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 此为壹拾陆，青杏绿柳，春归人未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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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久以来漫长的岁月里，张起灵习惯了独自一人，背负起所有的宿命和阴谋，行走于时间的断层。
直至他遇到二十六岁的吴邪。
那一年，在二月的莺飞草长里，栗发猫儿眼的青年扬眉浅笑，眉目里的笑意墨化了整个江南。
“小哥……”
张起灵猛地回头，试图能在身后寻找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但入目的只有胖子一脸郁结的神情，“小哥，这里就是尽头了……当时那九头蛇柏实在厉害，咱们为了逃出去又是烧又是炸的，你看，这唯一的安全通道都被堵上了。”
张起灵不知缘何觉得有些失望，在心底叹了口气，索性沉默不做回答，胖子一边往回走一边抓了抓头皮，“小哥啊，这鲁王宫咱们算是走完一遍了，小哥你，想起些什么没？小哥？小哥？小哥？”
张起灵如失了魂魄一般定在原地，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神凌厉而嗜血，浑身散发出一种绝望肃杀的气息。
胖子惊出一身冷汗，直觉现在的张起灵非常可怕，一手摸上腰间的手枪，随后才大着胆子又喊了一句，“小哥？”
张起灵似乎直到现在才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是胖子，逐渐敛了气息，但眼神依旧空洞，似是确认什么一般固执地回过头去，许久之后才轻轻呢喃道，“不是，吴邪……”
还好，不是，你……
方才的一瞬间，张起灵真切地看到栗发猫儿眼的青年半靠在墙壁上，腹部的血迹凝为紫黑的颜色，已经没了生息。
你是谁？
“……我是吴邪……”
来山东鲁王宫的路上，拘谨的吴邪。
你在哪里？
“……前面就是积尸地了……”
水盗洞里，有些新奇和紧张的吴邪。
你和我的过去有着怎样的交集？
“……你受伤了，需要包扎……”
墓室内，一脸担忧的吴邪。
为什么只是看到这样的幻象，我都会如此的悲伤和绝望？
“……小哥……”
阳光下，笑得温暖而澄澈的吴邪。
……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满满的吴邪盘踞了张起灵的脑海，甘美而温馨。
吴邪。
吴邪。
吴邪。
可是吴邪。
已经，死了……
……
张起灵微仰起头，列车顶端的荧光灯闪了闪，复又明亮起来，邻近车厢的孩童依旧啼哭不止，然而时间终究一分一秒不动声色地流过。
小小的少年一手叉腰，昂首挺胸站在高高的方桌上，一脸的挫败与不情愿，“哼，我一定会长得比你还高的。”
墨发青年不置可否，沉默地将一本小人书从书柜最顶层的角落里取出，放到少年怀里，随后才把他从桌子上抱下来。
吴邪得了连环画，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转而抱住张起灵的胳膊不住摇晃，“大哥哥，我们一起去海里游泳好不好？”
张起灵低叹了口气，随手把吴邪夹在胳膊底下出了宿舍门，吴三省正站在过道里，似乎在与什么人争论些什么，一见到吴邪立即换上笑容，“小邪……来，三叔抱抱……”
吴邪乖巧地搂住吴三省的脖子，左右亲了两口，“三叔，文锦阿姨呢？”但还不待吴三省回答，吴邪突然换了一副同情的眼神，趴在吴三省耳边小声说，“三叔，是不是文锦阿姨不要你了？三叔别怕，小邪不会告诉爷爷的。”
吴三省一头黑线，顺手敲了吴邪一记爆栗，“胡说！你文锦阿姨在工作，正忙着呢……来，这是你解叔叔。”
吴邪一撇嘴，极其委屈的样子，“小邪是小朋友，小邪不是叔叔，小邪不要喊邪叔叔……呜呜，小邪不要喊邪叔叔……小邪要和大哥哥一起去游泳……”
蓝方吴三省顿时溃不成军，举双手投降，“好好好，不喊不喊，怕了你了……去游泳吧……小张，小邪年龄小不懂事，烦劳你多担待照顾着点……”
张起灵沉默地点点头，直至下楼以后吴邪才破涕为笑，冲着楼上的方向做了个鬼脸，而后邀功求赏一般看向张起灵，“大哥哥，小邪厉害吧！”
一向面无表情就是最大表情的张起灵竟难得的微微笑起来，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虽然只是嘴角上翘了小小的一个弧度，吴邪仍是高兴坏了，“吧唧”一口亲在张起灵的脸颊上，“大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小邪长大以后一定要娶笑起来和大哥哥一样好看的人做媳妇。”
三年以后，因为发高烧而忘记了许多事情的少年吴邪沉默地游离于小伙伴之外，一个穿着长裙犹如从招贴画上走下来的小女孩，带着明媚而纯真的笑颜款步走到十岁的吴邪身边。
而彼时，张起灵带着浅浅的笑意微微侧头，吴三省看着楼下渐渐远去的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宠溺而无奈地叹气，解连环抱臂站在一边神色凝重。时光穿过树荫留下剪影，谁都不曾意识到，错过了这次之后，吴邪差一点这一生都不再有机会喊一声“解叔叔”。
胖子保持在张起灵五米之外的距离站定，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当时哥几个为了逃出来，把汪汪叫的墓顶都给掀了……小哥，刚才你也看到了，墓室里都是水，咱们根本没法进去……要不，咱去永兴岛逛逛？咱们离开的时候为了躲避风暴，在那儿晃荡了好几天……”
张起灵收拾潜水器具的手有微微的停滞，永兴岛……离开的时候……
小小的少年嘤嘤哭泣不止，不时还偷偷从指缝里看一眼墨发的青年，可张起灵始终未曾有所反应，甚至都没看吴邪一眼。
原本三分真七分假的哭泣渐渐变了性质，吴邪委屈又难过，发了狠，照着张起灵的肩膀使劲咬了一口。吴三省有些尴尬，可又实在舍不得斥责自家侄子，赔笑道，“小张你别生气啊~~小邪被我们给惯坏了，不懂事，他也是舍不得你……”
张起灵依然沉默以对，吴邪似乎也觉察出自己太过任性，悄悄别过脑袋，偷看张起灵的反应。
张起灵正侧头看着他，眼睛里没有责备，倒是有些无奈，以及纵容。
吴邪一撇嘴，终于放声大哭起来，眼泪鼻涕尽数擦在张起灵的衣衫上，张起灵也不恼，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小小少年的后背。
直至吴邪哭够了，才抽抽搭搭停下来，但仍是固执地不肯说话，只是抽噎着往张起灵肩膀上刚才被咬下去的地方轻轻吹气。
张起灵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把吴邪从肩膀上摘下来放到腿上，直视进少年的猫儿眼，“吴邪。”
吴邪揉了揉眼睛，扁扁嘴唇没说话。
可张起灵真的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好，沉默了半晌，才冒出一句，“如果有可能，我会去找你的。”
吴邪天气预报立刻小雨转多云，“真的？”
“嗯。”
吴邪天气预报多云转晴，“我们打勾勾，骗人就是小狗。”
“好。”
“大哥哥，小邪也会想你的。”得偿所愿的小吴邪大方地在张起灵左右两侧脸颊上各亲了一口，然后才走到专门赶来接他的吴二白身边，抽了抽鼻子，小声道，“二叔，小邪跟你一起回家。”
吴二白拉住吴邪的小手，笑眯眯地看了张起灵一眼，又笑眯眯地看了吴三省一眼，随后才带着吴邪进了吉普车绝尘而去……
若干年以后，张起灵再次回到杭州，昔年的老式居民楼已化为灰烬，杂草丛生的瓦砾之下掩埋的是无人知晓的过往。
纵使墨发青年回得到原点，也回不到最初。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16 此为壹拾陆，青杏绿柳，春归人未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