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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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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冬天都被穿裂了,就像击破的鼓膜,深深的灌入了北风。
他说幸福的价值忽然变得很简单,只要停在过去幸福的一点上。
他刺裂了自己的鼓膜。用订本的锥子,一右,而后一左。
右耳已经无可救药,左耳还在治疗。可他的笑容恍惚那么满足。
那么,我就再也听不见你对我说,不再回来。
他的墙粉蓝粉蓝,很美好。
而他的寂寞,从此再也不必宣泄,就此变成内湖。
他的眼睛依然美好,只是不再外视,他不会再在深夜里感到冰冷饥饿然后需要温热的食物。他不再需要帮助。甚至孤独也已经失去意义。
他不再孤独。
他已经有了他的愿望,他的美好和过去,它们都停留下变成一座心湖。
而他住在这里,心满意足。
有一天,苏家诚来看望,在他面前轻轻的念,小楼,小楼……
他问,小楼是谁。
他的妈妈来看他,他像个孩子一样拉着她的手坐下,问什么都点头,说好。然后他的妈妈哭了。他为她擦眼泪,说,不哭,不哭。
你从来没有这么听话过。
可是我是多么希望你是过去的样子。
他什么都听不懂,可是依旧是笑。
后来他把自己的眼睛刺瞎了。后来他看不见也听不到。
他已经被监管起来,但是他不再伤害自己了,只是笑得很满足。
他说,我要说的话,已经自己全部听得懂。
不再需要别人了。
只有苏家诚还来看他,坐在他面前抽烟,一抽就是一个下午。
有一次他神经质的温柔的凑近来吻他,被他尖叫的推开。
他感慨,你终于变成了一个孩子。
你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妄想。
而我,甚至不能祈求,你还对小楼执著。
这时他看见,他无数次对自己辩驳那一瞬间,是不是看错了,但是他的确是看见了,那双不再视物的眼睛里面,走过一丝茫然。
仅仅是一瞬间。家诚也不再向任何人提起,因为没有裨益。但是他时常想起那一瞬间,他后来很久之后,对人说,那一刻我相信所有的人都有灵魂。
都有一个飘忽于一切的记忆与□□之上的,缥缈不测的灵动。
不然,那一刻,他不会依然记得。
而我,从那一刻起,和他之间依然改变,我不是医生他不是病人。
我们只是朋友。
因为我相信,他是可能会了解我的。
这很奇怪,我在一个失明失聪的精神病身上才可以寻求了解。并且是在他失去一切希望之后。
而此时,那个日照微微的下午,我们都感到安宁。
甚至听见生命的水无声的流过。
感觉它漫过我的皮肤,我们的小腿。而我无能为力,但这并不怎么悲伤。
我们只是感到一种黯然的感动。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许从那时起谁都没有机会知道。
而我感觉到他的时间已经不长了。清晰地感觉。
而我甚至不感到悲伤。
我想他已经得到了幸福。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在那个下午,这点无可改变。这和我身为一个医生全无半点关系。只是作为一个人的直觉的感动。
没过三天他就死了,后来我看着薄薄的推车,上面载着他的身体,上面是白色的被单。无由得想起来,他的右手臂。那天下午阳光流过他的手臂,金黄金黄的。阳光以及汗毛。我想他瘦了,于是我不由的想象被单下他手臂的样子。
想来有点苍白。
但是不知道,会不会有金色的光,我甚至去想,如果我突然的把那被单拉开,会不会有阳光突如其来的流过来,然后一切重现。
时光不再把我们捉弄。
一切都来得及。
可是这只是个想法而已,事实上他就被推走了,和每个被推走的人差不多,没留下来一点的声音。
甚至我希望,就算那个车突然塌掉,“当”的一声。也是一个从此以后想念的凭证。
可是他就这么走了。
我仿佛在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他是真地走了。
真的聋了,真的瞎了,真地去了。
而我就站在这里,永远不能做任何事。无能为力。
对生活无能为力。
如果一个医生只能开开药,和人谈论他们的过去,他又能改变什么。
什么也不能改变。
他无法操控已经发生的事实。
于是我决定休息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