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小喇叭花，开在旷野上》燕卿

18、（十八）

　　澡堂乱了，乱了很长一阵儿……
　　搓背的阿姨翻箱倒柜，眨眼功夫，端来杯糖水，这种事儿她大概经验丰富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我架着盈盈，还得跟她陪笑脸！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迷迷糊糊灌下大半杯糖水，盈盈终于又知觉了，恢复的速度和刚才的晕速有得拼！！！我没晕过，我痛过。痛还有感觉，盈盈刚才什么都没了吧？我快吓死了。
　　“怎么说晕就晕啊？”当年失脚掉进瘦西湖我也没有这么害怕过，盈盈整个人像个软脚虾似的，我差点架不住她。
　　盈盈缓过劲来：“……缺氧吧。”说的有气无力。

　　出澡堂，换我拎着大袋小袋，我不敢再虐待盈盈了。
　　悠荡到我家楼下，小区的运动场地，一群小孩子正闹哄哄的做游戏，跷跷板的，打羽毛球的……几个小男生还抱着足球你追我赶……
　　他们不怕脏，也不怕冷，很像我跟盈盈小的时侯。
　　总觉得他们的乐趣比我们当年差远了，我们这一代，小时年年有大雪，打雪仗堆雪人滚雪球……一直记得还很小的时候，我跟盈盈还有班里的其他同学，在小学的操场上滚雪球，滚得满头满脸的汗，直到推不动才罢手。现在哪来的雪？
　　如今的孩子真可怜，将来的孩子更可怜！脑袋里漫无边际的想着，印象里忽然飘过这样一幕：
　　有次，姥姥家的红瓦房前，我妈跟姥姥开玩笑：“妈，将来再帮清平家照看孩子吧？”
　　“啊——？我帮我女儿照看了孩子，还要我再帮女儿的女儿照看孩子？”姥姥当时似乎很生气，搞得我莫名其妙。现在依然不能理解。

　　“清平，将来我生儿子你生女儿，我们做亲家！”
　　盈盈突然来一句，触景生情？
　　“好啊。”
　　想都不想，我一口答应。我和盈盈就是有默契，我想什么她都能感应。
　　“我说真的。”盈盈强调道。
　　我笑了笑，说：“我也说真的。”
　　盈盈真当我跟她玩笑，看我的表情很疑惑。我跟她玩笑过吗？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情也不是想了就能成的呀？
　　“要都是儿子或者女儿，怎么办？”我一本正经问盈盈。
　　“那就让他们做同志……”
　　“啊？”
　　“啊什么？你没见现在同志小说多流行，异性恋都没人关注了……”
　　我敢肯定，盈盈疯了。
　　“趁早死了心吧你，我生了女儿也不嫁去你家给你们糟蹋！”

　　开门关门，砰！砰！
　　“嘘——”盈盈比我知道体贴人。这么大响声，家里那两位，觉照样儿睡，一点反应都没。
　　盈盈要跟我一起洗衣服，结果……通通扔洗衣机去！
　　太阳穿过宽阔的玻璃窗晒进阳台，晒得人昏昏沉沉的。盈盈舒服的坐在椅子上，我瞪着眼看洗衣机转，不时的拎拎揉成一团的衣裳……也不知太阳的缘故，还是眼睛瞪得太久，我发觉脑袋晕忽忽的。也许我是真的晕了？
　　因为我说：“盈盈，我给你看我的回忆录吧？”

　　拉盈盈出阳台，我开始翻箱倒柜——翻的是我的箱、倒的是我的柜（说白了，就是寒假带回家的行李箱），在箱子的最底层——压着一本绿色封面的笔记本。那片绿叶，还在……曾经是满满的希望，都成过往。
　　曾经天真的我，以为未来与过去重合的一日，我和苏皖也会有个完美的遇见，那个遇见——永远不会来了。过去早在某一天停止，未来还在继续，可惜未来走得很慢，它没遇到昨天的时候，一个人捷足先登了。周啸威……想他的时候，是要微笑的。
　　苏皖？可以解密了，至少对盈盈可以了。
　　我回阳台晾衣服，盈盈趴我床上翻着别人的回忆录，一会儿长嘘一会儿短叹。盈盈的记忆很好，刚才一看见那本子，就喊：“这是我陪你买的那本吧？”

　　冬天的太阳很温暖，阳光穿过玻璃窗，折射出的细碎光线飞散到每个角落。
　　“清平啊，如果让周啸威看见了，他会什么反应？”
　　“不知道，我会笨到给他看？”
　　“那你就不怕我再告密？”
　　“告密——？哼，……我跟你还有秘密啊？你要告早去告了，还等到现在？”

　　晚上逛夜景，审美疲劳的这时。“喂！快来看这个！”我一叫，盈盈脑袋凑了过来。
　　“哇，真漂亮！”
　　“算啦，别看了，那么贵！”
　　“好可惜……”
　　这已经是N家N店NN对银戒！做亲家是盈盈提出来的，买信物是我提出来的。按照国人的传统观念，这信物该是男方出喔，我会放过刮人的机会？
　　盈盈是要生儿子的，我才不放过这刮她的大好时机！鉴于将来不让我女儿吃亏的伟大设想，我决定现在就压迫她的婆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才从珠宝城出来，眼前闪着“凤祥楼”金光闪闪的大字！怎么就没想到它呢？
　　还银戒，真俗！一点内涵都没！玉的诸多美名立马潮水般涌来……我看盈盈，盈盈看我……
　　“买个镯子怎么样？”
　　“不要！你戴它啊？你都不戴，我们家女儿会戴？”趴柜台，两对眼珠子翻来覆去，转啊转，脚板跟着位移……
　　换个柜台，敢情这成佛教专柜啦？尽是佛啊菩萨啊……拐角还一观音呢！
　　“要不给你女儿买个观音我儿子买个佛？”
　　看来默契太多也不是好事啊！
　　“啪！”
　　盈盈肩上挨我一计，有她这么瞎掰的？
　　“你见过尼姑跟和尚在一起的啊？”我的控诉，很是无奈。

　　为儿女私定终生，古人行径。
　　我和盈盈绕东大街转了几个大圈儿，最终回到起点——古人行径，定契约。
　　中文专业都开书法课，毛笔字，我练过盈盈练过，我们的水平都还算凑合（不能和亚妮比，亚妮的水平中学那会儿就打遍一中无敌手）。
　　孩子不在场，孩子爸爸不在场……我、盈盈一手包办，我家书房成了受难现场……左翻腾右折腾，毛笔砚台宣纸印章……最后，指纹。
　　为了增加可靠性，我还搜出我爸我妈印章，啪！啪！
　　印泥——红红的，契约——一式两份。
　　终于完了，不算过家家游戏的过家家！
　　我笑，盈盈笑，我们一起哈哈大笑。
　　听见笑声，我爸我妈跑来书房门口，脖子伸得这么长？
　　我把我那份给我爸瞧，盈盈把她那份给我妈瞧……
　　我爸嘴巴开始嗫嚅，“那个……那个……”
　　“这个……这个……”我妈也口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