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鄙》KUNNUK

22、XXI

　　XXI

　　加油站并不大，由三排车道和收银室组成，车道内孤零零停着辆等待加油的越野，收银室则紧邻着一个大门紧闭的小超市，灰白的广告牌和斑驳的墙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门口竖立着显示今日油价的电子板。

　　关久拐了个弯，顺势将车停在有着93标志的机器前，熄火开窗，举目四望却不见一个人出来招呼生意，几辆车也安安静静停在当场没有任何人声，整个加油站安静的惊人。

　　二白和方遥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这加油站离Y市并不远，这里的人也许早被官方疏散了。”话是这么说，但女人眉间的犹疑却丝毫不曾散去。

　　身边的少年闻言则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皱着眉头抽了抽鼻子，关久知道他不喜欢汽油味，正准备将窗户摇上去就听到二白沉声说道，“……这里有血腥味。”

　　众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在他们眼中，这神秘少年对他人与危险的感知就像他神秘莫测的战力一样强大，既然少年都这么说了，几个人几乎立刻就从四周浓重刺鼻的汽油味道之中，嗅出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血气来。

　　西装男不自觉地看向女警，而方遥却一直看着关久。

　　男人此时正眯着双眼托着下巴仿佛思考着什么，二白似乎看懂了关久的迟疑，再次开口说道，“……我没有感觉到阿吒毗的气息。”但说出这句话的少年自己也显得略有困惑，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活的没有。”

　　言下之意就是有死的了？关久此时也打消了调头离开的念头，只下车去拿油枪，心想下一个加油站离这里实在太远，动作利落点加个油就走，也别管这奇怪的加油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咱眼不见为静。

　　机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紧接着又是各种古怪的轰鸣，油管可怜巴巴地颤抖了半晌却就是不见一滴油流出来。

　　居然没油了，叹息一声关久又换到另一台机器，谁知竟然也是同样的状况，关久索性扔了油枪去看对面的97号油箱还有没有存货，仍旧失望而归。

　　这下只能离开车附近去车道尽头那几个油箱看看了，方遥带着棍刀去检查前面那台车了，关久嘱咐了两句西装男和那个叫吴娟的拖油瓶女人呆在车上别乱跑。本来想让二白看着点他们的，结果话才起了个头，就看到少年立马脸色一沉眼带不悦，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不乐意三个字了，无奈之下关久只能再次妥协，任由少年尾巴一样粘在自己屁股后面。

　　“车里什么也没有，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方遥见他们走过来，随手掀开了引擎盖，一股浓烟夹着难闻的橡胶味扑面而来，女警一个不查被呛得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咳、咳……这什么破车啊。”

　　关久心说不妙，这可是在加油站，一点火星都能置人于死地，谁知到这车会不会莫名其妙的烧起来。想到这他更加不敢耽搁，立刻冲向附近的消防栓，抽出一只灭火器就往车头位置喷了上去。

　　这只灭火器的威力显然超出了关久的想象，一时间整台汽车几乎都大量的白雾笼罩了，如果不是眼睛被刺激的有点火辣辣地，男人几乎就要觉得自己实际上是身处在云雾中了。他干脆闭上眼继续没头没脑地一阵乱喷，不妨脑后突然一阵劲风扫过，关久下意识地就要睁眼转身，身边的少年却先他一步冲出了浓雾，二话没说就和他身后那人叮叮当当地交上了手，与此同时，方遥也在浓雾那头咬紧牙关地骂了一声娘，“靠，什么人！！”

　　关久此时简直后悔死了自己贸贸然就用上了消防喷雾的举动，如果不是这片白烟遮挡了视线，他们也不至于会这么轻易地被人偷袭。

　　两端打斗之声越发激烈，由于视线受阻也无从判断到底谁占了上风，关久心下急躁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矮下`身子一个箭步冲出了浓雾，想要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偷袭了他们，谁知前脚刚出烟雾，就看到前方不远处自己的车里，西装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到了前排，正隔着玻璃冲他大叫大嚷着，急得眼珠子都红了，不住地伸手指着他背后。

　　看着西装男那急切的样子，关久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挂上了一丝苦笑，他明白西装男想要传递给他的信息，冲出浓雾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只不过一切都为时已晚，一管黑洞洞的冰凉枪口已经实实在在地抵上了他的后脑。

　　伴随着拉动枪栓的声音，关久听到背后响起了一个年轻男人沉稳淡定的声音。

　　“所有人，不想死的话，就都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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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灭火器的烟雾早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了，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幕三足鼎立的僵持画面。

　　一名全身黑衣的壮硕男子被方遥掰着膀子死死压制在地，颈边横着的是关久那柄雪亮锋利的刀；二白正将另一个几乎失去知觉的黑衣男人小鸡仔一般拎在手里，也没见他怎么用力，那人的肩胛骨就发出令人胆寒的碎裂声。少年冷哼一声，转过头看向关久背后的男人，眼中的愤怒和暴戾锋利的几乎能将人捅个对穿。

　　关久心下叹息，在这样的女人和小孩面前，像自己和那两个黑衣人这样的青壮年男子，其实才是真正的弱势群体吧。

　　持枪的那只手在这样的压力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枪口撞得关久后脑生疼，他眉头一皱，就看到对面的二白全身的毛几乎都要炸起来了，身周的杀意再次升级，浓厚的让方遥都忍不住侧目，他连忙用眼神示意少年稍安勿躁，此时身后那人突然开口了。

　　“情急之下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制止你们的打斗，我想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些误会，现在我数三声，我们彼此各退一步，同时放手如何？”

　　那人说完停顿了很长时间，却没得到意料中的任何回应，那奇怪的白发少年仍旧恶狠狠如野兽般瞪着他，而那女人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用那把短刀在身下的黑衣人脖子上各种比划，仿佛在选择最好的下刀位。

　　正当那人心中暗自叫苦下不来台之际，身前那位被他用枪指着的年轻男子突然说话了。

　　“只要你敢开枪，包括你在内，所有人都会被炸死。然而杀了你的同伴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你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作为‘绝对优势’的你那一方，应该先拿点诚意出来吗？”

　　关久此言一出也是心中忐忑，他倒不是担心这人真存了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心，从那两个被制住的黑衣人腰间露出的两把□□很好的说明了他们的身份，又是……体制内人士？

　　关久迅速看了眼方遥，女人显然并没有因此而留手，她身下那男人的情况看起来并没有比二白手上那位好更多……二白，关久担心的就是这家伙，即使身后这人放了他，他也没办法保证一旦脱困自己能不能制止那孩子对这几人痛下杀手，毕竟，他们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他这头还在担心着，身后那男人却远比他以为的还要干脆，关久只觉得脑后一松，然后果不其然看见二白瞳孔瞬间收缩，扔下手里的黑衣人就准备扑将上来，他连忙先发制人一把抱住二白，即使早有准备，巨大的冲力仍然让关久胸口一闷几乎吐出血来，身不由己的连退好几步，关久郁闷地想，为什么每次制止这小子横冲直撞的代价都是自己受伤，话虽这么说但他仍紧紧将少年抱住，直到怀里那具身体的肌肉从坚硬如铁慢慢变得柔软，澎湃的杀意也逐渐弱化消散，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咬着少年的耳朵小声对他说道，“冷静点，这几人不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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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局，你就让我进城吧，我这好歹还算是维护国家安全的有生力量么不是，不仅B市人民需要我，局里的同志们也需要我啊，您敢说您不需要我帮你端茶捶腿……我不在乎感染，真不在乎……我不为啥，我自愿报效国家都不行？唉唉，你别挂啊……”

　　看着手里仅剩一格电的手机，孙哲再次叹了口气，眼前就是B市收费站，要不是房顶上硕大的“B市”两个大字，他还真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他穿梭了二十多年的老收费站。

　　路障，铁丝网，隔离带，一队队持枪巡逻的卫兵和装载了大量物资的军车，甚至天上还能看到军方的直升机在盘旋，这隔离级别是不是太高了点？

　　他不知尝试了多少次去和门口士兵说明情况，还没开口对方就冷冰冰地扔下了一句，“封锁时期，除非接到上级命令，否则任何人不得入内。”他再挣扎着想多说两句，对方直接拉开了枪栓指着他，“劝告无效者，我们有权直接射杀。”

　　孙哲几乎被噎死，悻悻然回到车上，直接拨通了王局的电话，才说了句我在B市门口就迎来对方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小兔崽子我不是让你老实滚蛋吗？！你又给我滚回来干嘛！！我这不需要你，你给我找别地呆着去！！”

　　“王叔，您别激我，我知道B市局势不稳你们人手不够，你让我怎么能扔下你和局里的人独自避难去？先前你不是还说让我去交通队吗？去哪都行，只要让我回来和大家呆在一起！”

　　“谁说我人手不够，我手上的人简直够够的，现在B市周边C区F区的警局都归我管，你就别操那份闲心，你的离职材料我早递上去了，现在你给我安心放假去！！”

　　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孙哲这下简直心急火燎的不行了，王叔这口风变得也太快，之前还没这么坚定，但现在一听到他在B市门口居然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王局想让他远离这里，B市局势已经不再是“不稳”这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他跳上车，又像当年围着Y市转圈一样围着B市上下左右转了个遍，最后无奈地停在路边，点燃一支烟，不愧是八大军区之一，这封锁简直固若金汤到了极点。他沉吟了一阵，掏出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话筒中拖着长长的嘟音，就当孙哲以为王局不会再接起这通电话的时候，对面突然接通了，电话中传来一声苍老而沉重的叹息。

　　“……孙哲啊，我就跟你明说了吧，就算我愿意让你进来，我也没这个权限，你就别折腾了，像我说的，找个人少点的，山清水秀的小地方住一阵子，等事态平息了再回来吧。”

　　“连你的级别都不够……王叔，B市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就是那些东西，你们叫丧尸的那玩意，传染性太强了，不只被咬，抓挠都会导致感染，现在白天都能见到他们满大街跑，晚上就更别说了……”

　　“那特效药呢，你上次不是说会有特效药送过来……”

　　“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按理说早就应该有特效药送来了，不过你别担心，军方再次派人去接了，那药厂就在J县，来回也就一两天，现在城里的秩序还能维持，至少每天都有更多的弹药和粮食被送进来，只要等到药，我这把老骨头就算功德圆满了……”

　　“J县？恩……嗯嗯……我知道了，王叔，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老跟着年轻人跑外勤，还不够给人添乱的……”

　　“你这小兔崽子知道个屁，我当年的全国射击奖奖杯不就是你小子小时候打烂的？还害怕我发现把碎片藏在枕头里结果晚上自己被硌的睡不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来找我……”

　　孙哲不由一阵尴尬，王叔一旦开始念叨他小时候的蠢事那没有个把小时是绝对停不了的，但心里的担忧与焦虑也渐渐被一股暖流取代了，让他不由自主放下心来，又相互嘱咐了几句，他挂断了电话，从这通电话来看，局势虽然还没坏到不可挽回的程度，却也十分危险了，万幸是食物弹药充足，王叔他们坚持到特效药到达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特效药产地居然在J县……那地方什么时候多了个药厂，他还真从来都没听说过，正想着，身边突然响起一句突兀的问话。

　　“你好，请问你是要去J县吗？”

　　孙哲抬头，眼前站着的是一名旅行者打扮的年轻男人，高挑挺拔，裸露在外的皮肤泛着健康的蜜色，一顶遮阳帽挡去了男子大半张脸。

　　“我不小心听见了你的电话，如你所见，我在这路上等了一天了也没见到一辆出租，如果你也要去J县，能不能顺路让我搭个车？”

　　又是J县？孙哲眉间轻蹙，紧接着他突然反应过来，对啊，既然那药厂在J县，他在这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往J县去看看，早点看到往B市运药品的军车他也能早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局啊！

　　那男子看孙哲久久不开口，以为他是不同意，连忙又补充说道，“啊啊，对了，我不是什么可疑人士，我会付钱的，喏，这是我的工作证。”

　　孙哲心里其实已经决定了要往J县跑一趟了，男人递来工作证他也就随便接过来一看，没想到一看之下他反而呆住了。

　　“国际红十字会？？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去J县干嘛？”孙哲还真没料到男人是做这种工作的。

　　那人似乎苦笑了下，“本来我是来B市向当地红十字会报道的，但是根本进不去，现在只能去J县，找朋友收留我吧。”

　　孙哲也掏出了警官证，“别说你了，我警察一样进不去，我叫孙哲，上车吧，刚好我也要去J县，钱什么的不用了，路上做个伴挺好的。”

　　男人闻言显然十分惊喜，摘下帽子，露出了一张浓眉大眼看起来令人十分舒服的阳光面孔，笑眯眯的望着孙哲伸出了右手。

　　“我姓肖，你就叫我肖一吧，孙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