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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用过午膳,他们自御园一径走去了前书房,仿佛有什么默契,他们快速而敏捷的讨论了现今朝堂上棘手之事。北边的蛮族虽然偶尔犯境,但是开朝圣武帝勇略博战,余威甚重,加之大嘉名将并未断绝,也不乏猛将,故而北边大体也算平靖。南边的水灾的折子却已越累越高,渝中的大坝若是溃了,则水崩立至,沿岸多少百姓要遭殃,苏家根本不敢想。李铭深看着折子,眉心越皱越深,看完了最后一份,终于发了怒,“益州太守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些。”
      苏嘉也蹙着眉,愁声道,“益州本来只辖着川中、川南之地,因蒙殇之乱,太守赵广明不知何种手段将渝州也侵入了益州太守之权,并摄着。如今大灾突至,他也不闻不问整日在府中同姬妾寻欢作乐。我以皇帝命下过责令,总不大见效。”
      李铭深冷哼一声,“不久仗着他赵广明的外祖母是左相之母么。”
      苏嘉称是,不敢严办他一来是京中未稳,无暇顾及,二来实在是因为赵广明同李铭深有兄弟之戚,他态度未明,她也不敢妄动。如今见他这样说,心里明朗起来。
      李铭深长身而起,拂袖踱步道,“太后,不必忌惮他。这事儿我去办。八月十八祭了祖,我就动身。”
      苏嘉难以置信他竟然愿意千里奔波,有些惊讶,“王爷何必前往,我再派人去便是。”
      他并不理她,又言,“我去了,京中形势你多留心。遇事多与萧昀商量。”他沉吟着,低声说,“找合适的人去我府上造成被盗的假象,不然老臣们是不会放过我的。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可受不住。”
      苏嘉在一旁听着,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又正色道,“那遗诏请王爷安置好了,落入贼人之手就不妙了。”
      李铭深微怔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此行我要带夫人去,太后不会反对吧。”
      苏嘉笑起来,“听闻王妃姐姐才名数年,嘉仰慕已久,只盼有缘得见。王爷愿前往疏灾,嘉拜谢。“说着她起身大礼而拜。”
      李铭深扶起她,淡然一笑。两人又商讨了些朝事,李铭深忽言,“太后带我到宫中四处看看吧。”
      苏嘉应了,两人便出了书房,先是前宫,转了半晌,绕到后宫来。
      正走着,方过晴方湖,李铭深忽然道,“太后之尊屈居凤梧宫,未免于礼不合。”
      苏嘉有些错愕,淡笑着回,住哪里倒也无所谓。“
      李铭深笑起来,“如此便请按合祖制,择日搬入德馨宫吧。”
      苏嘉轻声说,“我原以为王爷是不拘礼节的人,如今看来则不然。”
      李铭深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是不喜这些俗礼,不过若偏居于凤梧宫,总会给朝臣以太后理亏之感,既然无愧,自当正居。”
      苏嘉颔首称是,谢过他的好意,却不防脚下绊了石子,一下又崴了脚。
      李铭深走在她身侧,自然伸手扶住了他,她站的摇摇欲坠,几乎是他半抱着她了。一时之间尴尬起来。
      苏嘉低声说,“谢王爷。”
      李铭深扶她坐下了,便回身去叫人来。
      苏嘉淡淡的看着他走远,又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湖面,最后垂了眸,心里思虑起来。
      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却一生难以相认,如今一个死了,另一个却又要担起这腐溃的天下。改革厉治之途必是艰难无测。她又想起自己的人事经历,自己不是一个好女人。爱上诸却嫁给仲,又想法子害死了先皇,仲,连前皇叔代亲王发疯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如今又拉了延西王来,到底也是分不出什么对错来。又想起来延西王妃,她不禁有些感伤起来。延西王这样的良人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像她一世无双的诸一样,他们都是爱上了就再也放不开,舍不下的感情。可是诸死了,而她还活着,还不知道要活多少年。

      二十八年后,在凤临王府书房中醉酒迷离的□□皇太后不知是否会想起当日自己在晴方湖的那一番心思?弥留之际她是不是已笑弯了唇角,一如那个梅树下抿唇垂眸而笑的温婉少女。岁月染白了发丝,划破了容颜,她的笑却始终没有变过。那一夜风雪初霁,月缺似圆,霜花漫天,一夜之间帝都的腊梅,却都开遍了。

      德春命人抬了肩舆来,苏嘉回了凤梧宫,放坐下,又有人禀了,“娘娘,萧大人带着公主回来了。”
      苏嘉笑了笑,命人快请进来。
      李铭深转身往门口看去,雨凰已蹦蹦跳跳的跑进来,嘟囔着,“母后,母后,我回来啦。”
      苏嘉本就勉力站着,又被她一扑,一下子又委顿坐了回去。
      雨凰皱了小脸,“母后,您怎么了?”
      苏嘉笑着摇了摇头,萧昀已大步走了进来。他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李铭深,然后退了一步,拱手行礼。
      苏嘉命他免礼坐下,萧昀却看着她的脚,皱了眉。
      雨凰小声的文苏嘉,“母后,这个叔叔是?”有些怯怯的看着李铭深,又看了萧昀一眼,最终看向苏嘉。
      苏嘉一笑,柔声说,“凰儿,这是大嘉第一的王爷,快去叫皇叔。”
      雨凰有些一知半解的跑过去,绕着他转了一圈,奶声奶气的说,“皇叔。
      李铭深顿了顿,仿佛有些愣住了,许久才露出一个笑脸,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乖。”
      他这个表情实在是有些僵硬,苏嘉有些忍俊不禁,一转眼对上萧昀有些担忧的眼神。她点了点头,笑起来。

      萧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得不到所以一生也没有放手,这个女子平淡如梅初绽的笑颜便是他贪恋了一生的温暖,至死都没有放手。也许这就是他命中的孽缘吧。以前的许多年,以后的日日月月,年年岁岁,他死心不死心又死心,最终也不过是在□□初年,那个万巷绽梅的时候,他的心终于定下来,终于没有了波澜,她死了,他反而平静如水。也许有一种人就是要用尽一生去守护的吧。或许这种感情早已不是爱情,而成为了一种习惯。

      苏嘉延请他们用过晚膳再走,本来准备了四套餐具的,苏陵又遣人来说就在营中陪军士们一起过了,故而只是他们三人。
      用过了饭,浅碧领着雨凰抱着佑储往□□去了。宫人们也摆好了月饼和西域的葡萄酒,自然还有敦煌文明的夜光杯。
      苏嘉略饮了两杯,便已晕生双颊,歉然的换了茶,“嘉不胜酒力,还是以茶代酒吧。”
      李铭深看了她一眼,萧昀却看着李铭深,忽而有一颗流行划过天际,苏嘉轻呼一声,伸手抓了帕子已打了一个结,低头和眸一瞬,复又抬起头来,冲着他们两个笑起来。那笑容竟然也灿如流星,明净如月盘。
      他们又聊了些祭祖那天的事宜,最后苏嘉自斟了一杯酒,相敬之下竟也有巾帼豪气,“不敢耽误二位,饮了这杯便去陪团圆之人吧。”
      李铭深朗然扬眉一笑,同她对着饮了,竟连琴也不顾,也不行礼,转身振衣离去。
      萧昀垂眸抬手喝尽了杯中的酒,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同李铭深并肩出了宫。
      李铭深过释门时牵了马却仍是并肩同萧昀一路走着两人一路无言,到了宫门分别时,李铭深忽然邀他,“萧大人,可愿到我府上饮些薄茶?”
      萧昀笑着一拱手,“承蒙不弃。”

      两人一路并肩疾驰到延西王府,方进了门,便看到庭中月下立着一个素衣长裙的女子。
      李铭深有些歉然的迎上去,于宛眉轻然一笑,“王爷请移步望月厅,已备好了宴客之席。”福了个身,又侧身向萧昀微微一福。
      萧昀忙回了礼,树下月影绰绰,看不清她买内容。绕过回廊,于宛眉并无意陪坐,一福身便要往内苑去,萧昀暗笑自己多余了,忙起身请辞,“王妃且慢,是萧某唐突,打扰二位相聚,这便辞别了。”
      于宛眉回头看了李铭深一眼,微微一笑,声音柔弱,“萧大人多虑了。”便重又踱回来,依着李铭深旁边坐了。她身形偏瘦,却也并不露骨,肤色偏白,眼眸平静而从容,一幅静婉之态。眉目之间有着书卷气,却并不显迂腐,方才微微一笑,神韵流转,便立刻让人想到书中自有颜如玉之箴言了。
      萧昀也入座了,三人一言一语的也聊了起来,萧昀抬头看着明月如银盘,流华皎洁,低声吟道,“明月圆,圆如玉,家人来团圆。”
      李铭深低声笑道,“萧大人竟也会吟起坊间的俗句,令人意外。”
      萧昀不以为然,笑了笑,举杯喝酒,朗然道,“坊间虽有流俗,却也有些句子是精准的。”
      李铭深同他相敬之下又饮了一杯酒,旁边的宛眉轻声问了一句,“萧大人可曾成亲了?”
      萧昀一笑之下摇头,宛眉看了他那个可谓是风流倜傥的笑容,心中有些疑惑,这样的男人怎会尚未娶妻?她转眸笑道,“难怪感慨月圆人团圆了。”转头看着李铭深轻轻的一笑,眸中竟然也有些许的调皮之意。
      李铭深也笑吟吟的接过话来,“夫人,我们为萧大人做个媒,如何?”
      萧昀哭笑,连声哀嚎,“王爷,王妃快饶了萧某吧,实在是生性散懒,不惯于室,不能耽误了好女儿家。”
      言罢,惹得他夫妻二人大笑起来。李铭深忽而悠悠的又说了一句,“听闻霍大帅的女儿经常过府一叙呀,李某认为,萧老弟你可以考虑成家了。”自顾自地说完,还有些忍俊不禁的弯了唇角,隐忍的笑。
      萧昀苦着脸,起身敛裳一拜,“王爷莫再取笑了,萧某这厢有礼了。”
      于宛眉看着朗然大笑的李铭深,忽然觉得今晚的月很圆,她也微微的笑起来。

      宴至亥时正,萧昀起身请辞。
      李铭深已命人泡了茶来,色作青绿,幽然茗香,甘甜而有荷韵,若论起品茗,这茶的确不算的名品,萧昀一嗅之下浅抿而色变,眸中神情变化不定。这茶正是前朝末帝荆俊同皇后方氏的定情之饮——茗嫣引。
      萧昀佯作低头饮茶,心中早已转了千念,却听到李铭深淡淡道,“萧老弟可知前朝倾帝荆俊同皇后方氏之情意?”
      萧昀微笑,“自然有所听闻,令人心生感慨。”
      李铭深仍是淡淡的,撇着茶,忽然又说,“若为前朝遗后,当反否?”
      萧昀心中打过惊雷,心里的弦倏然绷紧,他是如何得知?难道是他告知他的?如何,难道两人真的是血亲兄弟?难怪如此相像,但是……他没有时间再想下去,沉吟道,“不知王爷想要的是什么,若是萧某,绝不会反。”
      李铭深挑眉,“为何?”
      萧昀沉声道,“若为天下权势,复世代之仇,则反之;若为天下清平,百姓安乐,则辅之。”
      李铭深看着他,眸中泛着冷冷的光,看了许久,叹息道,“你们都是为情所困的人,这又是何必?”
      萧昀冷冷道,“若无他们愿拼一生之力,王爷岂非要步公子诸后尘?此非王爷之意吧。”他又潇洒一笑,饮尽了墨玉盏中的茶,反扣在桌上,起身告辞。
      李铭深看着他,最终低声叹息道,“好,如此我也可放心。”他转身从侍从捧着的盘中拿过锦木盒,转手递给萧昀,“区区旧物,廖以怀人。”
      萧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接过木盒,拱手为礼。起身后大步逸然离去,盛夏的夜晚也是有风的,月下风中衣袂翻飞,一个男子有着这样挺拔潇洒的背影,“难怪霍大帅的女儿对他倾心。”于宛眉在李铭深身侧轻声道,李铭深侧头看着自己的妻子,蓦然一笑,伸手揽住她,回身坐下,为她浅斟了半杯酒递给她。
      于宛眉微微一怔,伸手接了,两人相对着遥祝而饮,李铭深忽然就伸手握住她执杯的手,莞尔一笑。
      她并不知何故,由他握着,不知说些什么,李铭深轻声浅慢,“陪我南下一趟吧。”
      她垂着头,看着他们相握着的手,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有问。
      李铭深知她深敛按捺,不由得心疼起来,握紧了她的手,低声说,“到渝中去治水,信夫人必能助一臂之力。”
      于宛眉却笑起来,“小女子薄识浅学,如何能插手国家大事。”
      李铭深并没有再说,手上用力拉起了她,几乎是揽着她回了屋。自然是芙蓉帐暖,一度春宵。

      翌日,苏嘉下了旨,善延西王之才,蒙殇之乱力稳国基,封为上皇叔,下辖吏部,上总群臣,颇有摄政王之势。自然是以皇帝名拟的旨,朝野一片哗然。
      在朝臣众声的疑问中,八月十八祭祖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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