理得井井有条了,食堂公共浴室小卖部一应俱全,只是那七八排板房并没被全部住满,仍旧空了大半,这在人口稠密的C省也算是少见情况了。

      关久也觉得这情况不太正常,哗啦一盆水把二白浇了个湿透,一边挤着洗发水一边转头去问泡在池子里的两个当地老乡。

      “J县人口原来这么少么?怎么这里板房都没住满?听说其他地方的安置点可都是人满为患啊。”

      浴室里烟雾缭绕,现在还是大白天,洗澡的人并不很多,这两个老乡也乐得在泡澡的时候同人聊天,一名黑胖的中年人听到关久的问话,当下把毛巾往脖子上一甩,摆出个长谈的架势就扯开了话匣子。

      “小哥外地来的?嘿,这时候还能从外地往这跑,本地人都恨不得能跑出国去,除了我们这些没钱没势无处可去的,谁愿意留在这随时可能丢性命的鬼地方。”

      努力按住手下扭来扭去的那颗头,关久一鼓作气三下两下揉出了一手泡沫,这孩子简直是属猫的,以前不知道,这家伙的洗澡方式居然这么离奇,直愣愣地站在水龙头下,硬挺着被水流冲洗几下就算完了,什么洗发水沐浴露一概不用,关久衣服都还没脱完,就看到那只光溜溜白晃晃的少年围了个浴巾就准备开跑,连忙抬手一把抓了回来。

      幸好自己发现得早,关久心想着,不然这家伙头上迟早得长虱子。于是嘴上一边念念叨叨地给少年普及着讲卫生的重要性,一边耐心十足地给少年做起了解说,“你看,这瓶是用来洗头的……这是用来洗身上的,别问我为什么一定要用,不用你能洗干净么……”

      说到最后,看到少年仍旧一副不以为然眼神漂移的面瘫表情,关久干脆把人头一按亲自动手,看这家伙的表情,就算要洗他也绝对会敷衍了事,还不如干脆自己动手。

      二白虽然还是个少年,实际上也比关久矮不了半个头,男人才抬着胳膊忙活了一会就觉得肌肉酸疼,干脆找旁人借了个小板凳把二白按在上面,开始和那两名大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怎么,J县情况这么糟?怎么会呢,几天前还好好的啊。”

      少年的头发柔软顺滑,关久塞给他一条毛巾教他挡在额头,防止飞溅的泡沫进入眼睛,二白好像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全新的洗浴方式,放松下来不再继续挣扎,隐隐地似乎还有点配合。

      那中年人还没回答关久的问题,旁边的一位大叔看着他俩突然嘿嘿一笑,“你们兄弟俩感情挺好啊,都这么大了还给弟弟洗澡,不容易啊,我家那两个混小子可是天天打架。”

      关久脸上讪讪地,却也无法反驳,只能顺水推舟的说,“这家伙身体不好脾气还怪,我家就我们两人,我这当哥的也就趁现在还能管管,以后他离开我了,自有他媳妇来收拾他。”

      那大叔打个哈哈,又絮絮叨叨念起了他远在外省讨生活的两个儿子如何优秀媳妇如何好,旁边那位黑胖中年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老刘头你赶紧打住吧,每天念叨多少次你也不嫌烦,人小伙子问我正经问题呢。”转头又对关久说,“你别理他,就会在我们这些没儿没女的老家伙们面前炫耀他那双胞胎儿子,你刚才问我J县情况,那可算问对人了,这儿的第一起B型患者食人案就在我们单位,我可最清楚这事了。”

      说完这句,中年人抻着脖子环顾了四周一圈,眼见澡堂子里统共就那么四五个人,这才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对关久他们说道,“这事说到底,都是山上药厂那批人害的。”

      “药厂?”关久眉头皱成一团,虽然这几天一直在逃命,新闻什么的还是通过电脑了解不少,B型流感被公开他是知道,但是这药厂是什么?他索性问了出来,“什么药厂?”

      那人冲他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药厂是三个月前才修起来的,刚修的时候来了多少军车大人物,我们那工业园的小山路几乎都被堵的上不去人,据说是为了制造流感疫苗,那时候谁知到这流感还能变成现在这样子?都还觉得药厂在这附近挺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么不是,我们这小地方得病的也没几个,医院也没什么专门的隔离病房,后来不知道县政府和他们怎么商量的,修药厂的时候就在工业园和老城区之间的医院多修了个隔离病房,还贴出告示,征集自愿的病人去做试药工作,几个病急乱投医的也就去了,结果还都治好了。”

      “治好了这不是好事么,怎么说都是药厂害的?”关久有些糊涂。

      “这不是刚开始讲么,年轻人有点耐心。”那大叔咳嗽两声,紧接着继续说道,“县里没病人了,但药还是要找人试不是?实不相瞒,我就是县医院守大门的,总之就是从那以后,时不时的就有一些没牌没照的黑车半夜送病患来,这些病患不像平常是被放在担架上从车上运下来,我从值班室偷偷看过监控,他们运的,那都是一个个半人高的黑铁箱子,和棺材一个模样!”

      大叔顿了顿,得意地看见关久瞬间变得凝重的表情,又把毛巾换到另一边肩膀,“那时我还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但那时候我就直觉不对劲了,先是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渐渐都被换成了不知道从哪调来的外人,然后是院长也被调去邻县,把医院交给了药厂临时负责,我那时也被通知说年纪到了可以给我办提前退休,结果就在我办好了退休手续那天晚上……出大事了。那天我本来是回去收拾东西,时间太晚就准备在值班室再守最后一趟岗,也算是给自己这看大门的职业生涯最后一个交代,结果就这一守,你猜怎么着?这下可给我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我们那监控都是用了很多年的老东西,满屏的雪花,当时我隐约就看到负一楼电梯口蹲了个人,不像是医生,他穿了身浅蓝色的病号服,而且明显不是我们医院的条纹病号服,他就这么蹲在那地方,半天也没换个姿势。”

      关久手上的动作早就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中年人的描述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

      “我那时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太在意,给当时的值班医生去了个电话也没人接,也困得厉害,索性就在椅子上打起了盹儿。再醒过来已经是半夜三点了,我就这么一抬头,然后我就愣了,屏幕上那病人,居然还在那蹲着,位置和我睡着之前分毫不差!!我记得很清楚,我睡着的时候十二点不到,也就是说,他一动不动地在电梯口蹲了3个小时!!”

      随着中年人自己的话语,那张黑胖圆脸上的得意的神色渐渐消弭,取而代之地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神色。

      “这时候我心里一下就开始发毛了,这里可不是精神病院啊,我又给那值班医生打电话,还是没人接,我想报警来的,又觉得没凭没据的报警实在有点小题大做,于是就拿起电筒,胆颤心惊地准备去住院楼那边看看情况……结果才走到楼门口……我就发现二楼值班医生室的窗户旁边直直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当时半张脸贴着玻璃,半张脸被窗帘挡住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吓得一愣,接着就用电筒去扫那窗户……然后……然后我认出来了,这是调进来不久的一个医生,好像姓李还是姓刘,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扫之下我才看清,那里不是站着一个人,那窗台边上……只有一颗头啊!!!肩膀以下的部分都不见了,只剩颗头被插在输液架上!!窗台上面全是血!!”

      “我吓得连手电筒都拿不稳了,连滚带爬地跑回值班室,疯狂地给警局打电话,挂了电话之后整个手都在抖。这时候我才想起监视器,再看那屏幕,之前那奇怪的病人早就不见了,我切了好几个镜头,结果在二楼呼吸道科的住院病房门口再次看到了他……他当时背对镜头抱着一个护士,身影把那女孩几乎挡完了……但我还是能看到……那女孩的四肢和头颅都在强烈地痉挛着……直到他把那女孩扔在地上……我才知道他刚才……一直在啃食那护士的脸!!!”

      那中年人好像已经被他自己的描述再次带回了那个可怕的夜晚,顶着一头一脸的惶恐,喘了好几口大气,这才继续说道。

      “后来警察就来了,我被送回家以后怎么都睡不着,那病人啃食护士的样子简直就像传说中的饿鬼一样!!!随即我突然反应过来一件更可怕的事……那男人的衣服!!那衣服根本就不是病号服,那是太平间专用的……给尸体穿的衣服!!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爬起来给警察局打电话,都是小地方的乡亲,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知道我心里害怕,就跟我透露了点情况,说那病人已经被他们击毙了,值班医生的尸体也被发现,杀人原因还不清楚,但是上面已经指派了专门的法医来帮他们进行鉴定……挂了电话我就收拾东西住到这片板房里来了,为什么?因为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提一句,那护士最后哪去了!!”

      “我在这住了快两个月,新闻一发布我就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J县之所以三四天就能被传染成这样,肯定是因为那逃掉的护士!!”

      他身边的大叔看他脸色和情绪都有点不稳,连忙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别说了,又叹口气对关久说道,“我们这地方小,警力也少,现在老城区和工业园附近几乎没有活人了,能跑的早跑了,其他的也被疏散到这里安置……而且……三天前来了一队军车进入老城区……然后就再也没了消息,这下谁还敢呆在这地方?县里所有警力都在这安置点了,城里现在到底什么样,还真是没人知道……”

      关久看这俩人的脸色,也没敢再多接话,只沉着脸给二白冲洗头发,心里也是沉重无比,这地方如此凶险,休整两天以后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再舀了一盆水给少年冲洗干净,关久把配发的沐浴露也塞到少年手里,“喏,你自己用这个洗洗身上,别弄到眼睛里知道吗?”

      二白抬手抹去脸上的水,转过头来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疑惑的看着关久,“你不帮我洗吗?”

      这句话把关久从满心沉重与不安中生生给拽了出来,忍俊不禁地抬手给了少年头上一下子,“身上我怎么帮你洗,这么大人了别让人看笑话。”

      看着少年笨拙的往自己身上涂着沐浴露,关久也匆匆洗刷一番步出了浴室,正擦着头发,披着浴巾的二白也尾巴似的湿淋淋跟到了他的身边,直愣愣地看着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了?别告诉我连擦干你都不会啊。”关久一边套裤子一边好奇地看着少年,从这家伙强势插入自己的生活之后,主动流露出说话的意思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洗头……很舒服……”二白皱着眉头,浅色长发顺着水流爬在少年雪白的皮肤上,关久觉得自己有点眼晕,莫非是浴室太热了?还是这两天没休息好的原因?

      “……他们说的那些你不用怕。”少年脸色凝重,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总之,我会保护你的。”

      关久又被逗笑了,“你之前还想杀我呢,这变得也太快了啊。”话一说完就看到少年眼神变得有些危险起来,连忙咳嗽两声,“恩,我知道了,不过身为男人,我觉得我自保还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看看少年仍旧脸色奇差,他还是加上一句,“但还是很感谢你这份心意,记住以后都要自己洗澡,而且要洗干净。”

      二白脸上的神色这时才算恢复了正常,他横了关久一眼,再不吞吞吐吐,而是拿出了早先在关久家作威作福的态度,语气铿锵一本正经的皱眉对他说道。

      “总之,你不准离开,也不准找那个‘媳妇’来管我,你管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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