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决战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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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慢慢的走在街上，这是靠近京城的一座小镇，镇上似乎有什么集市，行人很多，不断的有人从西门吹雪身边擦过，西门吹雪躲也不躲，一步一步的朝前走，仿佛这些人都离他很远很远了。
他从来都是个简单的人，就像他的剑一样简单、冷漠。他的朋友很少，可他依旧对这些朋友冷淡以对，只因为他觉得，那些只是他生命里的极短暂的瞬间。而唯一让他破例的人，现在已经没有了。
西门吹雪觉得自己心里一点也不像陆小凤所说的那样难受，他只是觉得空落落的，好像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冬日的冷风嗖嗖的灌进来，将筋脉血液都冻裂了。并不觉得很疼，只是觉得有种缺了什么似的遗憾。
他本该杀了玉天宝的，可他下不了手，他只能离开。这大概是西门吹雪第一次逃跑，可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玉天宝的模样，觉得自己大概今后会逃跑许多次也说不定。西门吹雪有些恍惚的想着，却不知何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袖摆。
“少爷，您怎么了？”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担忧，那是万梅山庄的三管家，从小就陪伴着自己的寿叔。西门吹雪愣了愣，竟也没有反抗，任由对方拉着自己七拐八拐，将自己拉进了那家不起眼的小当铺里。
阎惜寿将西门吹雪拉进来，脸上倒还沉稳，心中却早已炸开了锅，就算他从小照顾着少爷长大，却从未见过少爷失态至此，更何况自己方才一时情急将少爷拉到此处，本是僭越主子，少爷不计较是一回事，意识不到又是另一回事。
后天便是决战之日了，少爷此刻竟失神至这般境地，而渊少爷竟不见踪影，阎惜寿心里着急之余，难免也有些埋怨跟着少爷进京的大哥没有照顾好西门吹雪。可现如今京城被江湖人围得铁桶一般，仅凭自己和几个手下，根本无法护送此刻茫然若失的西门吹雪安然返回京城。
“寿叔，”西门吹雪看向阎惜寿，一字一顿道：“当年你折返回辛集，最终却空手而归，究竟是因为发生了什么？”
听到西门吹雪这话，阎惜寿心中微微一惊，不知道西门吹雪怎么忽然提起这样一桩往事来。当年追墨剑铸成时，庄主还是少庄主，车队本已出发，却发现有块老庄主当年心爱的镇纸，似是遗落在了神匠居所，自己发现此物不在后，便催马赶回辛集，本是欲将此物拿回，却只看到一场焚尽一切的大火。他虽疑惑，却仍是将此事如实道出。
却见西门吹雪面色大变，抬手抽出追墨剑横在眼前，盯了数秒，忽然冷冷一笑，大声道：“好！好得很！”
阎惜寿被西门吹雪突然迸发出的杀气惊得骇住，方才意识到自己似是说错了什么，可还不待他有所解释，西门吹雪便已出了屋子，再寻不到踪影。
阎惜寿一把将帽子摘下来挠了挠头，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一路小跑到鸽笼前，摸出只雪白的信鸽，又提起笔蘸了些墨，匆匆写了两句，将字条绑好，将信鸽丢了出去。又有些不放心，拉出店里一个身材细瘦长相平凡的伙计常招财，嘱咐了几句，看着对方骑上马朝京城里奔去，才稍稍放下些心，有些随便的在后院的矮阶上坐下，深深叹了口气，总觉得闯了大祸似的。
伙计常招财倒是在入夜前进了京去，他并不是万梅山庄的旧仆，仅仅是个家境落魄与妹妹相依为命的穷小子，幸而名字喜庆，阎三管家又是出了名的心热，收下了这两个穷苦孩子。然则常招财为人处世亦极为谨慎精明，他在离京一里左右的地方便弃了马，徒步走到了城门前，幸而他此次本就是下人打扮长得又不打眼，故而盘查虽紧，却也并未如何留意于他。
常招财进了京去，赶忙去找大管事阎惜福，阎惜福听说庄主不见先是一惊，随即并未收到老三寄过来的信鸽心中又是一紧，再者又闻玉天宝不知所踪，心中更是一慌，这三下下来，老爷子简直头晕目眩，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
陆小凤连忙给老爷子灌了一气茶水，又把花满楼拉过来给摸了通脉。阎惜福缓了缓，摸着胸口和陆小凤花满楼两人一同静坐着听常招财说整个事情的经过。
阎惜福的眉头紧皱，补充道：“老三性子有些散漫，这次入京便没有叫上他，只让他在京外候着。然而大事当前，他也不敢造次，信鸽既然未至，想来已经落到了他人手中，虽然对方未必能看懂密信的内容，可也表示我们绝不能再贸然的派出信鸽调动人手，暴漏自己的位置和现状，大大限制了我们找到庄主的机会。”
可无论几人心中究竟是装着何等的担忧，走出门去，脸上却都换上了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然而直到长庚西沉，金乌坠地，几人也未能找不到西门吹雪的踪影。他本就是擅长追踪之人，尤为了解什么样的地方适合隐藏一个人，如今他若是想潜匿在某处，纵使是大罗金仙也未必能在一夜的时间里将人找到。再过三天，他便要与叶孤城决战了。
西门吹雪只觉得他仿佛就置身于当年的那场大火里，一种无以伦比的愤怒席卷了他的全身，连理智都焚烧殆尽。
可他的剑依旧配在腰间，他依旧是一个剑客，依旧记得自己三日后与叶孤城的比试，那场，堵上了剑客全部骄傲与尊严的决战。
西门吹雪静静的站在这片不知名的水流中央，抬头看着那只差一丝便要铸成完满的下弦月，露在水边的手指动了动，将逐渐平静又要映出月色的水面搅乱，竟不知已经在此地站了多久。
就仿佛千百年前便等候在此了一般。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月落了又升，可直到那许是最后的太阳升起，他要等的人，始终都没有来。西门吹雪深黑的眼瞳里那流转的银光，忽然就在这旭日璨金的光纤里，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
“若是你此刻走了，那傻子又慢了半个时辰才来，等不到你，在这个地方搭个棚子，不声不响的等了你一辈子，又如何？”一道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纪凉雪白的头发在月光里弥漫出氤氲如雾的朦胧颜色，
西门吹雪的目光闪了闪，仿佛又有银色的星火迸发出来，他的目光凝了又散，最终落在纪凉手里那方已有年头的镇纸上。
纪凉冷哼了一声，发梢都跟着颤了两颤，将镇纸朝西门吹雪丢了过去。西门吹雪深处湿漉漉的手握住这镇纸，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摸到一处凹陷的痕迹，眼睛里忽又闪烁起银亮的光泽来。这镇纸本是一块通体剔透的九色净琉璃，世所罕有，自己年幼时拿着它玩耍，曾磕掉过一块边角，后来虽又补上，却仍留下了痕迹。
若那日当真大火，这琉璃早也该一并焚化才是，其中果然有内情。西门吹雪望着纪凉，等对方给自己一个真正的答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大早上不去吃面来这河沟边上折腾已经够稀奇了，难道还要我一个老头子留这里讲故事。”他明明一身红衣，容颜如画，可实际年纪偏生又确实很大了，西门吹雪愣了一瞬间，干脆的别过头去，不再理会于他。一步一步的趟过河水，朝岸边走去。湿漉漉的头发和衣物被他用内力蒸干。
西门吹雪早已隐隐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那是一种自己从未有过的感受，愤怒，能融雪成水、融金烁石的愤怒。许有隐情，自己所爱的人，大抵并未当真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可西门吹雪却觉得自己的心中的愤怒有增无减，因为隐瞒和不被信任所产生的愤怒，因为被对方揣摩的透彻，如对方所想一般，进入现在这样一种锤炼剑意的境地而产生的愤怒。可西门吹雪此刻的怒火，却无法抑制的越发旺盛，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一并焚烧殆尽。
若说情感会阻挡剑意，那么愤怒，则仿佛在锤炼剑心，所有的东西都被焚尽，只剩下，一柄剑。
西门吹雪心里忽然就宁静下去，他终于进入了突破的状态，平缓的气流、微摆的衣角、清淡的呼吸、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变得缓慢而沉静，而他的对面，则站着他此生唯一的对手，追墨剑，被他稳稳地握在手中。
圆月东升，朝问道，夕死可矣。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决战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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