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鄙》KUNNUK

17、XVI

　　XVI

　　仓库里的应急灯显然比外面亮了许多，绕过两个货架就能看见远处的进货通道，关久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他知道二白就跟在后面，也有一堆问题想弄明白，但胸中偏偏窝着一团邪火无从发泄。

　　这家伙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却什么都不跟他说，做事也随心所欲完全不计较后果，众目睽睽之下给那女人喂血，你是觉得自己还不够特别是吗？关久几乎可以肯定前晚的噩梦和二白有关，想起自己面红耳赤情不自禁的丑态可能早落入少年眼中，不禁更是烦躁羞恼的无以复加。

　　“你不高兴我救那女人么？”

　　少年这句话总算将关久从羞愧至死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定下了心神。

　　“……我不是不高兴你救她，而是……你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能救人？”

　　关久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少年。

　　二白面色不虞地点点头，本就不算良善的眼神更加深邃暗沉，“以前偶尔有那么几个人会被送来我住的地方，都是被阿吒毗伤到的，给他们喝了血就好了。”

　　“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关久口气中不自觉带了点怒意，“还有，前天晚上你是不是悄悄喂我喝血了？”

　　又是一阵沉默，少年略不自然的撇开眼神，“……你受伤了……而且好像很痛苦。”

　　关久不由得一阵尴尬，心想我问的什么蠢问题，干咳两声迅速转移了话题。

　　“总之你这能力很危险，不能轻易暴露在人前，你没看那几个人后来看你的眼神都和狼一样，这要被传出去肯定会引起轰动，指不定什么机构就把你抓去研究了，下次要干什么先和我说一声，话说你身上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能力么？”

　　二白皱皱眉，“那我去把他们都杀了。”说着就往回走，关久一把堪堪将他拉回，气急败坏地训斥道，“杀什么杀！！那都是普通人不是怪物，人也没招惹你，杀人犯法你知道不。”

　　看着少年仍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关久简直快头疼死了，“反正不能轻易杀人，这事情我来处理，你给我老实点呆着，救援一到咱们就从后门悄悄逃跑，行不行？”

　　好容易从少年那得到一个不情不愿的肯定回答，关久这才松下一口气来到了通道尽头的卷帘门处。

　　这是货仓很常见的一种大型卷帘门，自带一个方便员工出入的小门，整体宽度可能有十来米，没费多大功夫他就找到了分布在卷帘门两侧的手摇杆。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关久确定外面没什么活物的动静，于是示意二白去对面和他一同用力推动手摇杆，可能是因为自从安上这扇门就没什么人使用的原因，那操作杆吱嘎作响沉重非常，关久咬紧牙关，自觉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这扇门才颤颤巍巍升起来一条二十厘米不到的小缝。

　　对面二白显然不耐烦了，关久眼见他肩膀微微一沉手上一个用力，那操作杆就发出了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他心道不妙连忙叫停，话音未落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清晰的“咔啪。”

　　操作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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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关久黑着脸带着二白回到门口时，地上的几个人几乎都已经缓过劲来了，除了持枪女仍旧靠在墙角闭目养神，其他人正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

　　“后面的卷帘门打不开，这位大哥你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出去。”关久果断地无视了自从他俩出现之后众人突然古怪起来的脸色和眼中的畏惧，只把问题抛给那个商场员工。

　　“……啊，打、打不开……打不开的话我也不知道了。”那中年人结结巴巴地对关久说。

　　关久努力掩下眉间的不耐神色，“那卷帘门上还有个小门，你有那小门钥匙么？”

　　那中年人还在偷眼看他背后的二白呢，闻言愣了愣，随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啊！那个小门，那小门要用员工卡才能开的，我的员工卡在……”说着他就开始四下摸索着周身的包，但越摸神色就越发惨然。

　　“可能是掉在半路上了吧。”看他如此模样，一个学生不由开口说道，众人随之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这下可好，只能老老实实呆在仓库里等救援了。那学生摸出手机看看，再次不死心地拨通了电话。其余的人也各自坐回地上，或是抱头沉思或是惴惴不安地发着呆，而关久则带着二白走向墙角的女人附近，那女人已经睁开了双眼，看起来精神似乎好了很多。

　　“……现在几点了……”那女人哑着嗓子向他们问道。

　　“快三点了，你现在感觉好点了么？”关久捡起地下的一听罐头打开，喝了口水，又随手递给旁边的二白。

　　“……好多了，谢谢你们救我。”她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惨白难看了，关久瞄一眼她手里的枪，若无其事的对她说，“不用客气，你也救了我一次。”

　　女人摇摇头，又自嘲似的苦笑了，“难得的假期啊，居然差点死在商场里。”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又抬起手检查了一下枪里的子弹。

　　上弹夹的声音显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刚没打通报警电话的学生本来垂头丧气的蹲在一旁发呆，这时候也不自觉的凑了过来。

　　“这是真枪啊，姐姐你是警察吗？”得到女人肯定的答复后一屋子的人又忍不住激动了起来，“能和其他警察联系上吗？”“什么时候能有人来救我们？”“那些是什么怪物？”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七嘴八舌的闹腾了起来。女人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这才缓慢地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离奇的……不过这地方还算安全，希望大家不要慌乱，尽可能的保存体力，照顾好伤员，要相信，警察绝对会来救我们的。”

　　保存体力等待救援这道理可以说人人都懂，但经由警察之口说出来的话语却明显更有分量，多少安抚了些众人浮躁恐慌的情绪。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渐渐淡去了不少，众人也相对冷静了许多，甚至有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

　　关久坐在旁边听了一会，主要说话的还是那两个学生和中年人，女警察继续闭目养神，远处的西装男不知什么时候也靠近人群插入了话题，态度显然收敛了很多，坐在地上的女人似乎也缓了过来，时不时还能说上一两句。

　　那两个学生一个叫李强一个叫张磊，都是大学在读，学金融管理的。西装男一听他俩专业就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却也什么都没说，只顾着和那中年人讨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获救。
　　这时候二白突然扯扯关久的袖子，凑近他轻轻说了一句，“外面有动静。”

　　耳边微热的湿气让关久莫名有点心慌，但少年的话却让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压低声音问二白，“是那些丧尸么，有多少？”少年摇摇头，示意他贴着墙去听，关久凝神静气地细听许久，果然听到墙外遥远的地方依稀传来人声和搏斗声，是救援队还是生还者？他心中一紧，刚想开口说话就听附近那女警察说道，“外面好像有打斗的声音？”

　　聊着天那几人统统一愣，紧接着一窝蜂般涌到了门口，“是警察吗？警察终于来了吗？”两个学生又激动了起来，刚趴在门上就听外面又传来几声明显的枪响，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不禁个个面露喜色堆在门口，那架势恨不得把门扒出条缝来好往外看。

　　关久不禁也松了口气，总算来救援了，这下他头疼的就只剩怎样让二白的秘密不被这几个人捅出去以及如何才能悄无声息的从警察的眼皮子底下跑掉这两个问题了。跑掉还好说，想让这帮人保守秘密估计不太可能。关久叹口气，这要是平日里，就算他们说出去也没人会信，但现在这时候可就说不定了。

　　想到这，关久状似不经意的偷扫一眼二白，却见那孩子正没心没肺地从罐头里掏荔枝吃的欢快，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这画面看的他也没脾气了，心说算了反正都被通缉了也不差再被人惦记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怎么地怎么地吧。察觉到关久的视线，二白放下手里的罐头，舔舔嘴唇犹豫了下，然后像下了挺大决心一样猛地地把罐头往关久面前一递，“……最后一颗了，还是给你吧。”

　　关久哭笑不得的劝他继续吃，这时突然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不知何时已经变了调，几声长长的惨叫夹着更加剧烈的开火声在附近响起，所有人的脸色都越发苍白了起来，几分钟的时间仿佛被不断拉长变形，惨叫和枪声似乎在空中凝滞了，门外的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最后一声枪响已经过了许久，贴在门口的众人仍旧定定然站在原地，直到熟悉的寂静终于再次回到门外的黑暗里，他们这才再次面带绝望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