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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回:凶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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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第一次,姜筱月主动约七郎上街的,可把七郎高兴坏了,连路都走不好似的,走一步,跳三跳。
“筱月,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玩啊。我去医馆,孟大娘都说你不在。你这些天到底在忙什么啊,你看你,都晒黑了好多。”七郎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姜筱月看着他,停住脚步,道:“如若不喜欢我找你,往后不找便是。”
“咦?”七郎傻眼了,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你能来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对了,娘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天波府做客啊。娘还说,这次她一定亲自烧好多好菜。你还没尝过我娘的手艺呢。”
“七郎。”姜筱月道:“我最近恐怕很忙,不一定有时间,而且,明天开始,我会更忙。总之,你要照顾好自己,下次遇见潘豹,你要绕道走,知道吗?好汉不吃眼前亏,潘豹要是找你麻烦,我再去收拾他!”
“筱月,你怎么跟我六哥说一样的话啊。六哥也说,让我离潘豹远一点。我又没惹他,干嘛要怕他!”七郎不以为然的道。
“我的话,你听不听?你要是不听,往后别找我!”姜筱月加重语气。那日,潘豹和六郎大闹医馆之后,潘豹便一直没有露面。他那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怕是等待时机。而且,那日六郎和他动手,姜筱月也看出来了,论武功潘豹不是六郎的对手,但是此人阴险狡诈,就怕他来阴的。
七郎傻愣愣的看着筱月,挠挠头说:“好啦。我知道了。我呢,以后要是遇见潘豹,就远远的躲着他,这样总可以了吧。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潘豹也不一定能打得过我。真要动手,我未必输给他的。”
“我知道。”姜筱月突然伸手拍拍七郎的脸颊,道:“七郎最乖了!”
杨七郎突然涨红了一张脸,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姜筱月已经走开几步,飞跑过去追上她。街上人有些多,杨七郎一直小心翼翼的将她和人群隔开。难得姜筱月有兴致,东看看,西瞧瞧,不知不觉走出了集市。七郎也不多问,紧紧的跟着她。
“七郎!”姜筱月突然唤他。杨七郎走上前,站在她面前,姜筱月猛然推了他一把,七郎后退数步,正要张口,一柄飞镖擦着身子射来,飞进草丛中。姜筱月不敢含糊,立刻拉起七郎,挡在他身前,喝道:“谁!”
街道两侧门户紧闭,只有他们二人临街而立。姜筱月环视四周,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实在是静得有些过头了。偶尔有一两个路人一看这架势,纷纷绕道离开。
姜筱月没有随身带武器,接下衣袖上的布条,缠在手上,对七郎道:“你能跑多快?”
七郎以为她是要自己搬救兵,道:“我不知道哎。筱月,你是要我——”
姜筱月没有回头,道:“那你尽量跟着我,不要走散!”
杨七郎没有回话,因为十只黑羽长箭迎面射来。姜筱月推了七郎一把,弯下腰身,犹如浮柳飞絮,手中的布条已经缠住长箭,在一松,箭寻来路射回,只听几声惨叫,十来个黑衣蒙面人跳下高台,将两人围在中间。
七郎道:“你们是谁?我们跟你有仇吗?”
姜筱月可没那么多废话,手中的布条已经攻出,似长袖曼舞,水波出渠,那布条看似软绵无力,但所到之处,黑衣人无不抱腕哀嚎。七郎也已踢开两人的攻击,与姜筱月背向而立,怒视着还剩下的四名黑衣人。
姜筱月引着四人且战且退,到一旁的檐下,手中的布条突伸数丈,缠在檐上横木,她借力使力,飞身跃起,将四人连连踢开,在落地时,发现七郎一直盯着她看,心里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现在没时间跟他解释那么多。
她收回缠带,与那四人缠斗。七郎见她如深水游鱼,毫不见怯意,亦跳下加入战局,突然空中传来一计响哨,直冲云霄,一柄二尺长箭朝七郎背后射去。姜筱月大惊失色,转身便来扑救,可那四人缠得实在厉害,姜筱月空出左手,缠带抛出,击开箭头,背上却挨了对方一刀。七郎见她为了救自己而受伤,也红了眼,不顾性命的拼杀起来。那四人却突然收式,跃地离开。七郎还欲追,被姜筱月一把拉住,见她半边衣袖已经浸血湿透,急得快要哭了。
姜筱月却还是笑着推推他,道:“哭什么,我又没死!”
“筱月,你——”七郎没往下说,扶住她道:“我送你回医馆。”
“不要担心,这点伤,没事的。”姜筱月怕他太担心,仍是安慰他。七郎又不是真糊涂,背后深可见白骨的刀伤,又怎么会真的没事呢。
他猛抱起她,飞奔朝医馆跑去。七郎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跑得这么快。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她死掉。
孟子衿说姜筱月背后的伤口极深,好在刀上未喂毒,不然肯定没命了。七郎一听,握住她的手,眼泪溢满眼眶。姜筱月笑容不减,伸手拍拍他的脸颊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还有,有些事,我想让别人知道,明白吗?”
七郎点点头,退出房间,让孟子衿替她疗伤。因为姜筱月不肯用麻沸散,孟子衿只得替她先缝伤口。伤口极长,横断整个背部,入刀虽深,但对方似乎并未想要她性命,所以刀口有些倾斜。
“你要是疼,就喊出来,别憋坏了身子。”孟子衿见她白着张脸,却不吭一声。
“没事。”姜筱月咬牙吐出两个字。孟子衿见她如此,也只有叹气的份。姜筱月突然想起什么,抓住她的手腕,道:“快!对七郎说,让他别走!”
孟子衿看着窗外的人影,道:“你放心,现在你就是赶他走,他也不会走的。”
好不容易替她止血,缝好伤口。孟子衿净手,见姜筱月又套上衣衫,坐起身子,忙拦着道:“不行!筱月,你必须休息!”
姜筱月推开她,走下地,脚步丝毫不缓,一拉开门,门口的七郎看见是她,立刻傻眼。姜筱月挥手打断他要说的话,道:“我送你回天波府。”
“筱月——”
“走啊!”七郎再不敢多说什么,紧随她身后,孟子衿追出来,将一药瓶塞在她手上,道:“半个时辰冷水服送一粒。我不想看见你有事!”
姜筱月收好药瓶,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出了医馆,姜筱月径直往天波府方向走去。恍若刚才受伤的人并不是她。七郎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扶住她。
“我没事。”姜筱月推开他。
七郎攥紧了拳头,道:“下次,我不要你这样救我!”
“傻瓜!”姜筱月凝神看着他,道:“你也会一样救我的,对不对?”
“嗯。”
“那不就行了。今日的事,包括我受伤,你不许对任何人提起,知道吗?包括你爹娘,你若是提一句,我半个月不理你!”姜筱月担心杨府若是知道她为了七郎受伤,只怕又要像上次一般,她明日还要去军营训练小分队。还有,她今晚必须去赵元家中一趟,有些事情刻不容缓。
“可是,你受伤了,要是去军营——”七郎此时已经可以断定,面前的姜筱月便是当日军营中所见的孟肖,难道他就觉得孟肖看着眼熟的。
“我睡一觉就好了。若此事让将军知道,你可知我是怎样下场?”姜筱月试图让七郎明白利害关系,但七郎显然没有注意听她在说什么,两人这么一路无话,到了天波府的门外。姜筱月又叮嘱七郎几句,看着他进去,转身服下粒药瓶中的药丸。
真苦!良药苦口,果然不是假的。
“姜姑娘!”
姜筱月回头,看见六郎和七郎站在府外,六郎疾步跑下,回头看了七郎一眼,道:“七弟让我送你。”
姜筱月无限郁闷的看了七郎一眼,这孩子也真是的,到底不放心,又不敢自己跟来,只得拜托他六哥了。
“不用了。我这就回医馆。”
“我答应了七弟,一定要将你平安送至医馆。”六郎说着,杨洪已经赶着辆马车候在一旁。姜筱月也只有摇头叹气的份了。登上马车,六郎驾车,往医馆方向去。姜筱月在心里盘算,医馆和赵元的住址,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这下,她又得跑些冤枉路了。
算了,还是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番。
六郎不急不缓的驾着马车,两人都没有开口,一路上只听见车轱辘滚过青石板路面的声音。他不时回头朝里面看一眼,见她整个人趴在座位上,似乎是睡着了,想了想,解下身上的外袍,盖在她身上。
其实,他停车时,姜筱月已经醒了。外袍上是年轻男子干净的味道,刺得她鼻子痒痒的,打了个喷嚏,扯得伤口一疼,整个人龇牙咧嘴,猛吸了几口凉气,才压住呼疼。
六郎有些尴尬的看着她,道:“快到了。”
姜筱月撩帘坐在他身旁,一脚搭在车辕上,道:“最近,汴京城有些乱,让你七弟和八妹别乱跑。我忙得很,没空时时守着他们。”
六郎轻应一声。姜筱月觉得无趣,又准备爬回车厢,六郎突然开口道:“你和七弟,很要好?”
姜筱月身形一僵,接口道:“对!”
“没事,我就这么一问。七弟他人很单纯,又很善良。我常惹爹爹不高兴,但是七弟不会,他总能叫爹娘开开心心的。”六郎幽幽的开口道。
“你嫉妒他?”
“怎么会?他是我七弟!”六郎很快回答。姜筱月一挥手,道:“不用解释,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不用送了,我过这个巷子,自己回去就可以。”说完,跳下马车,不等六郎回答,闪身进了小巷。六郎随即跳下来,追了几步,不见她身影,才掉转车头离开。
姜筱月从一侧门中走出来,月光皎洁,她心中亦明亮一片。
她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七郎,再往大处说一点,保护杨家也未尝不可。
想通这一点,姜筱月又恢复往常神色,沿一旁街道,往赵元住处走去。原本,她是计划今日让七郎一起,只是前去打探下情况的。而且,有七郎在,很多事都好办得多。首先他是杨家七郎,杨家的名号不用白不用,而且,七郎这人热血心肠,又乐于助人。有他在只会事半功倍。哪里知道路上遇见那一出,硬生生打断她的步骤。至于那些人是谁,她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最好别落在她手上,否则今日的伤必定千百倍归还。
有仇不报非君子。她虽不是君子,但她报仇的手段定会让他怨恨他娘生下了他!
赵元只是个穷书生,住的地方也十分破落。姜筱月跳上屋顶,就听见赵元和他娘亲争执之声,听了半天,才明白,他娘亲让他继续埋头苦读,待明年开春再行赶考。赵元却不乐意,说他已经连考了三年,三年不中,而且明明比他没有才学的同期,因为傍在潘府门下,却能高中,他就愈发觉得此路不通。他娘又同他说,为何他不去投靠潘丞相的。赵元气结,说起潘仁美更是怒发冲冠,言辞颇为激烈。母子二人的对话全落在姜筱月耳里,心里已经想出对策。
赵元虽想光耀门楣,但却不屑潘仁美的为人,不肯趋炎附势。
这个人,姜筱月料定自己没有看错的。于是,乐呵呵的回医馆去,孟子衿眼巴巴的守在门口,不曾想杨六郎也在。原来杨六郎没寻到她,径直来到医馆等着。而孟子衿知道她受伤之事,更是放心不下,又不便与六郎明说,等得心急如焚。
姜筱月看见六郎,有些不高兴,道:“你回吧。”
杨六郎也高兴不到哪里去,他等了半天,居然只得到一张冷脸,当场立刻甩袖而去。孟子衿忙关上门,替她重新清洗换药,见她始终一张笑脸,道:“你骂了六郎,就这么开心,人家可是等你好好半天。”
“哦。”姜筱月显然没有听进去,指着背后的纱布道:“晚上替我缠松一点,我明早还要去军营。”
“你都这样了,还要去?”孟子衿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孟姐姐,我现在浑身都是力气,使不完的。而且,这点伤,对我,根本不算什么的。我以前,比这重千倍百倍的伤,都挺过来了。这点,小意思。”姜筱月似乎心情大好,拉着孟子衿的手说。
孟子衿听她这么说,反倒别过脸去拭泪。姜筱月一惊,追问下去。孟子衿才道:“筱月,我从来没问过你从前的日子。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但是,你现在既然叫我一声姐姐,就算为了我,照顾好自己。我虽然是个大夫,可不想一天两三回的替你治伤。”
姜筱月心中百感交集,扑进孟子衿的怀中,流下眼泪。中刀时,她没有哭。因为哭,伤疤依旧会疼。但是,孟子衿的几句话,却叫她好像又找回被家人呵护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