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娘子》沾沾

24、第二十四回：念奴

　　“如果我现在不救她，不出半个时辰，必死无疑。筱月，我们得赶快会医馆。”孟子衿收好银针，擦去额上的汗水，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总算拦了辆拉柴的马车，终于赶在天黑前回到医馆。孟子衿将六郎要用的药材包好交给姜筱月，道：“我这两日估计不能去了，你按着药一日三餐饭前服送，六郎的伤口会很快痊愈的。”

　　姜筱月还想说什么，但见她如此忙碌，也只好作罢，回了天波府，将此事汇报给佘赛花。佘赛花煎好药给六郎服下，此事不表。

　　单说孟子衿救回来的女子，当夜苏醒过来，几乎将整个医馆都毁了。她先是挣脱孟子衿捆她的布条，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好多珍贵的药材都被毁于一旦。孟子衿一边安抚她，一边救药。可那女子显然是发了疯似的，毫不听劝，不仅如此，她更是夺门而逃，刚好被不放心去而复返的姜筱月遇见，她便一掌将她劈晕过去。

　　“怎么回事？”陪姜筱月一道的七郎见满地狼藉，诧异的问。

　　孟子衿扶起那女子，往里面走去，对两人道：“没什么，药瘾上来而已。”

　　“这还叫没什么！孟姑娘，这可是你辛苦几个月的成果，你看，都被她毁了。我看，干脆这样吧，我留下来，下次，她要在再发病，我就这样一下，打晕她得了。”七郎说着，做出跟姜筱月同样的招式。

　　孟子衿看了看七郎，道：“那也好。不过，她只是药瘾上来时才如此，撑过这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筱月，你累了一天，还是回去休息吧。”

　　七郎也道：“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杨六郎服了孟子衿新配的药方才两日，身后的鞭伤已经开始结痂。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伤才好转，便要磨拳擦掌，还说什么再不动，身子就要生锈了。

　　佘赛花见两人住在后院，照料起来不十分方便，便问两人可否搬回前院。她已经给姜筱月备好了房间。六郎一听，便拒绝道后院空气好，适合人养病。

　　如今，天波府的人对姜筱月的态度又有了些变化，以前是待她如恩人，感念她一次次出手救助杨家，现在却干脆当她是自家人，说起话来也好不见外。杨业也常常来后院看她，就小分队的事情询问她。姜筱月好几次都提议自己可以回军营，但都被反驳回。

　　如此一日闲似一日，姜筱月实在无聊，便开始教八妹武艺。有眼红的，便也暗中偷师。一来一去，众人更是心生诧异，对她打从心底的敬佩。姜筱月待感情素来迟钝，天波府内诸人浓烈的眼神，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孟子衿就没有这般好命了。她的医馆一连三天差点被毁了五次，幸好后来七郎帮忙，实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只有敲晕花奴。花奴便是那乞丐的名字，其实她也根本不是什么乞丐。她的父亲本是朝廷为官，前两年不知道得罪了谁，被贬去了偏远贫瘠之地，不料想，皇上如今又诏书切切的盼他回来。谁曾想，一回来踏上的却是黄泉路，一家老小十五口人惨死途中，连她只有七岁的弟弟也死在乱刀之下。那帮人把她抓了去，却也不杀她，只是一日接一日喂她毒药，两天前，她是乘着守卫松懈时，逃了出来。岂料一路上追杀不断，若不是遇见姜筱月二人经过，她是决计无处可逃的。

　　花奴还说，一并被他们绑去的还有好多姑娘，都关在古月崖后的背风的山洼里。

　　七郎一听，看事情严重，便回禀的杨业。杨业与八王商议，又不知真假，便决定先行试探，再决定救人。果然不出所料，那山洼处一洞窟内，藏着男女老少几十人，皆都长期服用念奴，只是抓他们的人却都不知所踪，听被解救的人道，抓他们的都是一伙辽人，无恶不作，稍有反抗便打杀人命。

　　姜筱月听见孟子衿如此说，便怔怔的望着花奴。花奴被她的眼神所吓，惶恐的躲在七郎身后。

　　七郎道：“筱月，你怎么了？你别不高兴，我们不告诉你是因为你身上伤还未大好，而且，我六哥也不想你管这事。你们身上还有伤，需要休息。”

　　姜筱月问孟子衿道：“她身上的毒可去了？”

　　孟子衿道：“十之八九。幸好我们发现得早，药材什么也齐全，不然我可不敢说。”

　　“这念奴真的如此恐怖？”

　　“恐怖倒也算不上，只是一旦传开，后果不堪设想。八王爷正想方设法请皇上下禁令。你看，这常人若是服用，虽然发病时痛苦难耐，但若是传进军中，将来恐怕再无迎敌之力了。”孟子衿道。

　　姜筱月一愣，道：“军中也有？”

　　“情况还不是很清楚，我今日要去军营一趟。你既然来了，就陪我去吧。”

　　“好。”

　　姜筱月在天波府也实在憋闷至极，巴不得赶紧回军营中去。七郎一听便也要跟去。孟子衿道：“花奴情况还不稳定，你先留下来，万一有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七郎也只得作罢，叮嘱筱月要处处小心。

　　一路上，孟子衿告知姜筱月这药实在古怪，虽然之前也已听说厉害，但一直未在京中见过，这一次，却来得如此汹涌，只怕是有大事发生。

　　赵元看见姜筱月十分高兴，将这几日训练情况向她汇报。自打沙河镇一战之后，猎鹰小分队虽然不算成熟，但众人皆已明白自己的分量，平日练习依旧不曾间断。赵元也渐渐显露出其卓越的领导才能，姜筱月便让他放心去做，又将念奴一事告知众人，命他们一切小心，务必查明药源。众人磨拳擦掌，高兴领命。

　　一日下来，孟子衿颇为受累，一个接一个的给士兵号脉诊视，却未发现什么病症，总算放下一颗心，但还是知会焦孟二人，务必时时留意，稍有动静，一定要斩草除根。焦赞自诩杨家军军纪严明，不会有此等腌臜之人，嚷着这几日他又演习新的兵阵，非要姜筱月前去一探究竟。孟良却一副沉思。

　　出了大营，孟子衿追上孟良，问：“孟将军方才有事为何不说？”

　　孟良一笑道：“果然瞒不住孟姑娘。”

　　“将军不妨直言，若子衿能帮到忙的话。”

　　“方才听孟姑娘所言，这念奴毒性虽不强，但善于长期潜伏，而且又致成瘾。孟某只是担心，若是军中有人服食此药，只怕军机要务秘密不能保全。”

　　“将军担心也不无道理。”孟子衿道：“虽然，服食念奴者，虽不是傀儡但也相差无几。一旦发病时，是什么事都会做得出来的的。就算是自断双臂，他也不会犹豫。不过，将军不必忧郁，按我配备的药方，应该可保万一的。”

　　“有孟姑娘相助，真是我们杨家军的福气。”孟良感慨的道。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孟良突然想起一事，便道：“孟姑娘，你既然来了，不防去看看五郎吧，他这两日精神不大好，还有些高烧不退。”

　　孟子衿一听，急忙收拾药箱，紧随孟良往杨五郎休息的营帐中去。

　　孟子衿一进去，便见大郎和三郎围在床边，地上吐了一地，有些难闻。

　　大郎说，明明早上还好好的，刚到军营就成这样了。三郎又道，听说孟姑娘来了，还死活不肯叫人去请，央求着孟子衿赶快给看看。

　　孟子衿坐下把脉，越把越心惊。

　　因为这杨五郎不是因为别的，他中的只是念奴的毒，而且中毒极深。孟子衿取出银针，先刺穿他的小指，又沿耳周刺入，未几，其小指便有血珠低下，血色成暗紫发黑。孟子衿愈发肯定他中的是和花奴一样的毒：念奴！

　　二郎正巧进来，看见此幕，大惊问：“五弟这是怎么了？”

　　大郎示意他噤声，将一干人先行带离，留孟子衿安心治疗。五郎昏昏沉沉中醒来，见是她，立刻要爬起，猛推开她道：“我没事！不要紧！你先走！”

　　话未说完，又吐了出来。孟子衿手上身上全是他吐出的污秽之物。

　　“对不起。你走吧。”

　　孟子衿也不管自个身上，按住他躺下，道：“先让我看过再说！”

　　五郎一掌挥开她，道：“我让你走，你听不见吗？走啊！走！”

　　门外的众人听见动静，这才传进来，大郎先道：“五弟！不可对孟姑娘无礼！”

　　孟子衿并不看众人，只是怔怔的看着杨五郎，他自己是知道情况的，所以才不肯让她医治的吗？她担心的不是这个，杨五郎怎么会中念奴之毒呢。

　　孟子衿道：“没事，你们先出去，我要施针了。”

　　五郎一听她这么说，立刻从床上爬起，支撑着下地，道：“你不走！我走还不行啊。”只是，他没走两步，姜筱月已经出现在帐内，伸手便将他劈晕过去，对大郎和二郎道：“麻烦，扶他上床。”

　　孟子衿直摇头，道：“筱月，他没有发病。”

　　“我知道。”

　　等孟子衿替杨五郎施完针之后，又将药材交给大郎等人，杨业传她过去说话。孟子衿知道瞒不住，央求姜筱月千万别乱说话，她自由分寸。

　　杨业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又看她面色如此沉重，心里便知道情况的严重性，问道：“五郎他可还有救？”

　　“将军不必担心。五郎虽然中毒较深，但只要配合医治，我一定会救好他的。”孟子衿坚定的说。她会救他的，她一定会救他的。

　　杨业沉思片刻，道：“那就好。只是，五郎他怎么会，怎么就。哎——”

　　孟子衿安慰道：“将军不必如此。恐怕五郎自己也不知道，等他病好，再问不迟，我只是怕耽搁他治疗，错失良机，所以请将军先送五郎去医馆吧。”

　　杨业挥手道：“这不行。你医馆里已经有个花奴，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这样吧，去天波府，夫人差人配合你的。”

　　孟子衿见他说得有道理，便应允，从医馆收拾好药材，天波府的马车已经前来接应，带上七郎和花奴住进天波府去。杨五郎也从军营回来，众人也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