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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 此为贰拾陆，我是行人，更送行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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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和霍秀秀早走得远了，漆黑的墓道里寂静如初，听不到任何声响，青年仰头靠在墙壁上，一手抚上胸口的伤口，剧烈地咳起来。
2012年，南宋皇陵，那时也是在胸口的位置，那个人的匕首堪堪划过心脏，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可以解脱了。
他全部的生命都被按照一个名为“吴邪”的人来塑造，如果能够死在吴邪手上，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又或许，这才是他内心里真正的愿望。
可他最终活了下来。
躺在医院里，旁边是脸色铁青但不乏担忧的吴二白，还有西泠印社的王盟和皮包。
他得偿所愿，取代了吴邪，成为真正的吴家小三爷。
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习惯了站在暗处的观察和守护，一点也不习惯阳光下的生活。
他明明知道吴邪还活着，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他觉得自己形同傀儡，真正的吴邪不见了，他也就迷失了方向，无所适从。
而他所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活下去，作为吴家小三爷活下去，如此而已……
青年重重地喘了口气，拿沾满了鲜血的右手遮住眼睛。
呐，吴邪，这是我唯一一次任性，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
挣开枷锁，还你以自由。
只是。
好想再见到你啊……
一个人的身影止步于青年面前，拿开他遮住眼睛的手，眉头微微皱起。
青年的眼睛倏尔睁大，吴邪？！
吴邪略略松了口气，用几乎是笃定的语气问道，“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青年笑起来，眼睛里蒙上些温柔的色彩，“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事了……只有‘吴邪’死了，‘它’才会露出破绽，只有这样，你才能……”
青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右手从吴邪手中滑落，只有嘴角还挂着些许笑意。
……最后的最后能再次遇见你，真好。
吴邪叹了口气，打横抱起青年往出口的方向走去——他虽然并不了解这座陵墓的构造，但他了解他的爷爷。
早在半年前他一路跌跌撞撞由南宋皇陵地宫无意间闯入这里时，他就已经记起来了，这里是张大佛爷与他爷爷以及二月红联手伪造的假的秦始皇陵，并且与他三叔铺子下的南宋皇陵，恰恰是相通的。
——真正的关于秦始皇陵的资料早已被销毁，所有存留于世的线索皆是被修改过的，并将终点引向这里，张大佛爷他们并不担心会有个中高手认出这座陵墓是假造的，他们只是想借此警示后来人，只有秦始皇陵，是绝对不可以被发现的存在。
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危险，更是因为沉睡于其中足以逆天的秘密。
吴邪想起之前在张家古楼，只怕黑眼镜寻找到的线索亦是被篡改过的，而那时候他在古卷里仅能勉强辨认出一个“秦”字的那一小行批注，许是想说明秦始皇陵里埋藏着能够解决青铜神树异化的方法。
只是这种可能，早在数十年以前就已经被吴老狗他们亲手摧毁。
但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已经决定任性一次，放任自己沉睡，生也好死也罢，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然而这一次，小花秀秀他们甫一踏入这座陵墓，还是把他吵醒了。
吴邪摇头苦笑，看了一眼身旁早已变得冰冷的青年，然后才转头看向眼前的自家二叔。
……他似乎，已经没有理由继续逃避下去。
吴二白此刻正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支腮，扬了扬下巴，“解释一下。”
吴邪勾起嘴角，语带双关，“这是齐家的长孙，二爷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吴二白挑眉，他自然知道另一个吴邪的存在，也隐约觉察出自南宋皇陵出来后“吴邪”的异样，“所以说霍家的姑娘哭肿了眼睛，解家的小子聒噪半天该如何如何合纵连横……结果最后，”吴二白一手指向青年，“死的其实是齐家的小子？”
“二爷说笑了，死了的自然是吴家的小三爷……”吴邪轻笑起来，“小九爷和七姑娘可是亲眼见着的，吴家小三爷折在斗里，甚至连尸首都没能带出来。”
吴二白微微皱眉，“你可考虑清楚了？”——抹消自己的存在，非同儿戏。
吴邪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到青年面前站定，笑容变得有些模糊，“这是九门好不容易才等来的契机，我总不能浪费人家一番心意不是。”
吴二白叹了口气，左手食指一下一下轻叩桌面，“既然霍家解家有合作的意愿，吴家自然也会尽释前嫌，全力周旋……”略略停顿一下，沉默了一会又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吴邪蹭到吴二白跟前，笑容恶劣，“二叔~~以后我就跟着你当伙计吧……”
吴二白横了吴邪一眼，“这会知道喊我二叔了。”
吴邪点点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那当然，不拉拉关系怎么走后门！”
吴二白无奈地摇头，从柜子里翻出一张人皮面具，丢到吴邪面前，“既然挂念铺子就自己去守着，我这里可不养吃闲饭的……你以后就叫小五了，跟着王盟皮包好好做事。”
吴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们老吴家的人起名字，可真是……一穷二白三省，这次倒好跳过四直接到五了。
“怎么，有什么不满吗？”吴二白突然转头，眼神危险。
“没，没什么……”吴邪连连摆手赔笑，人皮面具拿在手中一晃一晃的。
吴二白冷笑一声，也不计较，“吴家小三爷折在斗里，这件事瞒得了大嫂，未必瞒得过大哥，以后该怎么解释你自己看着办吧。”
吴邪安静下来，“我知道的……二叔，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吴二白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意外，指了指旁边的青年，“你想让齐家的小子以吴家小三爷的身份下葬？”
“嗯。”吴邪点头，声音里难得带些迟疑，“反正也入不了长沙老吴家的祖坟，我也会尽量不让其他人觉察知晓，应该没问题……吧。”
——但即使这样，这也是我唯一可以给他的安息之所了。
几天以后，杭州城外，吴家小三爷的葬礼简单而低调，仿若生怕惊扰了谁。
真相被刻意掩埋，坊间的传言由此喧嚣而上，那段时间最为道上的人所津津乐道的八卦，就是相互挤一挤眼睛，唾沫横飞说上一出不知从哪道听途说来的你所不知道的吴家小三爷折在斗里的秘密。
但也正因为流言纷扰，恰恰混淆了视听。
黑眼镜从来没想过埋葬下的“吴家小三爷”其实是另外一个人。
张起灵也直到许久之后才从解雨臣那里得知吴邪没能从斗里出来，城外的坟茔只是一座衣冠冢而已。
真真假假，孰是孰非，谁知道呢。
不过老吴家新来的伙计小五在西泠印社的生活倒是安静而平淡，除去面无表情以及不会说话外，王盟和皮包纷纷表示这实在是一位不错的新同学。
并且，解子扬也回来了。
沾染一身风尘，立于吴邪墓前，眼睛里尽是茫然和陌生，“吴邪……是谁？”
他因不安而选择遵从本能，去寻找被自己忽略了的十分重要的事情，但等到最后的最后，甚至遗忘了最初的初衷。
王盟和皮包彼此对视一眼，摇摇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有小五微微侧身，在皮包和王盟看不到的角度低声耳语了一句，“谁都不是，不过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既然忘记了，那就忘记吧……
解子扬机械抬头，而后复又低下头，额头轻轻碰触在墓碑冰凉的名字上。
是……吗？
但是为什么，心口的位置会那么的疼？
你是谁？
而我又是谁？
为什么你的名字如此熟悉？
为什么你会沉睡在这里？
为什么我会想要见到你？
为什么我会离开？
为什么我会回到这里？
为什么，我会忘记？
为什么……明明忘记了，还会这么的在意？
吴邪……
是。
谁？
解子扬缓缓闭上眼睛，似是再也支撑不住，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几天后，彼时因为小三爷的离世吴家上下的盘口一片骚动，心思各异的伙计各自打着不同的小算盘，而吴二白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依旧打打太极散散步，笑眯眯地由着底下的人闹腾。
皮包和王盟曾无意间说起过此事，虽然猜得到吴家二爷另有谋划，却也不由得担忧西泠印社还能维系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到几时。那时候解子扬刚刚醒转下楼，逆着阳光走到窗台边，猩红的眸子里找不到丁点儿的波澜，“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会守在这里。”
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会守在这里……
谁也没有看到那一刹那小五的眼睛里，曾有过一闪而过近乎温暖的色彩。
但是，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转瞬即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