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劫》糯米不团

3、第三章

　　因为帝君嫌我丢脸，命陆湛偷偷将我打发了。此间又收了这厮捎来的许多宝贝，临行拿出来一瞧，竟都是些动物毛！陆湛便坏笑，落在本仙眼中，横竖都有些幸灾乐祸。

　　我瞪他。他作模作样，给我假装伤情：“你自己擅离为何怨我？本君何尝逼迫过你么？亏今日还给你带来则新鲜消息，既如此……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我没有骨气，瞬时被他燃起好奇，“什么消息？快说快说。”

　　陆湛瞧我猴急，半日才道：“无甚。只你的瑶光也是今日下凡，这前后时辰相差不远，有缘相逢在人世也难说。”我闻言心生一诧，惊觉他话里有话。

　　我忙对他一望，看神情实在不像顽笑，方信了几分。若依那日林中所言，想来瑶光便是同着碧微帝君往人间去寻那件东西了。倘若我与他果真能在人间相遇，倒也是美事一桩。

　　正想得美，陆湛抬头瞧了瞧日光，突然不耐道：“时辰已到，你还不快去？”说着将我轻轻一推。

　　可怜本仙没有防备，被他一推，从天而降脸着地直往人间飞去。那厢，陆湛声音尚自耳边传来。
　　“我说仙子……莫忘擦擦嘴角口水。”

　　我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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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一会，前方出现个城池。

　　城内既有幽微曲巷，又有轩丽楼台，连着城外几座青山。我被陆湛那阵仙风相托，往亭台楼阁最最显赫之处落去，亭台旁还布着游廊，尚有几位华服少年。本仙看在眼里，心中欢喜，刚想往下投生，谁知仙风至此突然拐了一弯，又飞去城外。

　　飞了半日，停在一座道观上空。

　　我来前曾托陆湛替本仙选个好去处，谁知此君听后却只是笑。又让本仙大可放心，说定会选个不愁被偷被抢之处，每日靠世人供养过活。当时我听后，还眉开眼笑，甚感激于他。

　　现在想想，真想一头撞死。

　　本仙只得在道观上方转了一圈。倒瞧得分明，那道观匾额上书“一梦”二字，其实是座两进连回字宅院，损瓦灰墙，漏雨灌风。西厢房里似乎躺着个人，打散了发髻，也瞧不清楚长相如何。

　　我正疑惑，仙风突然急急落下，摔在那横躺之人的身上。又感魂魄一沉，身子渐重，不知是否幻听，竟隐约听见碧微帝君自不知哪处传来的声音：“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种种今日生，且借这肉胎之身再历一遍人间悲欢，安生度劫。”

　　忙想睁开眼皮，却是脑中一黑，不及细想就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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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来时痛感没了，眼前物件却朦胧纠缠，仿佛多出道人影。我瞧大不清楚，于是伸袖随手一摸，竟被本仙凭空抓住只手！那手指骨修长，柔滑微凉，此刻让我握着也无一丝挣扎之意。甚是乖巧。

　　本仙暗暗一笑，心领神会。

　　必是这肉胎的小情人见了心上之人成个半死不活模样，探视病榻来了。可惜啊。肉胎本主早已被暗渡陈仓，换了抹魂，现下倒让本仙吃尽豆腐。我又趁乱摸了好几摸，这才气定神闲往上一瞧。见床边倚着位男子，正青衿大敞，发髻纷乱。

　　那男子生的修眉凤眼，放在人间也算是个美人儿。只是此刻美人儿额上沁了密密细汗，双颊潮红，连呼吸也有些紊乱。

　　瞧这情形分明是……奸%情现场！

　　我不禁一抽气，三魂顿时吓去了两魄，手也就一缩。

　　美人儿见本仙正打量他，漆眸点水，含笑那么一望，伏身过来问了句话。“我说侄儿，你可是醒了？”温软吐气伴着绵长字音送到本仙鼻子底下，纵使我乃仙胎还魂，瞬间也被他勾去了清明。妖孽！

　　本仙我瞪着他，只觉最后那魂也在盘旋而去。“你是谁？”

　　美人儿眼睛一弯。正要答话，房门“吱呀”一声被大力推开，一个布裙荆钗的美貌女子挑着细眉冲了进来。那小姐姐抱臂环视了一圈，对本仙不客气道：“我说老五，你莫装了！既是醒了还不起来？为何还要师叔替你输送真气？！”

　　原来美人儿是在输送真气！本仙大大松口气。

　　美人儿尚在张罗着脱衣露胸，说是要再为我输送真气，方才那位美貌女子在旁气得直翻白眼。门外那个伸头伸脚的破落道士见状，拖了个老头“呼啦”一下冲进来，嘴里喊道“大夫快来！师妹这是要去了……”奔至我床前围观。那老头一点也不含糊，只见他灌口烈酒，一通狂喷。

　　本仙望着群魔乱舞，只得沉默。又吐出一团鲜血。

　　美人儿师叔忙翻出我左臂，在上头划下道决，我顿时只觉清明入脑，精神健朗。

　　本仙得了他真气，赖于榻上养“病”。我仔细环顾一圈这破落道观，想到我一介神仙，竟要在这儿了此残生，生生想了好几日，方才勉强想开。

　　几日后我才闹清楚，从前这道观香火倒也旺盛。

　　后因山外凭空生出个妖怪。每逢初一十五故意做了那世人模样，进城破坏营生，专门□□妇女，为此城中百姓皆谈妖变色，不愿闺阁出城拜神，道观才渐渐冷清下来。

　　县令老爷几次三番请了世外高人出城收妖，谁知那些高人不是一去不回，便是做了妖怪嘴下鬼。
　　那时，修为较高的观主二师兄求神问道还未曾归，美人儿师叔尚在云游，这一梦观的名声全靠了三师姐一人苦苦支撑。就在本仙投生前两日，有人来敲道观大门。应门一瞧，竟是不知所踪的小师叔云游回观，众人自然欢喜。其中，三师姐尤为欢喜。又是对镜贴花又是遣人洒扫，将众人好一通折腾，我这肉胎本主据说劳累过度，下石阶时一头栽下去，从此换了抹魂魄做主。

　　我与美人儿师叔厮混熟后，也曾好奇相问于他，可喜欢那三师姐。

　　哪知美人儿听了，猛然旋身，上下打量本仙一番。他细细长长双眼微微一睐，我脖子瞬时缩了一缩。那副神情，恍然间令本仙觉着，像极天上一个人。半晌，美人儿无声笑笑，说了句使人绝倒的话：“侄儿，你说……我生的好看么？”

　　我几乎喷笑出声。

　　若论皮相，眼前之人却哪里及得上瑶光星君。美人儿生在凡间，不识九重天外仙君之姿，也怪不得他。本仙到底见过世面，扬头一背手，对他骄傲道：“放在人间，也算得好看了。不过……小侄有幸，曾见过天上仙君显像。仙君之姿，非你凡人可比。”说完，我怕他不信，鬼使神差又加一句：“一个星君便已使人过目不忘，更遑论碧微帝君。”

　　本仙顺嘴想起从前天上那些神仙日子，不禁惦念万分。且莫道神都昆仑，即便我那处小小的杏林，三千年花开时也灿若烟霞。再者还有力士使唤，整日守着一方天地监守自盗，偶尔尚能远远窥一眼瑶光。我已心满意足了。

　　唉。本仙我摇摇头，叹了口气。这是高高在上的仙家们的伤情，说了他也不懂。

　　美人儿师叔果然不懂。他一怔之下，居然对我笑得十分受用。“还是我侄见过世面，有些品味。”

　　这下轮到本仙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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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美人儿师叔回观后，原本凄惨的香火倒也起死回生了几日。好些闺阁趁初一十五未到之际相约来拜神求愿，不知是求神，还是求人。本仙跟在美人儿后头，也着实得了许多好处。只这好景没过几天，随着那妖出没时日渐近，观中香火又冷清下来。

　　我每天吃饱就睡，睡了再吃，日子过得甚为无聊。酒足饭饱之下，生了一颗闲心，寻思来寻思去，最终还是将主意打到城外那只妖怪头上。

　　我是觉着，凭那怪再厉害，也不过是人间成了精的东西。故而只消动动小指便定能将它收拾服帖，到时享受人间香火不说，累积下功德助我早日重列仙班亦未可知。算来算去，这桩买卖有利无害，现下只剩了一个问题。

　　便是需得寻个活见证，好把我斩妖除魔的威赫盛名传扬出去。

　　本仙刚将这层意思透露，众人倒也不客气，呼啦一下全做了鸟兽散。只美人儿师叔一人端然在座。他双眸一弯，不正经道：“果然好主意。”本仙听他话音，怎么都觉着有股说不出的嘲讽意味。

　　我大人大量，当下也不同他凡人计较。自商定了明日十五，趁那怪进城骚扰之际，待我将它狠狠教训一通。美人儿师叔只需观战，好生记录本仙威行即可。师叔边听边点头，摆出一副肃穆模样。翌日出发时，三师姐不甘寂寞，也不知打哪里冒了出来，说愿同去。傻子都瞧得出她安的是份甚心思。本仙自诩风流，见状自然同意，又附庸风雅将他俩凑作一堆。

　　果不其然。美人儿师叔高兴得脸色都变了。

　　街上却无人。我们三人在街上寻了好久，竟然找着一间开门迎客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