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海盗）伦敦海》Ikeravid

14、海战

　　第十四章海战

　　这其实不该是一场激烈的“战争”——或者我们应该称之为“追捕”。这两个词比较起来，贝克特显然更喜欢后者。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布下这个网，而现在猎物已经快要进入他的网中了。赫克托巴博萨是个难对付的对手，这个里海的海盗王在三个月前驾驶着黑珍珠成功地甩开了他的舰队，很是让他没脸了一阵子。

　　但今天显然到了连本带利讨回来的时候了，事情的发展到目前为止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贝克特唇角带笑，灰色的眼睛却比平时都要冰冷和阴鸷。大战在即，不相干的人——比如那些乘着救生艇逃向摩洛哥的海盗们，他现在根本懒得去理会。但巴博萨和那个小船长，还有黑珍珠，这三样东西一个都别想逃！

　　船长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跟着传了来一个青涩的声音，他的主人是个沉稳的中尉，这时候却显得有些忐忑不安，“报告舰长，黑珍珠号它……它不动了。”

　　“带我去看看，”贝克特有些惊讶地皱皱眉，随即安抚地拍了拍中尉的肩膀。这个年轻人是老诺灵顿将军的儿子，不过是个刚刚加入海军的少年，“别紧张，詹姆斯，那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

　　望远镜中呈现出黑珍珠模糊的影像，它黑色的帆垂了下来，船身随着海浪的起伏而晃荡着，大有和海军对峙之意。这情形和他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按照巴博萨狂傲不羁的性格来推断，黑珍珠应该全速冲过来，试图凭借速度的优势摆脱他们才对；好吧，就算这家伙转了性临阵退缩起来，那也应该顺着流水往反方向跑，如此一来他们就能与和后方赶来的另外两艘舰艇一起对黑珍珠号形成包抄之势。

　　对于他们的每一步可能的行动，他早就都想好了应对之策，但现在的局面却显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贝克特的眉头皱得死紧，他想不出对方有什么非停下来不可的理由，因为拖延时间对巴博萨来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好处。但不管怎样，自己的这个计划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十全十美。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舰长？”耳边传来诺灵顿的声音，贝克特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先等等，看看这帮抢匪又在耍什么滑头。”

　　可他并没有料到，这一等就是漫长的一个多小时。贝克特是个有耐心的人，这时候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不是不想率军围上去，只是以逸待劳总比改变原计划来得好。

　　贝克特望着舷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色自言自语道：“想多活几分钟也不必这样，这可不像你，巴博萨先生——又或者是那个小船长？呵呵，真是怕死的年轻人……”

　　逐渐升起的海雾伴随大风着从窗口席卷而入，沾湿了贝克特严肃的白色卷发。那么不必再等了，在黑夜降临之前就送他们下地狱吧！阿波罗号的舰长站起身，而随即门外再度响起了诺灵顿的声音：“贝克特先生，那艘海盗船现在过来了！”

　　贝克特展颜一笑：“非常好，那么现在传我的命令下去，船员全体就位，准备攻击！”

　　黑珍珠号来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等到阿波罗号完全戒严的时候，那艘海盗船已经到达了肉眼可见的范围。它周身缭绕着仿佛终年不散的雾气，如同凭空跃出一般，袭着强劲的东风从深蓝色的海平面上破浪而至。望远镜里他清晰地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老练地操纵着舵盘，另一个立在船头，清瘦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孤傲与倔强。

　　一个中士从侧舷小跑而来，“报告舰长，吉布斯回来了！”他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双眼仍旧死死地盯着黑珍珠号。

　　离最远射程还有三百米，两百米……近了，更近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黑珍珠号突然从两舰之间的中轴线上直直地朝猎豹号偏了过去，速度快得令人惊异，水面陡然激荡起来，在侧舷上激起一排急促的浪花。

　　猎豹号上的官兵微微愣了一下，虽然很快就反应过来开了火，但到底是让黑珍珠占得先机。“还等什么——fire！”贝克特急切地吼道，阿波罗号上双层火炮齐开，阵阵红光飞溅开来，掀起一大片汹涌的浪花，却因为距离的原因而大大地减锐了原本的杀伤力。

　　雾气蒸腾，浪潮翻涌，炮声震天。被几枚炮弹或轻或重地击中，黑珍珠号在紊乱的海流之间摇摇摆摆，却并不多做理会。它努力地缩短着与猎豹号之间的距离，然后对准它船体中心的位置猛烈地开火。

　　两船之间的海域上笼罩起大片浓烟，火焰在其间不断地跳跃着，伴随着炮弹的间歇出膛，原本深蓝色的海面忽然如昼夜交替一般迅疾变幻起来。

　　黑珍珠号的左舷越发地不稳，而与此同时它也被动地进入了阿波罗号的射程内，右舷同样面临着逐渐靠近的主舰更强烈的弹幕侵袭。然而它似乎根本不把这艘主舰放在眼里，一心只朝着猎豹号发起进攻。突然，就在电光石火之间，辽阔的海面上燃起了一道强烈的火光，紧接着从猎豹号上传来了人群的惊呼——这艘舰艇的桅杆被流弹击中，笔直地砸在甲板上。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贝克特要是还不知道这帮海盗在打什么主意他就白在海上混了这么多年了。他咬咬牙大声命令道：“加速逼近黑珍珠号，它别想逃——”可惜这句话根本来不及说完，因为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巨大的爆炸声把贝克特的声音完全掩盖了。阿波罗号的船身随即强烈地震动起来，船上一片混乱，身边的诺灵顿连忙扶住了他。

　　“不要管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贝克特白皙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有些狰狞。诺灵顿很快就回来了，年轻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紧张，“我们的军舰被黑珍珠击中了，船舱下面被炮弹击穿，正在漏水……”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贝克特尖锐地打断，黑珍珠才刚刚向他们开火，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先被击中的居然会是他自己的船？他有些难以置信，但其实仔细想想……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所谓有得必有失，在追击黑珍珠号的同时他们也进入了敌方的射击范围。

　　“该死的！”这帮贼的运气真是该死的好。

　　“该死的！”贝克特又重复了一遍，他沉默片刻，抬起了一双通红得骇人的眼睛，声音里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尽量把洞给我堵上！追上去！击沉那艘船！不惜一切代价！！！”

　　阿波罗号直直地向南开过去，把所有的炮口都对准了黑珍珠。但小船长和巴博萨又似乎不打算陪他们玩了，它收了所有的炮膛，帆索却勒得更加紧了。

　　烟波浩渺，白浪翻腾，黑珍珠上的层层悬帆撑满了浩大的天风，在逆流的海水间沉浮不定，飘摇得犹如一只渴望着高飞的濒死黑天鹅。而它又像一个慷慨就义的勇士，迎着冲天的火光，勇敢地冲向了两艘军舰之间形成的弹幕。层层叠叠的炮弹打上了黑珍珠的船身、船舱、甲板……火星片片飞散，仍然还活着的水手像疯了一样地堵着船底的破洞。

　　尽管已经千疮百孔，但这只黑天鹅仍然是灵活而骄傲的。在巴博萨的操控之下，它像一个真正的风之子那样，从阿波罗号和已经失去了追击能力的猎豹号两侧的狭窄缝隙间穿梭而过，照例地留下一个嘲讽而轻灵的背影。另外两艘守在南岸的军舰这时候也赶了过来，和阿波罗号一起在身后对黑珍珠进行猛烈的开火。

　　剧烈的风声从耳边擦过，烟雾挟着热气直直地朝这边袭来，陶德揉了揉眼睛，望着后方慢慢被甩开的军舰终于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黑珍珠号这时候几乎已经快要散架了，海水灌进三分之一个船舱，甲板上也多处着火，桅杆拖曳着灌满海风的黑帆在夜空里摇摇欲坠。

　　但即使这样，他们还是赢了。

　　三百米，四百米，五百米……火焰已经燃上了舵台，几名幸存的水手此刻全都聚在了甲板上。巴博萨扔给每人一块在船头碎裂的木板和一瓶朗姆酒，一向亢奋的嗓音此刻却透着疲惫，“大家各自逃命吧，现在我宣布，弃船。”

　　几名水手纵身跃入海中，陶德把酒瓶绑在身上，最后看了巴博萨一眼。这个海盗跨在侧舷上，望着这艘即将沉没的船，昏暗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良久他才侧过头与陶德对视了一眼，音调沙哑地说道，“走吧，现在轮到我们了。把性命交给卡利普索，就是死了也不冤。”

　　他们终于跳入了海中。

　　海域上此时已然是大雾弥漫，海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冰冷。半个身体伏在木板上，陶德拼命地驱散着不断袭来的困意，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左手也与木板绑在了一起。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顺风飘到大西洋深处，靠着这瓶酒，他最多能活七天。而在这见鬼的七天之内，不仅周围不能有鲨鱼出没，还要遇到一艘恰好经过的商船……他想，他是真的该为自己祈祷一回了。

　　“舰长，我们不能再追了……”大副皱着眉头向贝克特陈述着自己的意见，船底的破洞太大，再不返回岸边，恐怕阿波罗号难逃沉没的命运。贝克特无奈地挥了挥手表示同意，他从漫天的火光里望过去，那艘海盗船包裹着一团灿烂的烈焰，如定格一般一寸寸地没入深蓝色的海洋中。

　　大雾渐渐低垂，从另外两艘军舰上传来报告，由于海面上的可见度实在太低，这给他们的搜寻带来了很大的难度，赫克托巴博萨和杰克斯派洛两人至今下落不明。

　　贝克特又是一阵无奈，不过也没什么，在生存率几乎等于零的情况下，他不妨就当作这两个人已经死了。更何况，这一战的损失也不算太惨重，除了阿波罗号破了一个洞，猎豹号断了桅杆以外，他们几乎没有损失别的。

　　想到这里贝克特终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像是寻求安慰似的，他喊住一旁的吉布斯急切地问道：“船上的那两个人是巴博萨和斯派洛没错吧。”而理所当然的，这个海军给了他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