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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肆 再续前世因缘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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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子士仍旧能够记得他最后一次见籽沐公子的画面,也是同一天,他认识了一个叫盼儿的女子。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竟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并走进他原本安稳的人生里。在籽沐公子离开桃木村以后,他担负起照顾盼儿的责任,盼儿体弱多病,他便四下求医,日日熬药从未间断,慢慢的,盼儿的病有了好转,可村里议论的声音却多了起来。他深知朋友妻不可欺,深知人言可畏,他曾经多次询问过自己,难道对盼儿就毫无半分男女之情吗?可他不敢回答,他怕答案让自己变的面目全非。
于是他只有隐藏自己内心的挣扎,继续以籽沐公子好兄弟的身份,来关照他的妻子。有时子士安慰盼儿,说也许籽沐过几天就会回来,可盼儿总笑着摇头,说他永远都回不来了。
又到了桃花繁盛的季节,盼儿拎着几壶籽沐留下的桃花酒去铁匠铺找子士,她虽是女流之辈,却善于划拳饮酒,几碗下肚,她便不再是先前那个温婉多情的柔弱女子,她与子士彻夜交谈,朗朗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山涧里,也许是醉了,在子士的眼里,眼前的这一幕好似又回到了一年前,他与籽沐把盏言笑的那些慵懒闲适的日子,想着想着便发了呆。
“在想什么?”盼儿两手一拍,将子士唤回现实。
“没什么,只是记起故人一句话。”
“故人?”盼儿一笑,“子士大哥说话竟也这么文绉绉起来了。”
“妹子,你可曾想过离开桃木村?”
“不,从没想过。”
“为什么?你就没想过把籽沐那个臭流氓抓回来吗!”
盼儿一时语塞,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傻瓜,你说的臭流氓不正在你眼前好好坐着?“不想。”
“你这人啊……明明心里想的不行,嘴上还逞强。”
“我心里想的谁,你怎会知道?”盼儿斜睨着子士打趣道,她挑挑眉眼,好似要调戏一个良家妇人。
果然子士的脸有了三分绯红,他忙端起酒杯饮尽残酒,“因为……我也时常想他。”
盼儿一愣,眼里竟隐约有泪花,这些年她深知寂寞为何物,她独自居于霂林山的百年岁月里,开始她喜欢听虫鸣,于是她在闺阁中养了几只蟋蟀,蟋蟀好斗,养在一起总打的你死我活,盼儿不忍心看它们因争斗而死,便分开饲养,可没了对方的怄气,它们竟渐渐成了哑巴,后来她同崖上的鸥鹭、山鹰玩,她看着它们繁衍后代,小鸥鹭和小山鹰混在一起学了坏,它们啄破盼儿的手背、臂膀甚至脸颊,可盼儿从来都不介意同这样的朋友一起玩,她看着它们生,又看着它们死,身上的伤痕也更换了一批又一批,这些疼痛令她欣慰,可于寂寞而言,又成了空无一物的落魄。后来她变得少言寡语,记忆却日渐清晰明了,夜晚她踏梦而归阿娘的身边,那年九黎瘟疫泛滥,盼儿只记得那几日心热如火烧,全身泛红,皮肉从指间开始溃烂变黑,阿娘抱着她跪在祭坛旁,对着“枫神”,哭拜了一天一夜。那晚明月依旧,可她的视线模糊成了天际深处一道霞光,温暖又明亮,她听见灵魂正在剥离□□的声音,如婉转丝柔穿越耳廓,隐约中,那丝柔竟发出几声冷笑,“我就这德行?”
盼儿看见一红发少年,他身披黑袍,微风一起,黑袍扬起百米长的天幕,似要吞噬九黎的天空,她呆呆的望着少年,可少年并未看她,他正冷眼旁观着“枫神”的祈祷,看着他把手中的圆木棒有节奏的敲在胸前的蓑衣上,发出“铛铛”的声音,接着红发少年看向盼儿,火红的瞳孔中盛满了不屑与冷漠,盼儿微微抬手,想要拥抱他,“阿娘,你看,天上有人在看我。”
阿娘哭着抱紧盼儿,“那是要接你离开阿娘的神仙,孩子你闭上眼,别看他,别看他。阿娘不能让你走。”
阿娘的话让盼儿伤心,她从没想过会有一天离开阿娘,离开九黎的山山水水,离开她自己的躯体,可她的灵魂已然挣脱了她的呼唤,她张开怀抱,把自己赐给了恶魔。
几十年后她从泥土和虫卵中苏醒,她缓缓伸出双臂,摸到了阳光,她贪婪的想要抓住它们,就好像自己早已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株发芽的植物,可她的生长,要比寻常植物慢得多,她眼睁睁的看着周围的姐妹们都已盘根错节,它们的根芽手拉手的捆绑在一起,充满了力量,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寂寞的滋味。直到有一天,她闲来无事的活动着手腕,她感受到了另一双手的接近,她与那双手互相紧握着,那一刻她的泪打湿了干裂的土地,就这样,又过了几十年。这几十年的时光,盼儿觉得自己是幸福的,那双手虽然不能时常陪伴,可十年一次也好,只要他肯来,只要他未曾离去。你究竟长什么模样呢?她时常默默的问他,时间一久,他竟然听懂了她的心,于是他割开手腕,让血液流经她头顶稀疏的枝叶,流进她枯萎衰败的躯体,她缓缓睁开双眼,透过泥土的缝隙,认出了他红宝石般明亮的双眸。几十年后,她终于破土而出,一袭碧衣款款流出若清水芙蓉,她轻启朱唇笑靥如花,那些平时与她抢夺雨露晨光的大树们纷纷匍匐在她的面前,臣服于她的美艳。她不再理这些以貌取人的“坏蛋”,只纵身一跃跳出泥土坑,长长伸一个懒腰!盼儿抬头看天,低头看地,转着圈看周围的凤凰花、木棉花、三色堇被风扬至天边,又簌簌滑落至自己的眉头,美得像五光十色的璀璨星空。她屈膝抓了一捧花瓣,她想把它们送给那双曾日夜陪伴她的、带给她温暖和信念的手。
那年九黎大乱,将军蚩尤率领九黎九氏族首领同轩辕黄帝、神农炎帝决战于逐鹿,盼儿抬起头看到的不再是九黎往日湛蓝祥和的天,而是一片血雨猩红的战场,战场里,蚩尤驾麒麟一瞬万里,战场外,盼儿赤脚追啊追,从炎夏一直追到了寒冬,从寒冬再一次追回到了炎夏。追了五百八十一年。
盼儿趁子士不注意,侧脸抚干眼角的泪,这些寂寞的日子都不曾打败她,她的心早如冰封般坚韧,她不哭,是因为世间之事早已无法牵动她的情绪,可偏偏子士一句简单的话,她的心再也无法一如从前。
“谢谢……”盼儿举杯,笑看子士。
“谢……?谢我干啥……”
“谢你总想着我呗。”
子士面红耳赤的干咳几声,“我刚才说的是籽沐。”
“我知道,”盼儿神秘一笑,“对我都一样。”
“……”子士一愣,半晌不知道该回什么话,“我就是气他。”
“气他也好,想他也罢,反正我都高兴。”
“我看今天这酒是不能再喝了,你看你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没说胡话,我就是籽沐。”
“什么?你说你是谁?”子士觉得好笑,却不知为什么心生恐惧。
“籽沐啊,我是籽沐啊,哈哈哈哈哈!”盼儿一个趔趄,向后倒进子士怀里,睡着了。子士一叹,果然是醉话连篇。他本想把盼儿放在桃花树下,回铁铺取兽皮,可未等起身,盼儿的脑袋又乖巧的落在了子士的肩膀上,于是他静静地坐在盼儿身边,任凭她把自己当成个枕头。那夜,子士温柔的看着怀中人酣然入梦,浅浅的呼吸声摩擦着夜的耳膜,他想伸出手指抚摸她脸颊上的红晕,他微微抬起手,片刻后,终究还是放回了原位。
盼儿又重新打理起籽沐留下的医馆,医馆不以卖药出诊为业,反倒专门酿制起药酒来。药酒以树脂密封,存了三大缸,第一缸叫灼灼,取荀草根茎部同甘草、青梅、香附子一同酿泡,女子饮之可助容颜姣好;第二缸叫纷扰,以帝休配以烈酒,可使人忘忧;第三缸叫虚华,用玉蝴蝶、骞树丹木调和蜂蜜,可摆脱饥饿。半年后新酒准备开启,不料医馆跑进一小孩,打碎了纷扰,那小孩本不是桃木村人,只是几日前逃荒到此的流浪孤儿,前后偷盗了好几家仍不肯罢休,这才来到盼儿的医馆。盼儿看他聪慧机灵,便收他为徒,教其酿药酒、尝百草。小孩不过8岁有余,全身皮包骨头,瘦如干柴,他身躯虽小,可胃口惊人,他极少睡觉,所以每时每刻没日没夜不是在吃东西,盼儿让他磨药,他便吃草药,盼儿让他酿酒,他便把膜泡在酒里,和好了一起吃,盼儿让他去集市买烤鸡招待子士,子士兴冲冲的跑来看到的却只有鸡骨头,于是子士为他取名叫小怪。
在盼儿和小怪的努力下,医馆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忙景象,大家纷至沓来,为的不是看病,而是喝一碗盼儿亲自酿制的各式各样的药酒,只一碗下肚,喝灼灼的姑娘们自认为美丽不可方物,喝虚华的穷苦人不再怕饥肠辘辘,喝纷扰的伤心人仿佛也忘记了那些令他们感到伤心的回忆,变得专心于眼前之事。于是来往客人都戏称,从前籽沐开医馆救人体质,如今盼儿开酒馆长人心神,一个是医病,一个是医心,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这样的医馆里呆久了,小怪不再被当成是医馆的小学徒,而经常被唤作小伙计,也许是先前在市井街头流浪惯了的原因,小怪更喜欢现在的这种身份,他乐颠颠的跑前跑后,点头哈腰笑脸相迎,左一句“老板慢用,喝好了再来”,右一句“得嘞,请好吧您嘞”,他既乐意于此,盼儿也只好由着他,就连吃上也毫不含糊,一日三餐的馍买好装上一盆,中午炖肉晚上杀鸡,小怪仍旧怕饿,却改掉了狼吞虎咽的毛病,他细细咀嚼着盼儿为他准备的每一个馍每一块肉,深埋着头,将眼泪流进心底。
小怪天赋异禀,不用三个月就担负起了所有酿酒采药的重任,盼儿自然乐得轻松,开始研制新的酿酒秘方和五花八门的可口菜式,她常常把子士叫过来一同吃饭,笑着看子士和小怪为了抢一块香卤鸡腿肉而施展出来的筷子功,听小怪讲医馆里谁谁谁喝醉后的傻模样、子士口里的家长里短,享受着一个普通人应该拥有的简单和快乐。
如此又过了三年。
桃木村仿佛一切如旧,只有盼儿知道,这三年小怪的身体正隐约发生着变化,他的发育状况不像村里其他同龄的孩子,他始终没有长高,无论吃进去多少东西也无法变胖,他越来越瘦,脾气也逐渐透出了古怪和痞气,时而焦躁难安,时而满面苍白,为了安抚小怪,盼儿起早贪黑,每日精心为他熬制一大碗药酒,起初还算有些成效,只是他身体里那股力量好似正在不断成长一般,时间愈久,速度愈快,如果无法制止,那么假以时日,无论功效再怎么强的药酒,恐怕也无法敌过那团不知名的邪气。
“以前我觉得失去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也许是活的太久,看惯了生死。自从认识了你们,我便开始害怕这种感觉了。子士大哥,快把灶台上那把土黄土黄的钻子递给我。”盼儿一边灰头土脸的蹲在地上煎药,一边用子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好的短剑捣仙草,子士觉得脸一阵黑一阵白,只能无奈的站在她的身后叹着粗气小声嘟囔“臭丫头,说的跟自己有多老似的,还有那明明就是把剑,什么叫钻子……”
“你在后面嘟囔什么?”盼儿斜睨着子士,“肯定又在说我坏话!”
“咳咳,明明是你自己耳朵不好听错了。我是说,如果我是小怪,每天无缘无故要多喝这么些汤汤水水,一定好被你烦死。”子士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自觉的嫉妒起这个臭小子。
“你懂个屁!土包子,快把碗递给我,大功告成啦!”
盼儿话音刚落,心竟像被抽空一般冷成了漫天飞雪的寒冬,她颤抖的双手再也撑不起药罐的重量,只觉得身体一软,整个人便纵身扑进了滚烫的药酒里,可她感受不到疼痛,她所感受到的是专属于人类的温暖安逸的怀抱,子士护着盼儿一起倒了下去,他的背正被炙热灼烧,汗水瞬间布满了他帅气年轻的脸庞,他疼得无法说话,却心系盼儿的安危,他轻轻的抱着她,任凭自己正躺在打碎的药罐和滚烫的药酒之上,他第一次觉得他是个战士,要誓死守护这个他心爱的女人。
“子士……你无须管我的……”盼儿的眼泪打在了子士的胸膛,可她的身体好似挣脱了控制,再也无力起身。
“你……你怎么了?”
“是小怪……我在他身上种了同生蛊,如果他出了事,我可以第一时间感应到,小怪他……一定是出事了。”盼儿摸索到身边瓦罐的碎片,她将碎片用力刺进了自己的皮肤,一下,两下,三下……疼痛令她找回了知觉,她艰难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心疼的拉起痛的一脸苍白的子士,可她没做过多的停留,只是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医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霂林山上曾陪伴她多年的鸥鹭和山鹰,它们与她玩耍多年,欺负她多年,也让她照顾了多年,可它们说走就走了,走之前,甚至从来都不回来看看她,她就这么等啊等啊,以为总有一天,能再等到它们从山谷那头飞回来,回来看她最后一眼,说上一句告别的话,让她最后再抱抱它们,可是它们从来都不曾回来。所以小怪,我不许你一声不响的就离开,不许你跟它们那样残忍,连看我最后一眼都不看就这么离开,你要等我。
“这孩子得了什么病?”这天医馆周围聚满了桃木村的村民,大家围在一起讨论小怪肿起来的肚子,“我看邪乎的很,该不会是什么瘟疫吧?!”
“这女流之辈治病到底行不行,倘若真是瘟疫,咱一整个村都是要遭殃的啊!”
“瘟疫?”盼儿嗤笑了一声,“你们认识了这孩子三年,整整三年,你们现在所关心的竟不是他的生死,而是你们自己的存亡。还真是短浅。”盼儿将全身抽搐的小怪拥在怀里,单薄的脊背缓缓地靠向簌簌洒落粉红花瓣的桃花树,“你们且请先回,我不会让他出事。”
“盼儿……”越到关键时刻,子士越发的觉得自己竟不配做一个男人,如果籽沐在的话,他想,他一定不会让自己所爱之人受到任何流言蜚语的侵扰,不让她受伤,不让她难过,不让她承受丁点苦痛,而他一介凡夫、桃木村的一名无名铁匠,除了用血肉之躯来保护她,竟然再也想不出一点办法来分担她此时的烦恼,更不知该如何帮她走过困境,究竟是太没用了。他跪在盼儿身边,任凭风将他散落的发吹向远方。
“他没有得病。”忽然间,一个隐匿在人群外的声音正寸寸靠向盼儿与子士的背后,随着他的步步前移,桃木村的村民一片惊呼,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甚至有很多人激动的哭了出来,“看,是籽沐!真的是籽沐公子!”
原本惊慌的子士缓缓的站起身,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消失了整整四年的白衣男子翩然而归,身姿挺拔,剑眉如旧,俊美的面孔好似水中白莲,银灰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天边火红炙热的五彩霞光。他不染纤尘的美醉了桃木村的天地万物,却没有打动盼儿,她像先前那样抱着昏倒的小怪,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正不断汇聚起庞大的灵力。
“你以为你能伤的了我?”籽沐绕过盼儿,背在身后的手指略动了毫厘,“放心,他们听不见我们的对话。”
“我认得出你,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盼儿恶狠狠的盯着籽沐。
对方冷笑一声,“我能从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身上得到什么?我来是为它,”一手指向小怪,“这些年你在它身上花了很多心思。”
盼儿拂过小怪苍白虚弱的脸颊,低垂的双眸深处隐约闪烁着淡淡的哀伤,“我是可怜这个孩子。你有办法引它出来吗?”
“出来?你以为它是一只普通的寄生虫还是一头家养的牲畜?若不是这几年你喂刁了它的嘴,又日日用灵草抚慰它的心神,恐怕不止是你们,就连整个村子都成了它的盘中餐。”这个被认为是籽沐公子的男子看着双眉紧蹙的小怪,他的掌下瞬时调动出几股明若星辰的暖流,它们随着他指尖的舞动结成密密麻麻的网状丝带,温柔的包裹住男孩儿的躯干,“你救不了他,可你应该替他感到骄傲,以一个凡人的身体来对抗上古神兽已属不易,更何况还是残暴贪食的饕餮。”
“什么?饕餮?!”盼儿目露惊恐,“你说住在这孩子身体里的寄生虫竟然是饕餮?”
“恩,不过不是住,也并非寄生,而是睡。它沉睡了太久,可即便是睡着也不忘本性。相传轩辕黄帝将饕餮封印在轩辕剑里,其上镌刻龙纹以镇压它的魔性,它本该随轩辕剑一同被压在荒远的不周山下,却不知为何竟在此重见天日。”
“你究竟是谁?”
“比起关心我是谁,你不如关心齐羽傅哄骗你来桃木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吧。遗世乐园、桃花圣地、一个千年不死的九黎神女、一只封印三世的上古神兽以及一头死而复生的牛头怪大将军,为什么这些巧合听起来就好像是事先安排妥当的阴谋。你当真相信这个人是牛头怪转世?”男子好笑的捅了捅静滞在空气里的子士,这一举动恰好激怒了盼儿,她单手支撑着小怪身体的重量,张开臂膀,对着白衣男子洒下漫天锋利如刀的冰霜。
“小伎俩,”白衣男子收敛笑意,轻挥衣袖在上空撑起透明结界,“凭你的修为想伤到我纯属自不量力,籽沐云兰,我劝你不要妄想动用太多的灵力,那只会让饕餮苏醒的更快。到时候不仅救不了整个桃木村,连天地都会陷入一场绝世浩劫。”
“听你口气倒像是来帮我的。”
“当然。”
“我凭什么信你。”
“信不信由你,”男子闷哼一声,“也许日后我会成为你的敌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现在是什么?”
“夫妻,”白衣男子邪邪一笑,未等佳人做出反应,他早已隐蔽在人群的末端,于是一切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原点。“他没有得病,我能治好他”,他像是一位饱含深情的夫君,正对着自己的结发妻温暖微笑,那丝丝柔柔的笑容深处竟透着满满的哀伤和歉意,他看着盼儿,在桃木村村民的欢呼声中、在子士些许发红模糊的视线下,由远及近的走了过来,此时的他被唤作籽沐公子,他身姿挺拔,剑眉如旧,俊美的面孔好似水中白莲,银灰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天边火红炙热的五彩霞光。
盼儿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男孩儿,此时的他正安然入睡,丝毫不知道未来的自己究竟会陷入多么恐怖的梦魇,盼儿抚着他瘦瘪的脸颊不由心生伤感,她抬起头,对着籽沐公子轻轻点了点头。她终于明白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即便属于自己的时日所剩无几,她也没法像个凡人那样过着简单、却同样奢侈的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的日子,更无法顾及与子士前世今生的儿女情长、水远山高,如今的她所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便是保住桃木村的一切,保住子士和小怪,保住她的一生美梦。盼儿轻吻小怪的额头,小徒弟,你放心,三年情意,我早已将你视如己出,如果可以,我定舍命保你。
只求你,能替我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