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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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国王凯文在他的私人书房里焦躁的来回踱步，满屋的王国栋梁都垂着头一言不发，仿佛集体吞食了哑药。只有格兰特兴致盎然地摆弄着一只精巧的自动流水茶壶，不时发出轻声赞叹。
当格兰特啪的一声将机关拆成两半，凯文终于忍无可忍。
“你凭什么笃定他会回来？”
“那个泥土实验，”木石系法师并没抬头，仍然兀自打量着手里的壶盖，“是种古老而有效的方法，但他当时显然心烦意乱，所以才会失败。”
莱恩点点头说：
“他好像挺关心那个托尼，似乎有几分后悔。”
“就算如此，他如果没看到告示该怎么办？”
“先是隐藏在橡木村，再往南绕过雾谷，”黑发骑士用手指在地图上划出几道迂回的曲线，“他的下一步可能是飞越深渊峡前往冰封岛，也可能是往西去向落日荒原，又或者他的目标是黎明海岸。但无论如何，我们已经在各条线路途经的驿站里贴满告示，他会看到的。”
“可是…”
“放心吧陛下，”格兰特的口气仿佛成竹在胸，“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会回来的。”
“就凭你的直觉？”凯文不禁提高了音量，“这实在太让人放心了！”
语音未落忽然有人直直从椅子上跌下，落地的声音听上去便叫人觉得肉痛。
“我说，”棕发蓝眼的男人揉着自己的屁股抱怨，“你们能不能小点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就是王国首席法师，古老纳希家族的唯一后裔，与凯文结下“至死不渝”的契约，并力助其平定叛乱登上王座的斯蒂芬·纳希。
相较于众多不知所谓的头衔，格兰特一直认为对此人最准确的定位应当是：王后。
记得他第一次提出这个观点时斯蒂芬险些被茶水呛死，然后就反复对他强调绝对绝对不要在凯文面前说这种话。格兰特不太明白为何事实如此却不能直说，但想到斯蒂芬总有自己的道理，就也没有继续纠结。
眼下这位法力高强的名门之后正坐在地板上没精打彩的打哈气，完全看不出他的性命已危在旦夕。
斯蒂芬满不在乎的态度无疑激怒了凯文。年轻的国王大步冲过去，一把揪住法师的衣领强硬地把他整个拽起来。
“你居然还敢睡？！知不知道再睡下去你就永远醒不过来了？既然这么不在乎你干脆就去睡到死好了！也不用我日夜烦心！”
斯蒂芬急忙双手附上凯文的手背，讨好的笑着说：
“抱歉是我不对，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看到凯文皱着眉又想开口，他立刻抢着接下去，“是是是，我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只是我最近越来越困，好像睡多久都不够。”
不管过了几年，斯蒂芬仍然和从前一样擅长惹凯文发怒，但自从他发现凯文完全无法应付假装可怜的自己时，事情往往就很好解决了。比如现在，凯文果然抿紧了嘴唇松开了手，转过头不再看他。
“那你就去练习法术去挖宝石去做你喜欢的事，别睡。也别离我太远。”
最后一句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让斯蒂芬忍不住微笑起来。他转到国王面前握住对方挺直的肩膀，看着他碧绿的眼眸说：
“我会没事的。我曾发过誓要陪你走到最后，以纳希家族的名义。如果我这辈子只说过一句实话，那就只能是这句了。”
国王的书房里弥漫着坚比真金的温情暖意，而王都的另一端，身披午夜寒风从地下水道偷偷摸进城中的洛瑞却瘫坐在墙角下动弹不得。
马不停蹄的昼夜奔驰耗尽了所有体力，洛瑞觉得自己变成了上古流传至今的手工泥俑，轻轻一碰便会粉身碎骨。他此刻只想找个地方大睡一觉，哪怕刀剑在颈也绝不醒来。
然而他不能。绞刑将于黎明时分开始，他抬头望了望天色，东方晨星渐逝，太阳神的火焰旌旗已初露峥嵘。
洛瑞叹了口气，扶着城墙勉强站起来，咬牙忍着浑身酸痛朝日出的方向快步走去。
刑场设在偏僻的城郊，在破晓前的黑暗中越发沉寂空旷。然而又有无声燃烧的火把将他引到绞刑架下，似乎在迎接这唯一的访客。
世上没有更像陷阱的陷阱了，洛瑞想，而世上也没有比他更蠢的蠢人了。
“各位大人！洛瑞·泰姆斯前来求见。”
洛瑞因劳累而沙哑的嗓音在冰冷的空气中徘徊了一会儿，终于有几个人影出现在高台上。洛瑞借着火光依次看过去，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哀嚎。
骑士，法师，国王，另一个法师。这国家里最强大的几人齐聚于此，更加证实了洛瑞之前的猜测。
“泰姆斯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率先开口的是穿着长袍的棕发法师，洛瑞假装没听到那个“又”字。
“先放了托尼，我随你们处置。”
斯蒂芬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啊，抱歉，我们并没抓到他，那告示只是为了引你前来。”
洛瑞不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但对方如此坦然的承认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忍不住大声喊道：
“身为王国的君主，怎么能使用这种不入流的欺骗手段！”
凯文皱起眉刚想出声，却被斯蒂芬暗中拉住了手腕。
“那么，阁下从前跟随的艾伦王子就从不会说谎吗？”此言一出洛瑞霎时白了脸色，斯蒂芬继续说下去，“我曾经在艾伦的军营中见过阁下，但当时我只以为您是他的随军药师，没料到您会是来自荒原的泰姆斯后裔。”
艾伦王子是前任国王的三子，现任国王的亲弟，曾举兵谋反攻陷王都，但最终不敌二王子凯文，兵败垂成死于非命。此后艾伦的残部大多归降，但也有人厌倦了征战回乡归隐。对于这些人新王凯文并未加以追究，而地位低微的洛瑞多年后突然被皇家暗中追缉，他立刻就知道对方的本意并非是要清算他的叛国之罪。但即使如此，他的罪名毕竟确凿无疑，一旦被捕便只能唯命是从。而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是，错过一次以后，洛瑞再不愿与王室有丝毫瓜葛。
就在洛瑞沉默不语时凯文忽然高声说：
“只要你肯合作，我会尽量满足你的所有要求。”
国王的承诺万金难求，洛瑞也清楚知晓布莱恩家族“言出必行”的准则。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只好投降般无奈的抓了抓头发。
“好吧我答应您。不过，首先我希望您不要将托尼·肖恩牵扯进来，他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凯文还没回答，广场一隅渐渐稀薄的夜色中突然传来某人低沉的嗓音：
“这样就想和我一笔勾销？洛瑞，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