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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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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格兰德大公弗罗塞比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退位了。
这个消息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了全国,再由极快的速度延伸至整个大陆。
有人猜测是大限将至,有人猜测是被逼退位,更甚者认为这根本是一场阴谋。无论如何,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退位仪式在大公温暖和煦的笑容下圆满结束。
大陆刚刚稳定下来的格局看上去似乎岌岌可危,怎样安抚民心成为了当下最严重的问题,而解决此事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无非是让子民们见到新的王,新的领导者。
伊斯坎达尔用行动证明了他的能力。
人格魅力、天赋、功绩、……他一样不缺。不如说是无与伦比。
韦伯没有刻意去打听舞会当天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确信那百分百与此事有关,他渐渐意识到伊斯坎达尔没对他坦白可能并不是因为时间紧迫,也不是因为不信任自己。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追根究底为好。
漫长的旅程对于从未出过远门的他来说是个极大的负担,深入骨髓的冰冷痛楚还是时不时的困扰着他,可是比起自己,他更担心体质极其特殊的妹妹。
前几天精通医术的老教父亲口说了并无大碍,可他依旧忘不掉一个月前普利在临走时曾经说过的话。当时不苟言笑的普利用某个理由支开了伊莎娜,甩了甩长发跳下马背,确定她走远后才开口。
“这是家族遗传的。”“啊?什么遗传?”完全上句不接下句的内容让韦伯思考了半天,他用手撩开几乎遮住眼睛的几缕发丝,不解地问道。
“你妹妹的体质。”“你怎么知道的?”疑问仿佛抛到空中消散了,他只得停顿片刻,把话题转回来,“她体质的确特殊,可是她最近说自己好多了…”
“这种体质会伴随一生,再好的医生也无法检查出什么。将来万一发生什么事,即使是她失踪了,也不要去追寻。”
不去追寻的意思是什么?他就这么肯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满腹的疑问随着伊莎娜的归来再也无法得到回应,他下意识地攥住了小剑,目不转睛地望着普利驾马狂奔而去的身影,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完全没法一笑置之,不过现在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静下心来留意她的状况了。韦伯望着窗外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糟糕透了。
“小小年纪的叹什么气啊可恶,我这成天看着你们浪费食物的可悲厨子都没叹气啊混蛋!”男子大约二十六、七岁,一袭白色的厨师装,袖口向上翻卷,露出了健康的麦色皮肤。他烦躁地抓着头发边抱怨边朝韦伯走来,一副疾言厉色的样子。
韦伯眼中闪过一抹吃惊,随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跳到了一边,墨绿短发还在不停晃动,“米、米米安,我才、才没有叹气,这肯定是你的幻觉。那个,米诺叔叔喊我呢,我先走了!还有我已经吃过饭了,不、不用,千万不用再准备了啊!”
“这家伙,不是最不擅长运动的吗怎么跑得越来越快了。”后半句以回音的形式进入了米米安的耳里,他抬眼看着转角处愣了愣,嘀咕着转回厨房。
“……现在局势动荡,外贸敏感,各国领地的变化极大。信誉五星评级的商会及个人保留交易,其他的一律交予我过目审批…请进。”
韦伯在米诺的办公厅前站定,仔细地检查衣着,同时深呼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有礼地敲了敲门,推开了虚掩的大门。
米诺双手十指微微拢着,手肘抵在檀木桌上侧目望向径直走过来的韦伯,紧接着视线转回先前与之交谈的职员身上。“该说的说完了,照我刚才说的去办吧。如果有什么意外跟我联系。”
“会长,其实还有一件事。”“什么?”“布希特·格伦尼尔的那桩交易,因为那边迟迟没有回应,我就猜想是不是出事了。”“性子急、利益至上的他不太可能会无缘无故放弃交易甘愿赔偿违约金。”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毕恭毕敬的精英职员杰亚·伯尼,边说边把摊在桌上的资料整理成两排位于桌边,“上次他在商会与阿尔莱斯弥家的仆人发生争执也只是秉持利益至上的原则,更何况如今这桩交易是牵扯到连锁信誉的重大交易。”
“需要派人去看看吗?”米诺听闻之后眉头紧锁,手指在桌上有规律的敲打着,“恩…这件事挺不好办,如果不是一定地位的人去了也无用,不过目前商会里只剩下一般人员。”“实在不行就我去吧。”“你不能去,我还有事交给你办。”
“那个…抱歉。”默默站在一旁的韦伯开口打破了这颇为严肃的气氛,这是从未有过的情景,两人明显怔了怔。“米诺叔叔,我虽然没什么地位…但我想去试试。”
“哈哈,我怎么把你忘了。太好了,布希特肯定认得你,这再合适不过了。”韦伯不知道米诺究竟是安慰自己还是打从心底觉得自己合适,不过能得到这个历练的机会他就很感激了。
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够胜任,但无论是什么结果,不去尝试就永远无法知道。
又翘课一天。
幸好还能以长途跋涉的借口来说服学堂的老师,目前为止谁都没有看出异样。
伊莎娜披上衣服踉踉跄跄地从床上爬起来,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力量仿佛一点一点被抽走,而身体机能却一切正常。
“不能逃…只要踩到鞋子就行了,待会去吃辣椒吧。”双脚与接触地面的瞬间,难以避免的痛楚让她全身一颤,不停安慰自己成了每天必做的功课。
或许时日不多了。
当咽下小辣椒的那一刻,伊莎娜想了很多很多。四周无人,大可以就此哭出声来,可是她愣了许久,就是逼不出一滴眼泪。
在这可以称得上寂静的屋子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不急不缓,却沉重得好像要把血脉拽下来。
哥哥的人生已经开始起步,伊斯坎达尔大哥当上了大公,伊莎娜身上也背负了太多责任,他们会比我经历更多更多痛苦的事情,最幸福的可能是最先离开的我吧。
尽管想看哥哥的事业一步步上轨道,想看伊斯坎达尔大哥治理的这个国家越来越兴旺,想看伊莎娜她克服障碍之后开心微笑的模样,想要……但是,我已经失去了资格。
“咳咳咳…”她呛得满脸通红,丢下吃到一半的小辣椒,想要拿起杯子喝水。却不料手一松,水杯在半空中自由落下,砸了个粉碎。
“真是没用。咳,没用!没用——!”顾不上整理一地的碎片,她边咳嗽边喊叫着离开客厅,打开了大门,屋内安静又沉闷的空气简直憋得慌。
与其看到周围人以悲悯的眼光送自己最后一程,不如就这样消失吧。伊莎娜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冷风踏出家门,正想去拉门把手,手里突然被塞进了一张纸。
是一封信!她惊异万分地转头一看,只见大路上一个影子一闪而过。黑影一闪就是七八米,来回所用的时间不超过五秒。
他在即将消失时做了个手势,有点滑稽,似乎想传达些什么。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立刻看信的意思。她颤悠悠地走到墙边,背抵着墙壁拆开了信件。
安格斯:
最近可安好?是否享受着生活呢?——虽然想这么说,可你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了吧。
只有活下去才能有资本和我顶嘴啊,维尔维特小姐。
“那我还不如去死…”她刚想把这封信捏成团销毁,却意识到自己竟然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成了,胸口不由得一阵酸楚,深知这样的状态即便演技再完美,也无法继续瞒天过海。
她本能抗拒着与他的接触,但双手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虚握着恍若千斤重的信纸,既可悲又无奈。
三天后的午夜,他会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