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土之天，诛了谁》淡黄绿藻

72、肆 你我自此，相爱，相杀……（6）

　　若早知如此，我宁愿只如初见。

　　吉田和高杉的墓就立在私塾的后山上，这已经是他们下葬后的第十天了，辰马搀着他的父亲默默地擦拭着那已经被山风蒙上一层尘土的墓碑。

　　桂，一直没有来过。

　　摆好贡品，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辰马在高杉的碑前笑嘻嘻的念叨着“要好好照顾老师啊”、“不要总是欺负下面的小鬼儿啊”、“保佑我们早日杀掉德川那个家伙啊”之类的话，声音里还带着轻微的颤动。
　　“辰马，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一会儿。”坂本小太郎说。
　　“父亲……”辰马收起笑脸担忧的看了看父亲，这几天这个男人已经明显的老了不少。
　　“走吧。”
　　“那好吧，您别待太久，这里风大，冷。”
　　“恩。”

　　辰马走了之后，坂本靠在吉田的墓碑上沉默不语。这几天的日子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醒不了的噩梦，他多想猛地惊醒，然后发现自己还在乡下的家中睡大觉，而他的松阳，也还在隔壁刻苦读书……

　　“松阳……其实你一直都是个任性的人。”
　　……
　　“当年你任性的不肯听我说完那句话，又任性的要我娶妻生子，为了躲开我，最后还到幕府自荐为官，将自己置于那种险恶之地。”
　　……
　　“我曾经说过，你的话我无条件的服从，所以我有了辰马。可你呢？你不是说跟高杉家的小姐两情相悦……”
　　……
　　“你知道吗，当你请我出山帮你训练鬼兵杀手的时候，当我见到晋助那孩子的时候，我以为那是你的儿子，结果，你又任性了一次。”
　　……
　　“松阳，如果知道对你的放纵会造成今天的局面，我宁愿把你锁在我家的牛棚里。哪怕，你恨我。”

　　银时拎着贡品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坂本将自己缩成一团，颤抖着双肩，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错过了什么……想了一会儿后，他决定不去打扰。
　　“金时。”就在银时打算离开的时候，却被一个声音拦住了。
　　“银时这个名字，是老师起的，如果你再叫错，就别怪阿银不客气。”银时面色不善的说。
　　“呵呵，我是想说，我有个可以杀掉德川的计划。但……”辰马笑眯眯的看着银时，没再说下去。
　　“但什么？”银时凝眉注视着辰马。
　　“但，只有你能做到，并且……很危险，大概还会死很多人。”辰马平淡的说道。
　　“……”辰马的话让银时一惊，虽然他并不认为杀掉德川茂茂会是件容易的事，却也不想再付出生命的代价了，“什么计划？”
　　“回去说。”辰马冲私塾的方向轻轻甩了下头。
　　“恩。”
　　回到私塾后，辰马在银时的卧房和他密谈了很久，其实那个计划简单来说，也不过就是两个字：刺杀。
　　“如今，我们的兵力虽然还很充足，但大将已经不够了，假发那个样子肯定是不能上战场了，而大营这边又要有一个人来坐镇，所以能出动的就只有你，但鬼兵队和暗杀队的口令跟普通士兵是不同的，你一个人难以驾驭。恐怕，我们就只有这个办法了。”辰马有条不紊的分析着。
　　银时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是满目的肃杀之气：“我明白了。什么时候行动？”
　　辰马翻了翻手上的情报，说：“二月初五，是德川茂茂继承将军之位的日子。那天晚上，会是最好的机会。但你要小心那个橘发的少年，有情报说他叫神威，好像一心想要跟你打一架呢，虽然不觉得你会输，但确实很麻烦。”
　　“那种事怎么都好，总之在这之前的准备工作就交给你了，还有……要对假发保密。”银时烦躁的揉揉眉心。
　　“好的，一定在那之前准备好，一个月的时间很充足。”辰马冲银时笑笑，然后玩笑的说道：“如果看到十四，你可以顺便把他俘虏回来。啊哈哈哈~”
　　“掳回来干什么？浪费米饭……”银时黑着脸说道。
　　“呃……看来你这次气得不轻啊。”辰马语带探寻的说。
　　“气？哼……才没有那么多情绪浪费在骗子身上。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废话了。”银时不耐的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那好吧。我猜，你不会为了其他的小事而浪费掉大好的机会，对吧？”辰马意有所指。
　　“……嗯。”
　　虽说一个月的时间很充足，但没有了红叶作为眼线，情报的传达其实是很困难的，比如德川茂茂二月初五那晚会住在哪？是回京都中的府邸还是继续在真选组大营中督战？有时候准备工作陷入瓶颈的时候，辰马甚至会抱怨为什么银时不能把十四收了作为他们的卧底呢？好吧，这种想法很不厚道。
　　在这一次幕府与倒幕军的交锋之中，可以说倒幕军一败涂地，但幕府的情况也并不乐观，德川本以为土方的身份暴露后会被白夜叉杀掉或者杀掉白夜叉，却没想到土方竟会安然无恙的回来，白白的失掉了一个最有力的眼线，得不偿失。而土方回来时的那副惨样，只让德川鄙夷的看了一眼就不再见他，只有近藤亲力亲为的照顾了他一周，直到完全康复，那之后，土方除去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就一直都在院子里练习剑道，在外人看来一切如常，只有那双眸子变得更冷。
　　“土方桑，如果你不想活了，我可以代劳帮你介错，但请不要总在院子里练习吧，很吵啊。”总悟抱臂看着背对他的土方，皱起眉尖说道。
　　“哦，抱歉。”听到总悟的话后，土方平淡的收起竹刀，打算换个地方。
　　“……妈的。”自己的挑衅软软的捶在棉花上，这种感觉真是……不爽啊。看着那变得有些瘦弱的背影，总悟再次想起土方回来时的狼狈相，冻得发紫的嘴唇高高的肿着，一身破烂的浴衣根本就什么都挡不住，苍白的身体上印着紫红的痕迹，还有那双眼睛，透着那么难看的绝望。白痴也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还敢就那样大摇大摆的走进营地！
　　“你到底要做梦做到什么时候！为什么把自己弄成那样回来？！干嘛不杀了那个混蛋？！”总悟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却在看到那身影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时，后悔了。
　　“切……”总悟没有等土方的回答就离开了，他很清楚，应该是不会被回答吧，那种明知道答案的废话……
　　“我已经不再做梦了啊总悟，再见，就是你死我活……那家伙是这么说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真的只是在练习而已，何必再揭我的伤疤呢，真是抖s的小鬼啊……”土方低声的说着，可惜已经走远了的总悟没有听到……不禁看向远处的视线被一座座营房阻挡，数九的寒风吹进眼睛里带着凉凉的刺痛感，眨眨眼，继续着剑道练习，他期待，又惧怕，那场你死我活的重逢。

　　二月初五，夜。

　　没有风的寒冬之夜很静，静到让人有种万物都被冰冻住的错觉，今天是德川茂茂继承将军之位的吉日，全城的百姓欢欣鼓舞，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忙碌了一整天后，疲倦的德川却没有去睡觉，反而坐在卧房之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是啊，这样愉悦的时刻也正是最无防备的时刻，那些恨透了他的人才不会错失良机。

　　果不其然，城中的各个守备军据点都在凌晨时分遭到了攻击，而德川的府邸也被一股精兵从正门侵入。听着耳边乍起的厮杀声，德川有些错愕，虽然想过很多种倒幕军来刺杀自己的情况，却独独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愚蠢，好容易潜入城中却又将自己暴露，难道不是等着被人歼灭吗？！为什么会这样做？！他们是白痴吗？！不对！他们的办法看似会被瓮中捉鳖，但也确实拖住了守军来将军府支援的脚步，而府中的守军毕竟有限，如果是高手应该可以突围来到这里……这办法虽然伤亡惨重却意外的管用，只不过，他们终究还是少算了一个人啊。

　　当银时再一次侵入德川茂茂的府邸并找到他的卧房时，他终于明白了当初的自己有多么愚蠢，那个人曾经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毫无防备的干着龌龊事，自己竟然就那样错过了阻止悲剧的机会……上一次是那样轻松，而这一次，辰马派了河上万齐带着鬼兵队偷袭京城制造混乱，并召集了50名死士一路配合掩护银时来到德川的府邸，他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杀德川茂茂，可直到银时真的站在了德川的面前时，他的身边已再无一人了……

　　“呵呵，我还以为，你们会有什么更高明的计策……没想到就只是这样啊？”德川看着点在自己左胸的太刀笑着说，瞥了一眼站在银时身后满脸兴奋地神威，此时他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死。
　　“这样就足够了。”银时微微有些喘息，德川身边的守备虽然很少，却有不少高手在其中，50名死士已经全部牺牲，庆幸的是，自己还能站在这里，并没有辜负大家的希望。
　　“哼，这种把赌注全部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的做法未免太冒险了吧？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在城中捣乱的人，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镇压，牺牲那么多人，只要我一条命？亏不亏啊？”德川嘲讽地说。
　　“他们在死前自然会杀个够本。而我，只要杀了你，就够本了。”银时微眯起眼睛，顿时杀意四起。
　　“神威！你还在等什……唔。”
　　“对不起，我跟他约定好，等我杀了你之后再陪他玩。”
　　“啊啊，抱歉~他说如果不让他杀你就不会全心全意的陪我打架，那样的话，就太无趣了哦~嘻嘻……∩_∩ ”

　　银时的刀刺进了德川的心脏，那样冰冷的锋刃，残忍地割断了德川对未来的憧憬，他只做了一天将军，他的宏图大志还没有开始展开，他，才刚尝到了胜利的喜悦……但他低估了辰马和银时不顾一切都要杀掉他的决心，也高估了神威对他的忠心。

　　德川茂茂惊愕看着胸前还在滴血的利刃，快速的过程让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走，大脑不受控制的嗡鸣着，接着眼前便是一片漆黑……他最后的视角，是自己只穿了一天的将军朝服。

　　银时猛地拔出刀刃，带出一股滚烫的血液喷溅在脸上，微微灼热的温度让他兴奋至极，回身看看已经拉开架势准备战斗的神威，用手攥住怀里的那只三味线拨片，默默地跟高杉道了个歉，因为他大概，不能完成高杉的第二个遗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