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小喇叭花，开在旷野上》燕卿

13、（十三）

　　暑假靓靓大方地让出她的家教，靓靓是这么说的，“孩子交给你，我放心。”我纳闷，什么孩子啊？口气这么家长！！后来我才知道靓靓为啥不“ATM”了，她全家逛北京城去了！我顶着烈日美其名曰积累经验，她那厢悠闲极了呢。
　　我说，苏皖啊什么时候你也请我逛北京吧？
　　苏皖说，行啊！你现在来都成。
　　我冷笑，你知道我现在去不成才这么大方的吧！苏皖笑得不真不假，我想我们还是这么有默契，都一起不回家喔。对他没有了奢望，说话也不需再顾忌，我觉得这样的我们，很好。
　　盈盈花花才放假就奔回了家，花花家里有钱，不用他赚这九牛一毛。盈盈在花花的催化下，也知道怎么抓分了，丫专等着拿奖学金。大三开学，评奖学金轮到我跑去跟她诉苦了。
　　盈盈总在不断地前进，不像我。周啸威安慰我，你不是踏出象牙塔了嘛！你比谁进步小啊？
　　寒假时候，盈盈的头发就很长了，整个人充满……气质！盈盈不满意我这评语，“气质都形容不漂亮女生的，我才不要。”我以为她心大了，对她的思想表示不放心，她说，“清平你放心吧，我不会变坏的！”
　　我们都是好孩子，我知道。就像欣颜，恋爱事业两不误。
　　欣颜暑假也没回家，她上党课呢！晚上都得上！汴振宇替她冲开水！
　　好羡慕！

　　没人给我冲开水，我自己冲。没人陪我逛街，我拉盈盈拉苏楠，短信聊天。
　　我说，盈盈啊我也想谈场恋爱了！
　　你想谈肯定没问题，找花花就行！
　　我说，去死！我才不找他！我找周啸威去！周啸威穿白大褂的样子很帅的喔！就像欣颜家那位！（反正我宿舍三个早认定周啸威了，说得多了，我也约定俗成）
　　盈盈惊呼，发来大堆问号感叹号省略号……
　　没一会儿周啸威来信息问罪了，我惊呼。
　　我惊呼的不是周啸威跟我问罪，他竟然，“你要真的想找我……我奉陪！”
　　又来耍我？
　　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我说，“开玩笑！我开玩笑你当真啊！下次咱俩面谈，喔？”
　　“时间？”
　　“一起回家时候呗，你要给我买车票的喔！”你天天跟老师屁股后，就知道实验室实验室，难道你还现在来不成？
　　我说过我的性格从不饶人，周啸威以前耍我太多，这次我耍他，活该！他肯定在那头笑开花了，我闭上眼都看见他那得意样子！唉，人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周啸威啊周啸威，这次你死定了。

　　周啸威真的给我买车票，这还不希奇，希奇是还说不要我钱！怕我没钱啊？我抽出百元大钞，暑假工作的血汗钱，“忍痛”递上！周啸威一巴掌拍下我颤抖的手，“收起来吧，你赚钱也不容易啊！”
　　如果你已经明显暗示要填上陷阱，可某人还死硬着脖子往坑里跳，责任可不在挖坑的人喔。
　　上车，我照例坐窗口位置，我总有毅力把一件事做到习惯。自从第一次坐车位置在窗口，后来的每次我都抢着上车，抢着坐窗口。我的道理是，坐窗口嘛睡觉看景两便。（而且，不容易被走道落下的不明物体砸中）

　　曾经看盈盈晕车，我心里吃醋，觉得女生就该柔弱。
　　今天，我难得地否定了自己，我也晕了。
　　我搞不清状况，谁见我晕过？难道我曾经的祈祷要成真啦，“周啸威，我可不希望那个浪漫的对象是你喔！”肚子翻江倒海，肠子像根抹布似的紧紧拧着……我痛得皱眉，还不忘损周啸威。
　　“什么浪漫对象？你也配！”周啸威捏着杂志，眼珠子转都不转我这边。我都这么痛了，你怎么还可以气我？虽然我先开弓，可我好歹一女生唉！真不懂得迁就女孩子喔！真不懂得知恩图报喔！当年我妈的菜都白喂你了喔！
　　我的性子哪会轻易饶人，这次不饶不行了，肚子更痛，上车没半小时就痛，一直痛……疼死了！周啸威还捧着杂志，什么东西这么好看，好看得比我肚子痛还重要啊？你坐我边上怎么都不懂嘘寒问暖啊！虽然这是夏天，你也不能不闻不问啦……还答应看好我呢我倒要看看等我痛死了你怎么交差……

　　“周啸威……”
　　“周啸威……”
　　“周……呜呜……”
　　我很难受，我的哭声跟猫咪有得拼……我的痛，不能说不好说，我只有哭。周啸威终于意识到我的不好过，“怎么了清平，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你倒是说话啊……”
　　“……”
　　我猫咪的声音都没了。
　　我贴上窗，闭着眼哽咽，我没力气说……

　　有人没跑过八百米吗？当你赶着时间拖着双腿跑过终点，下面的感觉是什么？（问女生，男生不要插嘴！）那短暂痛苦，是不是可以用四个字总结——生不如死。所以，我生不如死，我连哭都不能了。
　　痛到失声，我嘴巴里嗫嚅着周啸威的名字，心里想盈盈在就好了。
　　盈盈在，我不会害怕；她在我会心安。
　　任何时候，任何情况。

　　在我泪如雨下的某一刻，一双手揽过我，我没有拒绝，虽然这是夏天。周啸威的怀抱很舒服，却不能消减我的疼痛；周啸威的手很有热度，却不能温暖渐渐泛冷的我……头顶吹着冷气，体内涌着冷气……虚汗外渗，我衣服尽湿。

　　“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不会，绝对不会。”周啸威的声音也不对劲了，痛的又不是你，你干吗这样啊？
　　“我冷。”
　　“我抱紧你。”
　　周啸威很温暖，我太冷，所以他很温暖。

　　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周啸威犯了什么错，还要他一起被折磨？如果周啸威不帮我买票，我是不是就不会痛，他是不是也不会被我拖累？

　　“周啸威……”
　　“好点啦？”
　　我摇头：“……对不起。”
　　“傻瓜，干吗说对不起！”周啸威嘴巴里骂我傻，抱着我的胳膊同时收紧。
　　“……”我也不知道，是为了拖累他吧？目光下移，今天幸好穿着牛仔裤。上车前还好好的，怎么可以来得这么快？
　　“哎，幸亏祝佳不是你女朋友，否则她会跟我吃醋的。”
　　“幸亏你没男朋友，否则我会跟他吃醋的。”
　　我的逻辑很正常，周啸威的逻辑不正常。他可是学理的，他可是一直发展智商的！我不懂他的不按理出牌，亏我自诩专攻情商呢！
　　“为什么？”我傻乎乎问。
　　“你以为，我会允许别人这样抱你？”周啸威改抓住我的手。
　　我掉冰窟了，肚子忘痛，心也冷冻了。我仰头看周啸威，他的下巴正好抵着我的额头，周啸威的眼睛里……绝不是玩笑，他玩笑时不会这样看人。他的眼睛，好熟悉，我似乎见过，突然又想不起。蒙胧中，记忆里一个画面开始闪现：周啸威倒回椅背，说“忘了。”
　　我想起来了，那天周啸威是这么说的。那天他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的！为什么那时我鸡皮疙瘩，现在却像掉冰窟？
　　我喜欢他？是的，我喜欢，手足感情的喜欢。我以为他也是。
　　肚子又开始痛了，汗液渗透脊背……我痛得闭上眼，脑袋慢慢垂下……我很难过，等我不难过了我再想清楚。
　　周啸威没有给我时间，他不让我想清楚。
　　“呜……”我低头的一瞬，两片温暖的唇覆上我冰凉的唇。

　　他不要我钱的时候，我没想给他钱。
　　他伸过胳膊的时候，我没想要拒绝。
　　他抱着我的时候，我的舒服，也是一种心安。
　　所以周啸威吻我，我没有感觉，却泪流满面。我忘了他不是我哥哥，我也不是他妹妹。虽然他曾说，我没有兄弟姐妹你也没有，大家闹闹不是挺好的。
　　我的眼泪还在汩汩不息，我知道，这不是因为痛。
　　为什么我连初吻都波澜不惊？我没有先离开，周啸威没有先离开，谁也没有先离开。我嗫嚅着唇，周啸威温暖的唇开始放肆……我只有泪流满面。
　　这个吻，我想到地老天荒。我想起那年跟着姥姥看望村子里的婆婆，她们聊啊聊啊，我就想到苏皖，想到地老天荒……如果可以，我是不是可以和抱着我的这个男孩子地老天荒？现在我想和他地老天荒。我不知道是女生突然的软弱让我如此，还是他对我的突然改变？

　　周啸威细心地为我擦眼泪，他不再让我自己擦。我闭着眼，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吗？我拒绝花花，为什么不能拒绝他？他们有什么不同，花花不是更讨女孩子喜欢的吗？
　　原来，爱是需要契机的。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
　　用沉默埋葬过去
　　……

　　离家不到两小时的路段，堵车。高速路的车堵起来，很壮观！我没心情看窗外的壮观。
　　我和一车子人唱反调，车停，我好了很多。
　　肚子不再来闹我了。
　　我很怕又一次生不如死，所以我偎在周啸威胳膊里，品味重新活过的滋味。几小时之前的事情，家常便饭过去了。这就是生活吧，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苏楠说她只相信青梅竹马的爱情。我才明白又不懂，既然这么相信，干吗她还要让出自己竹马？
　　“太熟悉就没感觉了。”苏楠曾这么对我说。
　　周啸威的怀抱很舒服，他的下巴不是那么硬，抵着我脑袋我都没太多感觉。周啸威的手依然有热度，如果没有他，我一定被自己渗出的汗凉透。不知道周啸威他有没有被我凉透？
　　“你冷不冷？”
　　“冷？我快热死了。”热？我想起来了，我哭着说冷的时候，头上的冷气就被他转向了。
　　我不热，我很冷，所以周啸威要一直热下去了。

　　也许老天爷认为已经折磨够了我，所以不再让我痛了。不痛了，我就睡着了。后来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老天爷给我们安排的契机，我第一次奔赴南京的路上就幻想这样的邂逅，那时周啸威还笑我呢！
　　去时的愿，来时实现。
　　上车没多久我告诉周啸威不希望那个浪漫的对象是他，人没下车，一切天翻地覆。

　　周啸威摇我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干吗？”
　　“到家了。”
　　“啊？”
　　我到家了？我终于到家啦！
　　我拉下周啸威还罩着我的胳膊，猛地站起，一个趔趄又倒下，不偏不倚歪到他腿上。
　　我惊呼，死定了！
　　我死定的不是因为坐到周啸威腿上，抱都抱了！吻都吻了！坐他腿上又怎样？我死定了是因为坐后留下的痕迹啊！我早不是当初盈盈骂的没长进的小女生了，肚子痛到这地步自己比谁都清楚！上车不久我就清楚了。我不知所以，起来不是，不起来又不是！刚才的猛起，已经“雪山崩”了。
　　“……你不打算走了？”
　　“后面的两位快点下车，谈情说爱也该换地点了……”
　　我心一横：“周啸威，你走我前面！”
　　“那也得你先让开啊！”

　　周啸威很听话，他一直走我前面。到我家门口他还走我前面，我空着手跟在后面，幸亏我穿牛仔裤，幸亏深色牛仔裤！
　　可是，再好牛仔裤，被那个……而且，那个了半天时间……也肯定悲惨了。

　　我妈开门，我爸接过周啸威手里东西，不先理我倒问他累不累？我要说我车上快死了，你们是不是还无动于衷？我抢过行李包，挪进房间，关门。
　　开门，我拎着衣服穿过客厅去卫生间，我妈看我一眼：“冷饮要不要？”
　　“不要。”
　　我扭过脸，不想看她殷勤样儿。
　　“这怎么了？”我妈问正喝冷饮的周啸威，很无辜模样。

　　冲澡，洗衣服……镜子早被水气蒸得模糊，随手抹一下，我找回了笑，还以为嘴唇会不一样了呢！哪有什么变化，书上果然都是骗人的，电视里果然都是骗人的！欣颜果然都是骗人的！
　　卫生间门在我发挥想象的这时，敲得爆响。我慢条斯理打开，我妈举起的手赶紧放下！周啸威站她后面，我爸和他并排站着。
　　“清平，今天到底怎么了，啸威怎么说得这么吓人啦。害得我怕你晕在里面了……”
　　“我不是好好的嘛！没什么，可能吃坏肚子了！”现在才知道关心我，哼！死周啸威，谁让你多嘴了！少关照一句，你就给我露馅？转身端起洗好的衣服，我说：“闪！”
　　我在阳台晾衣，周啸威去卫生间冲澡了。我爸我妈，在厨房忙活。我在阳台晒太阳，周啸威端来衣服，他自己洗好了。见了我，不晾衣服，冲口来一句：“夏天晒太阳，你绝对第一个吃螃蟹的！”我鼻子冷哼，继续晒日光，眼皮都不抬！我不敢看他了。
　　也许那个吻开始后遗症了，也许我又开始后知后觉了。
　　鼻息感应到另一股气流，我赶紧睁眼，死周啸威又那种眼神看人！
　　“走开，你想天下皆知啊！”
　　“天下皆知又怎样，离你多远？抱着还是……吻着？”
　　“你，你少跟我耍流氓！”
　　“信不信你马上会见识更流氓的……”
　　我又掉冰窟了，我动都不敢动了。周啸威流里流气了，阳台上耍流氓？在我家里耍流氓？
　　伤风败俗！
　　“清平，啸威——吃饭！”我妈特有的嗓音从小客厅传来。
　　“等会儿再跟你算帐！”我推开眼前讨厌的某人，奔出阳台。

　　妈妈很不偏心，对我没一点舐犊情深意思，桌上的菜要么荤要么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好？果然亲不如外！
　　挑了几口，我吃不下了！
　　扔下筷子，我妈赶紧问：“怎么不吃啦？”
　　“不想吃，晕车的人哪还能吃下饭！”
　　我这么说，就没人管我了，我妈我爸由催促两人吃饭转向催促周啸威一人。古人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用我家，就是女不如男，亲不如外！（我奶奶遗传下来的）周啸威吃得一脸尽兴，我妈不知又哪根神经出错了：“啸威，在学校有没有谈女朋友呢？”我怔住，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爸估计也厌倦年年谈学业谈前程，赶紧加入，周啸威放下碗筷，手脚并用的否认……我在一旁看得一脸尽兴。
　　“我们家清平也没谈呢，对吧，清平？”我傻了。
　　周啸威也呆了。
　　我瞪我们家两位：“妈，你们怎么这样啊？”

　　周啸威曾经问我，那你们家钓到什么？
　　盈盈抢口说，金龟婿呗！

　　原来我爸我妈果然没安好心。
　　一切昭然若揭，很有意思，也好没意思。
　　背地里我哀求周啸威不许对人乱讲！
　　周啸威一本正经看我：“乱讲什么？为什么不能？你担心谁？”
　　不是，我谁都不担心，就是不想要人知道。我突然开窍，说：“我怕那两位知道。”我指家里的两位，周啸威就不说话了。

　　周啸威没有对谁讲，我不让他说我自己也不说，对盈盈我也保留，我可记得她跟周啸威告密呢。她再跟花花告密我还能过安稳？
　　苏皖在暑假的最后几天回了家，我没见到他，回家没多久我就呆姥姥家教承志了。承志开学六年级，他也毕业班了呢。两本数学书，没到半个月我们俩就搞定，承志比我当年强多啦。没事干我怂恿承志学英语，村子里借不到书，承志拖出电动车：“姐姐，我们去街上书店看看，记得那里有。”
　　“你确定？”我脑袋里打问号。
　　“当然啦。”承志果然比我当年强多了。

　　我开始对承志进行启蒙教育。
　　“你们班哪个女生成绩好？”
　　“不知道？”
　　“那你们班哪个女生漂亮？”
　　“不知道？”
　　“你在学校和女生说话啊？”
　　承志摇头又点头。
　　“谁？”我眼睛放光。
　　承志想都不想：“很多啦，她们都喜欢问我题目！”
　　“喔。”
　　唉……还是过几年再说吧，等承志开窍了再说。我在心里祷告：承志啊，千万别学你姐姐，她开化太晚了；也别学苏皖，好得都不传绯闻，这种人最可恶，伤一大堆女孩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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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appy New Year !\\\"
　　Everybo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