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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七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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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跑堂下来,我挨了很多训斥,学到了很多东西。
掌柜的开口之前,通常要喝口茶润润嗓子,然后慢里斯条道:“小二,这么些天了,你怎么就是没点长进呢。”
这话不尽然,至少我摔盘子的次数大大减少。
“尤其是没眼色!客人都到门口了,还不知道上去招呼!你看对门那家伙计大路边上还拉客呢!”
这个我没异议,我一向没眼色,在家也是经常被爹妈骂的,这个得改。
大概是我态度表现得很受教,掌柜的和颜悦色了一点:“我也知道,你年纪小,不懂事,又是初来乍到,比那个叫大狼已经好太多了,但是正因如此,你也应该表现得更好才是呀!”
我比大狼好太多,这是一直以来显而易见理所应当的事情,并不能成为我需要表现得更好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我的跑堂水平有待提高,我虚心接受了掌柜和前辈伙计的批评教育,逐一记在纸上,贴在柴房的房门后面,并决定从第二天起开始付诸改正。
大狼对此依旧是嗤之以鼻:“不就是端个盘子嘛,也值得这样费心!”
我把剩下的糨糊收起来,随口问道:“听说你又砍坏了一把斧头?”
大狼居然很得意:“是啊,那破玩意儿,那经得我使!”
如果说,我把劈柴当成一种艺术,大狼则把劈柴当成了一种修行,木头没劈了几块,斧头先碎了几把,他还洋洋得意得朝我炫耀他的肌肉:“来,摸摸,硬不硬?”
我瞧着他结实的肱二头肌:“你不是练铁砂掌的吗,怎么又练起板斧来了?”
大狼悻悻然放下袖子:“你懂什么!古往今来,哪个大侠不是百般武器样样精通,谁只靠一项功夫吃饭的!”
我对武学上的事情不懂,但是还是想提醒他一下:“你想练板斧是好事,可你砍坏的斧子,都得赔钱,你知道咱俩一天能挣多少钱么,大概还不够赔一把斧子的,还有先前那饭钱……”
听见那桌饭钱,大狼难免要犯堵:“别念叨了!整天念叨,你烦不烦呢!”
该说的都说了,我继续研究背诵掌柜给我提的跑堂注意事项。
不得不说,我进步很快,我个子小,脸蛋圆,嗓音宏亮,往门口一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酒楼隆重推出最新菜肴,花花狮子头!味美价廉,欢迎品尝!哎,这位客官,您里面请!”
掌柜的站在柜台后面朝我笑,那意思是再接再厉。
半天下来,我渐渐摸清了门路,做得有声有色,酒楼里的气氛也一片融洽,我深深地体会到,原来,做一个跑堂,也是可以这么有成就感。
就在我信心百倍成就感满满之时,门口又来了两位,我急忙迎上去:“两位,里面请!”
两个年轻人,瞧着都是少爷模样,可不能怠慢了。
其中一人道:“小二,可有空位?”
我忙道:“有,多着呢,我给您找个敞亮的地儿!”
这人便回头招呼道:“七叔,来呀!”
那七叔杵在门口,一脸不情愿,瞧着分明比这位还要年轻些,却被称为叔,估摸是辈分大。
我不敢多看,忙找了个宽敞的地儿,殷勤地擦着桌子:“两位,您先坐,这地敞亮!”
抬头看见那小七叔已经自己找了个角旮旯坐了下去,,像是见不得光似的,另外一人有点无奈,带着点习以为常的苦笑,却也走过去坐了,然后吩咐我上茶水。
我想这小七叔有点性格,怪怪的。
一手拎了茶壶,一手拿了菜单,走过去正听见那侄子在跟七叔道:“还在生气呀,我不是道过歉了么,这不特意带你来白云镇玩嘛,高兴点,别这么板着个脸像我欠你似的!”
这话从侄子嘴里说出来可不礼貌,但是谁叫那做叔的是个小孩呢,一脸幽怨,还在嘴硬:“我稀罕你带我出来?我没有腿?”
侄子道:“要不是我说情,伯父能放你出来?”
那七叔的性子大概是条麻绳,越拧越别扭,寒着脸道:“你管我呢!”
侄子认输道:“哎哎,别闹了,人家看笑话呢!”
这人家说的可不就是我嘛,莫名其妙成了挡箭牌,赶忙低了头给两位斟茶。
倒着倒着感觉气氛有点诡异,不禁斜眼瞟了一眼小七叔,却见他正怒气冲冲地盯着我,敢情是把他侄子的话当了真。
天地良心,我哪里有闲心看他笑话!
不过,说实话,这小七叔倒还真是值得一看,我先前觉得段临风那小子细皮嫩肉的已经够好看了,跟七叔却比不了,这七叔简直像个瓷做的,水灵灵的白,五官精致得比画上的还好看,只是那副谁都欠他钱的表情有点煞风景。
有钱人家的少爷,辈分又大,想必是被宠坏了的……
正浮想联翩着,忽听哗啦一声响,七叔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刚想开口,却觉颈上一凉,低头一看,一柄白刃已然架在了我脖子上!
我手一滑,茶壶便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我初入江湖,出师不利,埋没在这个酒肉饭馆了,还以为从此与江湖无缘了,却不料江湖如今自己找上门来了!
长剑烈酒,快意恩仇,这不是江湖是什么!
只是,为什么,这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在我又激动又茫然的时候,侄子已经站起,急道:“七叔,你又要干什么!他不过是没小心弄脏了你衣服,做什么这样大动干戈!”
衣服?我瞟了一眼七叔的衣服,跟他的人一样,一溜水儿的白,白得一尘不染,除了中间汪着一小块茶渍。却原来是我方才浮想联翩之际,茶水倒得溢了出来,沾染了他的衣服!
只为这点小事,居然拔刀相向,不得不说,这七叔的性子果然剽悍至极,想当日段临风被大狼上下其手导致翻脸也没有发这么大脾气,相比之下,算是很有涵养了。
瞧七叔那架势,大有杀了我给他雪白的衣服报仇之势,亏得那侄子反复劝说,这才愤愤收起剑来,我慌忙扯了肩膀上的毛巾想给他擦干净茶渍:“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我给您擦擦干净……”
七叔哪里容得我近身,只可惜双手被侄子按着,阻挡不便,我正幸灾乐祸着,却不料他一脚猛踢过来,踢得我滚了个,捂着胸口半天没喘过气来。
不过在此之前,我已经成功地在他那衣服上留下了一片华丽的油污,那毛巾方才擦过桌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