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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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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了巳时,早该到的花轿却还为出现。众人虽还在说笑,脸上却都显出了焦急之色,孙大叔更是急得干脆站在门前不停张望,连招呼众人的事也都忘了。
陈长也放下了酒坛向外看:“若是按路程算早便该到了,莫不是遇上了什么事不成?”
才说完,便听门外有人喊:“孙大叔!孙大叔!不好了!……”慌张急促。
等他们到门外时,孙大叔正抓着方才喊他的小升子摇晃:“什么不好了!什么不好了!”
边上的人也都跟着催促:“你这孩子,你倒是快说啊,要急坏你孙大叔啊!”
“我,我,那个,……”还未喘匀气的小升子被众人一催,更是说不出话了,又想比手势,又被孙大叔抓着肩膀,又被一群人盯着催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大家先不要着急,”左逸之看着急躁的众人,略略向前走了一步,笑着开口,声音不大却沉稳,尤其是唇边那一分笑,轻淡冷静,似是晚秋午后一缕疏朗的阳光,明亮又少有温度,只是看着便会让人静下心来。等到众人都安静下来,看看面前面色恢复如常的人,才笑着继续道,“小升子别急,慢慢说。”
“嗯,”小升子点点头,抚抚胸口又咽口唾沫才开口,“是迎亲的那边,花轿从张大爷家出来,走到东街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跟一群人撞上了,那些人非说是我们撞伤了他们的人,不许我们走。张姐姐她们没办法,只好叫我先过来报信。”
东街街头此刻也正喧闹。一边是锣鼓花轿的迎亲队伍,一边是一行数十人的车驾,车中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最前面是几个灰衣的仆人模样的人。两拨人谁都不肯相让,你一言我一语争吵得激烈,倒真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气势。
不知谁喊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县令大人他们到了!”
迎亲一边的人先静了下来,对面的一群人也是先一静,继而有人轻笑:“大人?!不过原是个区区县令罢了。”傲慢的声音里满是贵家子弟的轻狂,“你们可知我是谁!?”
“此处,”左逸之弯唇缓慢地笑开,看着车上的人,脸上笑容未变,柔和的声音却慢慢沉下,“是凤县——”
“梅小公子,”段清霜也上前一步,勾起嘴角笑,“今日气色不错——”
“你……”车上的人愣一下,转头盯着段清霜,后者却只是笑,也不看他,只低头漫不经心地理着衣袖,袖口上青丝线绣成的竹叶,青翠欲滴。等到那盯着他的人视线亦跟着落在他袖口时,才抬了头,接着笑:“不知梅尚书进来可还好?”
“……”方才还是满脸傲慢的人,神色忽然一变,狠狠地看一眼人群中的左逸之,“好一个凤县县令,”手一挥,瞪一眼车前的人,“我们走!”
锣鼓之声哗然而起,人群拥着轿子往张大叔家赶去。侧头看看身旁还噙着笑理着衣袖的人:“清霜,怎会识得他是梅尚书家的小公子?”
“早年见过,”段清霜轻飘飘地回他一句,抬抬下巴示意他去看前面的人群,“我们还不跟上吗。”
回去之后便是午宴,一场酒席直摆到傍晚。不时有人来敬酒,清霜亦早被拉去了别张桌上喝酒。喝的多了,头有些晕,站起来想去外面走走,陈长却跟了出来,几步赶到他身边,看周围的人少了,才犹豫一下开口:“大人知道上午那人是梅尚书家的小公子吧?”
左逸之知道他话未说完,只点点头,等他说下去。
“那,大人知不知道,……梅尚书与崔相交情甚好?”
“你是怕我开罪于崔相?”
“……大人您三年任期就满了……”成长并不直接回答,只是略带些担忧地看着他,“清霜是……”
“大人原来在这里,”一声笑打断了陈长,那一身风流的人不紧不慢地走近,递上一只杯,笑,“是解酒茶,新人堂还未拜,大人此时若醉了,岂不是要留下遗憾了。”
“多谢清霜,”笑一下,接过来,他确是还未曾见过成亲的场面。那人仿佛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拉起他笑:“我也从未见过人拜堂成亲,大人再不走,可真要错过了。”
进到屋中,正赶上司仪开始喊道:“一拜天地——”
堂上一对身着大红喜服的小儿女在两旁人的笑声中齐齐跪了下去。笑闹声一波胜过一波,新郎官羞红的一张脸堪比身上衣装,新娘子虽是看不到脸,单看衣袖露出的绞在一起的手指已能不难猜出大红盖头下那欢喜的神情。
满堂的灿红,众人的欢闹,皆做了那相对而拜的二人的陪衬。
司仪一声“送入洞房”喊完,站起的新郎却是脚下一绊,一个趔趄便往对面盛装的娘子身上倒去,所幸边上的众人手快,慌忙扶住,才不致二人跌倒在地,却早惹起众人一阵哄然大笑。
“哈哈……小三子,还没进洞房呢,怎么就开始着急上了啊!”
“可不是吗……哈哈……小三子,就是再着急,你也不能在这堂上就动手啊……当心晚上新娘子跟你算账!……”
“……是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哈哈……”
身边的段清霜忽侧头笑问另一旁的人:“陈大人当年拜堂之时可也是这般的心急?”
“清霜怎么又拿我来打趣,”陈长摸摸脸,呵呵笑两声,“我也就盼着清霜你早点成亲,到时候我们这些总被你戏弄的人也好戏弄回来。”
“我吗?”段清霜轻笑一声,视线落在还戏弄新郎的众人身上,“陈大人不如盼着大人成亲好了,兴许不须等太久了。”
“嗯?大人?”陈长不解地看过来,“大人何时定了亲,我怎么不知道?不过若是大人真要成亲了,我可是定然要去的!”
“是啊,”段清霜笑得不轻不重,清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相府的婚事想必要比这里的隆重的多,”声音里压着不明的情绪,“怎能错过——”
那样轻淡的声音传过来,有什么一直装在心底却从未去看过的东西,不小心便溢出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