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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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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骨律内息暗吐,掌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孩子体内。
良久,躺在玉玲珑怀里的男孩发出一声呻吟,虽然几不可闻,还是给了两个人莫大的惊喜。过了一会儿,孩子的手脚也开始动了,身体逐渐恢复了温度。又活了过来。
“这样躺在冰天雪地里怎么行,咱们得找个地方给这孩子暖一暖。”玉玲珑道。
博骨律点头表示赞许。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客栈,推门进去。
室内暖意融融,掌柜的正在柜台里面盹着,毛发稀疏的脑袋一下一下地磕在面前一本陈旧软烂的帐簿上。迷迷糊糊地听到碰门的声音,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儿,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客房。”
“找一间热乎干净的屋子,要快。”博骨律答道。“我们只停一、两个时辰。”
“好嘞。”掌柜痛快地答道。“你二位跟我来吧,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打尖儿可比住店贵,我先把这话说下了,省得呆会儿起争执,做生意,以和为贵嘛。”显是以前碰到过刁蛮的顾客,掌柜絮絮道。
“罗嗦什么,少不了你的。”博骨律截住了他的话头。
“二位客官一身贵气,当然不是那样的人了。”掌柜陪着笑。
一眼瞄见博骨律臂弯里裹在披风里的孩子,殷勤道:“小少爷这是睡着了还是怎么着,这死冷寒天的,可别冻着,惹上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呆会儿进了客房,在炉子前面好好烘烘,驱驱寒气。”半晌,见二人并不接话,也就识机地噤了声。
出了前厅,又拐了两拐,在一间厢房前面停了下来。掌柜的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屋子到还洁净,只是冷。店家计较工本,没有客人的时候,屋子里的火炉也省了。掌柜的放开嗓子喊了一声,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跑了进来。这小厮看起来极灵透,不待掌柜吩咐,便把短袄扎在腰里,掏出火镰生炉子。
不一会儿,熊熊的炉火燃烧起来了。许是风向不对,一股黄浊的浓烟掀掉了炉盖,从炉膛里面冒窜了出来。那躺在火炕上的孩子被烟呛得不住咳嗽。生炉子的小厮一迭声地道着歉,麻手利脚地打开窗户放烟,又跑到墙角鼓捣两下,烟就停了。
玉玲珑怕孩子闷着,把蒙在他脸上的披风拿开。掌柜的也过来查看,看到孩子满脸血污,不禁一愣,忙吩咐身旁的小厮:
“快去端盆清水来,还有手巾。”
小厮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出门去。不一会儿,便肩搭白布,手捧木盆回来了。玉玲珑把布在清水里浸了,小心翼翼地拂拭那张血泥交错的脸。盆里的水泼出去几回,那张脸才露出本来的面目。孩子的脸犹自肿着,却透着几分清秀。玉玲珑轻轻抬起他的脖子,将拥塞在他身下的披风取了出来,不小心碰掉了风帽,一头银发从风帽里面泻了出来。
“是他……!!”
一声惊叫,掌柜和小厮齐齐后退了一步,相顾失色,脸上惊恐莫名。
“你们认识他?”博骨律问道。
“恕在下直言,这孩子是两位捡来的吧。若是如此,还请两位从哪儿捡的送回哪儿去吧。”掌柜急道。
“这又是何道理?”博骨律皱了皱眉头。
掌柜也不答话,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朝玉玲珑和博骨律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过去。玉玲珑看着床上昏迷中的孩子,迟疑了一下,想了想,但还是跟了出去。
拐了几个弯儿,走进一个陈设简陋的偏厅,掌柜的才停住脚。
玉玲珑环顾四周,发现桌椅上都蒙着尘,看来这里很少有人来。掌柜的把他们领到这里,显然有避人耳目的考虑。小伙计把桌椅上的浮尘掸了掸,招呼玉玲珑和博骨律坐下之后,掌柜的终于开了口。
“不瞒两位,这孩子是不祥之人——天上的灾星下世。谁沾上,都没有好下场。”掌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象是提防着谁。
“这话从何说起!”玉玲珑也忍不住插嘴。
“说来话长……”掌柜向四周望了望,又打发身边的小厮去把门插严,才缓缓道。“十年前,修罗镇来了一个女人,那长得,啧啧——,可真叫美,我敢说,除了帝都以外,天下再也找不到这样的美人了。”说罢,暼了玉玲珑一眼,“当然,要是与这位小姐相比,肯定是比不上的。”玉玲珑心里暗笑,自己面上罩着轻纱,掌柜如何窥得见面目,人道生意人八面玲珑,这话真是不假。
“这女人孤身一人,又是个快临盆的大肚子,在我们对面的云来客栈落了脚。每日吃食和换洗衣服都是叫人送进去,从来也不出屋。第三天夜里,就开始绞了病了,肚子疼得不行,呻吟声连我这儿都能听着。唉——妇人生产,可真是九死一生啊。”掌柜的顿了顿,看出博骨律眼中的催促之意,知道这两个人对自己的话很是感兴趣。又道:“云来客栈的王掌柜见这女子无人照料,怕有不测,事先请了个稳婆。一来呢,是为这女子接生,二来,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也算是个人证。开店的,可不就怕有个血光之灾吗。稳婆过来了,那女子却死活不让进屋,还放出话儿来,说要是有人破门而入,她就横刀自刎。不管王掌柜隔着门如何央告,都不吐口儿。万般无奈,只好叫稳婆守在门口,要是那女子传唤,好随时进去。到三更天的时候,屋里的呻吟声就小了,后来,就一点声音也没有了。稳婆着急呀,想进去看看,又知道那女子脾气古怪,怕她着恼,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听得头上有一个焦雷炸响,外边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还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和女子的厉声呼喝,仔细辨了辨,竟是那产房里发出来的。——差点把这老婆子魂儿吓没了。难道那屋子里还有别人,她一直不错眼珠似的守在门口,可没见谁进去呀。这老婆子屁滚尿流地往掌柜那儿跑,还没跑两步,就听见身后扑——扑——两声,那老太婆壮着胆子回过头,就见红光一闪,一股黑血喷在窗棂上,接着屋子里就没了响动。她哆里哆嗦叫上掌柜带了人手回来的时候,风也停了,雨也住了,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掌柜的隔门喊了几声,也没人应。壮着胆子命手下的小厮把门硬撞开了,这一推开门,可就不得了喽——”
掌柜故意卖了个关子,一双小眼睛瞪着玉玲珑和博骨律。见玉玲珑动也不动,博骨律则一脸迷惑,虚荣心受到了极大的满足,做贼似的往厢房的方向瞄了瞄,才道:“就见地上有一滩血水,血水里躺着个还连着脐带的孩子,屋子里那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竟没了。”
“哦?竟有这样的事!”玉玲珑道。
“可不是吗。一干人等,把客房里犄角旮旯,但凡能藏住人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就是不见那女人的踪迹。把王掌柜急的,当时就懵了。二位想想,能不懵吗,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还动刀动枪的,能上哪儿去,这可是人命关天呐!急归急,这血泊里还躺着一个呢,王掌柜命稳婆剪了那孩子的脐带,找块布包上了。心里想,要是这孩子的家人找来,也有个交代。”
正说着,那小厮端上一壶热茶来,给三个人斟上了,掌柜的啜了一口,接着道:
“这孩子到也精乖,不哭亦不闹,给吃就吃,给喝就喝。一般的孩子落地三天才睁眼呢,这个呀,好像才生下来就能视物似的,人往哪走,他眼睛往哪儿跟。头发白的象银子,那眼色也不寻常,活脱脱白水银里泡着两粒黑珍珠,反正我是走遍了银翼,也没见着一个这样的。要说这孩子刚生下来就没了娘,也够可怜的,可是啊,他妈生他的时候,种种迹象,又都透着古怪。你想啊,我们这儿地处北冥,是极寒之地,八百年也碰不着一次打雷下雨呀,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电闪雷鸣,有人就说,这是雷神劈妖怪呢。还有更瘆人的,说这孩子是天上的灾星下世,凡跟他有关联的人都不得好死,他妈就是让他给吃了。王掌柜胆子小,等这孩子的家人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搁家里又跟个烫手的山芋似的,万般无奈之下,找了个神巫,卜测一下吉凶。神巫给了几个字:‘魔星反噬,大凶’。把王掌柜吓的,当天夜里就想把他送走。还没开始行动呢,结果,就在那天晚上,云来客栈掌柜加伙计整整一十三口,就都莫名其妙地死了,官府来查案,说是死者喉咙上都有一个洞,身上的血全没了,那孩子也不知去向。唉!十年过去了,本来大伙把这件事都淡忘了,可是三个月之前,修罗镇来了一个银发银眸的小子,说是来寻他母亲。那眼睛,那头发,我是永远也不会忘啊,就是当年那孩子。”
王掌柜叹了口气,举起茶杯,深吸了一口。
“那些孩子追着打他,要对他下毒手,也是为了这个缘由吗。”玉玲珑问道。
“可不是。他来了以后,镇上又有几家惨遭灭门,死状和王掌柜家是一摸一样啊!这下,更坐实了这孩子是灾星的传闻。大伙儿看见他是能躲就躲,能藏就藏。后来,就有人酝酿着要替天行道了!”
“怪不得那些孩子下毒手的时候理直气壮了。”博骨律恍然大悟。
“所以呀,我奉劝二位,趁这孩子没醒,赶快脱身,兴许还来得及。”
“多谢掌柜提点,这事儿的确透着蹊跷,那么有谁亲眼看见这孩子吃人肉喝人血了吗?”玉玲珑问道。
“这到是没有,不过呀,那几家人被害之前,有人看见这孩子在人家宅子周围晃悠,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玉玲珑站起身,踱到窗边,然后缓缓转身,象是下了什么决心:
“掌柜的,多有讨扰。这孩子我们带走了,你放心,以后他不会给修罗镇带来什么麻烦了。”
掌柜的张大了嘴,心想:真有不怕招灾的主儿。正想着意劝阻,就见博骨律朝玉玲珑使了个眼色。
“小姐,未经主上恩准,我们怎能带一个外人回去,何况,这孩子身世未明,要是真有什么不测,属下我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博骨律急道。
“你放心,一切由我承担。”玉玲珑缓缓地,然而又是十分坚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