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娘子》沾沾

3、第三回：出手（下）

　　十六岁？

　　姜筱月躺在纱帐中，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有两年，万箭穿心……

　　七郎。杨家的七郎。

　　“姜筱月，为何见我不拜！”

　　突然，纱帐外传来一男子说话声。姜筱月忙起身查看，双眼所触景象，已不复如初。这里显然不再是医馆内的客房。薄雾蔼蔼的宽敞大厅内，点着昏黄的烛火，烛火不明，只能模糊辨认出前方长椅上端坐一人。姜筱月并未惊讶，自从发现身处大宋，再没有什么不能坦然面对的。她想上前打量，却发现动弹不得，屈膝跪在厅中。

　　椅上的人说道：“姜筱月，傻眼了吧。没想到你跑到这里，我还能找到你，怎么样，是惊喜呢，还是有些失望？”

　　“君上？”姜筱月已经听出此人便是“月”的主事人君上大人。她只有在入“月”时的仪式上见过君上一次，但是此人的风华即便只是一面之缘，今生也决计不会相忘。

　　君上很满意，道：“不错。你还识得我。”

　　“君上，筱月执行任务失败，甘愿承受一切处罚。”

　　“咦？失败？你的任务不是刚刚才开始么？”君上道：“姜筱月，你是我这些年见过最满意的杀手，无论是功夫还是承受力，都让我刮目相看，所以，我选定你执行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知道吗？”

　　“任务？筱月不明白君上所指，请君上明示！”

　　君上缓缓道：“杨家的六郎和七郎，你已经见过了。杨七郎的命运你也约莫知道几分。我要你做的就是，保护七郎，无论是现在还两年后。至于原因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记得，杨七郎不能死！”

　　“筱月……”

　　“好了。喜欢你现在的身份吗？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但是杨家人，你只能护，不能伤。”

　　“是，筱月明白。君上，任务后，筱月是否能回去？”

　　“那是后话，不着急。还有，别给我惹麻烦。没事别找我，有事我自然会找你。”君上一说完，画面斗转，姜筱月依旧躺在纱帐内，若不是君上的话回响在耳边，她一定要以为自己做梦未醒。

　　门被人轻叩两声，传来孟子衿的声音：“筱月，你睡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姜筱月脑子里乱乱的，不明白君上此次交给她的任务是何意义。另外，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比如，君上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孟子衿已经掌灯进来，姜筱月也起身下床，她只看了孟子衿一眼，便知道，她是来同自己深谈的。

　　果然，孟子衿一开口便道：“姜姑娘，你今日出手救杨七郎的功夫，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不知，姜姑娘师承何处？”

　　“孟大夫有话明说吧。”姜筱月清楚的知道，自己能否继续留在这里，孟子衿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好。”孟子衿很满意她的坦白，便直言不讳的说：“那日我见你肩上伤口有些怪异，不似为一般兵器所伤，便将此事告知杨六郎。这些天，六郎也曾想从你身上寻找一点蛛丝马迹，好打探你的身世。可惜，一无所获。今日，你在市集中为救七郎出手的功夫，虽然只是几招，但出手又狠又快，而且你并未尽全力，否则潘豹绝不会活命到现在。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姜筱月。”

　　“你从哪里来？”

　　“很远很远的地方。至于为什么会来，我也是刚刚才有点想起来。”

　　“那你为什么而来？”

　　“为了保护一个人。”

　　“谁？”

　　“……”

　　“那好。你会为难杨家吗？”

　　“不会。”

　　“那大宋呢？”

　　“不知道。”

　　“你是不是辽人？”

　　“我是汉人。”

　　“你希望我怎么告诉杨六郎。他只是担心你和七郎在一起，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不会做任何伤害杨家的事情。这一点孟大夫尽管放心。就算我姜筱月死，也绝不会伤害杨七郎的。”姜筱月说到这里，突然明白，君上交给她的任务，不也正是她自己想要做的吗？

　　她是一个杀手，从她懂事开始，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成为杀手中的顶尖级别。

　　她已经熟悉并且认同这种生活。突然来到宋朝，过起平凡人的生活，反倒有些不适应了。既然君上让她保护杨家，那么她可以混进杨家军中，这样，一来她熟悉军旅生涯，二来又可以保护杨家，一举两得，实在为高招。

　　孟子衿听了她斩钉截铁的回答，噗嗤笑出声，上前拉住筱月，道：“筱月，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受人之托，才来问你这些的。从今往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安心住在这吧。”

　　杨七郎一整个晚上都跟在杨夫人身后，说那个叫姜筱月的女孩功夫如何如何的了得，三两下就解决掉潘家的奴仆，还扇了潘豹两个耳光，又说如果不是姜筱月出手相救，她最最亲爱的小儿子，现在身上就多了个冒血的窟窿了。

　　佘赛花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对姜筱月也心生几分好奇，便对七郎说，明日请人家上门做客，好好酬谢人家的救命之恩。七郎听后更加欢喜。杨八妹人小鬼灵精，刮着脸羞七郎，说他是喜欢上人家，把杨七郎弄得面红耳赤，两人在客厅内追打起来，刚撞上外出归来的杨六郎，八妹躲在六郎身后，说：“六哥，七哥要娶嫂嫂了。七哥要娶嫂嫂了。”

　　佘赛花怕明日姜筱月登门来，会被八妹弄得不好意思，便转移话题道：“你六哥都没娶嫂嫂，你七哥只能等你六哥娶完再说了。”

　　八妹抬头问六郎，道：“那六哥，你什么时候娶嫂嫂？”

　　六郎轻刮她鼻头，把这个皮球踢开道：“这你得先去问你五哥，五哥不也没娶嫂嫂，我怎么能抢在人家前头呢？”

　　杨八妹仰着头想了想，说：“那你们干脆一起娶不就好了。”

　　佘赛花问六郎，说：“你又去哪里了？别总这么晚回来，你爹爹在练功厅里，还不快去！”

　　六郎应声退下时，却多看了七郎两眼。

　　杨业此时正在练功厅教授儿子们武艺。大郎，二郎，三郎，五郎都在。孟子衿果然药到病除，杨业的咳嗽已经全好。但儿子们还是劝说他好好休息，军营中的事有他们几个在，不会出岔子的。杨业又怎会不知道他这几个儿子个个都是好样的，嘴上虽不说，心里可高兴了。

　　六郎进去时，杨业正在指点三郎的枪法。其实一套杨家枪，几个儿子已经耍得极好，六郎自然也不差，只是少了些实战经验。杨业便让六郎与五郎切磋。六郎心不在焉，几下便落败了。

　　五郎怕他心里不过意，便上前安慰道：“六弟，是五哥出手重了，你没事吧。”

　　杨业在一旁道：“叫你在家里好好练功，你不是偷懒，就是溜出去玩耍。这样下去如何了得。我问你，七郎和潘豹又是怎么一回事？”

　　六郎忙将白天七郎差点惨遭潘豹毒手的事说了出来，众人一听皆大为恼火，说潘豹实在太欺负人，连七弟都不放过。

　　杨业却追问道：“你说七郎被人救了，是何人出手的？”

　　六郎又将前几日上山采药，救下姜筱月的事一说。杨业听说两个儿子为了治疗他的咳嗽顽疾，翻遍整个山头，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一半。做父亲的有哪个不希望儿子对自己好的。

　　“你确定这姜姑娘的功夫如此之高？”杨业问说。

　　“我当时不在。不然潘豹怎能欺负七弟。是七弟回来说的。不过这姜姑娘我也查了，查来查去，都没有任何消息。”

　　三郎在一旁笑说：“爹，既然是七弟说的，那姜姑娘的功夫也未必当真如此了得。她救了七弟，自然在七弟心中有所不同，言语怕是有些夸大。”

　　五郎道：“可惜是个姑娘，不然收入我杨家军，那还了得。”

　　大郎道：“女子又怎么了。当年娘亲不也是随爹爹南征北战的，巾帼不让须眉嘛。”

　　二郎也道：“可惜无缘得见，不然还真想切磋一番。”

　　六郎说：“娘说了，她救了七弟，明天请她来天波府，算是谢她救命之恩。”

　　四人一听，皆扭头看向自己的爹爹。杨业何来不知道儿子们的心思，便说：“来者是客，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到头来会让你娘念叨的。”

　　四人听罢，火焰被浇灭了一半，便缠着六郎问那姜筱月到底是何模样，功夫可确如七郎所言。六郎也未曾见她出手过，当然也说不明白。再加上，姜筱月的身世始终让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便对杨业道：“爹，孩儿怕姜姑娘来路不明，万一要是对杨家不利，孩儿担心……”

　　“六郎，英雄不问出身。听你方才描述，她既然肯出手救你七弟，便不会与天波府为难。至于她是何目的，明日一见便知分晓。”

　　众人一路到了前厅，居然还听见七郎在夸赞姜筱月，众人觉得有趣，便让七郎学着来看看，七郎比划几下，便收手站立。

　　大郎追问道：“没了？”

　　“没了。”七郎说：“就这么三两下，那两个人已经趴在地上哀嚎，潘豹被打了两个耳光，面色不知道有多难看。”

　　众人面面相觑，一半是不相信七郎描述的，另一半却又认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此人的功夫实在深不可测，愈发对明日相见倍感期待。

　　好不容易轰走儿子们离开，佘赛花柔声问杨业道：“相公，你对此人有何看法？”

　　“夫人为何这么问？”杨业有些不解。

　　“其实也没什么，难得看他们这么高兴嘛。如果明天一见，这姜姑娘功夫确实如此，我想请她来天波府。听七郎说，她如今还暂住医馆里。毕竟，她可对七郎有救命之恩。”佘赛花怕杨业不答应，拐弯抹角的说。

　　“夫人，这事全凭你做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