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此为壹拾肆，命运桎梏，驭影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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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初秋时节，院里的几株龙爪花开得正盛，齐铁嘴轻拢折扇，执一枚白子落下，“九爷特地请齐某和五爷过来，不会只是为了下棋赏花这等风雅之事吧。”
解九爷抿了一口茶水，将已成困兽之姿的白子尽数并入囊中，“怎么，这个时候齐老板还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
“哪里，九爷棋艺高超，齐某甘拜下风。反倒是败局已定，齐某才有闲情想些别的事情。”
“哦？我倒第一次知道齐老板是如此认命之人。”解九爷挑眉，落下一枚黑子，“不挣扎一下？”
齐铁嘴懒懒应子，全然不在意手中白子已是强弩之末，“有必要么？”
“为什么没必要？”
齐铁嘴手持折扇，掩唇低笑，“其实九爷的心思，齐某也大致猜得出几分。”
“既然如此，不知齐老板作何打算？”
“九爷的谋划，齐某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解九爷微微怔忪，似乎没料到齐铁嘴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但很快意味深长地浅笑开来，“齐老板深明大义，解某佩服得紧。”
齐铁嘴摇头轻笑，不是很赞同的样子，手中折扇斜斜指进自己心口的位置，“这里……棋子是没有心的，也就不会觉得痛，反倒最为轻松。不若九爷机关算尽，连自己的孩子也要算计进去，才最是深谋远虑，心狠手辣。”
“齐老板谬赞了。”解九爷端起茶盏，落下一枚棋子，困住白子最后的生路，笑容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有些模糊，“如此，五爷又有什么打算？”
一直在旁边努力认真赏花的吴老狗极不情愿地转过身子，揉了揉额角，“小解九，你是知道我的打算的。”
“嗯，我知道。”解九爷扬起微笑，一本正经的点头。
原来你知道啊……吴老狗怒，知道你还把我扯进来！
“不过，我还知道，像五爷这样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不待吴老狗说些什么，解九爷就再一次接过话头，“五爷想躲个清静，那些人可不见得会同意，日后吴家的小辈也未必就如五爷所愿，一定能逃得出这个局。”
吴老狗叹了口气，他又岂不知逃离老九门的网只是奢望而已，但即使知道，仍然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仍然忍不住希望能够通过时间将一切洗去，最终有一日将吴家彻底带出这个怪圈。
“五爷，你要知道，”解九爷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字一顿认真说道，“只要那件事情的可能性存在，我们所有的宿命就都不会终结。”
吴老狗妥协似的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齐老板家的公子，是叫齐羽吧……以后老吴家的长孙，我会把他培养成第二个齐羽的，这样，再加上解家培养出来的人，用来扰乱‘它’的视线总归是足够了的……”
“自然是足够了……”齐铁嘴啜饮一口茶水，轻笑出声，“还有以后齐某的长孙，也要劳烦五爷多多关照了。”
吴老狗颇为无奈地摇摇头，默默叹了口气，九月的秋风缓缓拂过，点乱了院外轻摇的细柳，定格了池中纷扰的蛙鸣。
1965年夏秋之交，持续了整整三年的“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以一个狼狈的姿态画上句号。吴老狗，齐铁嘴，小解九，同样萌生退意的三人，因为不希望后辈们再如自己一般深陷泥沼而聚集在一起，却又为了反抗宿命，最终选择了亲手将他们推入阴谋的漩涡。
十一年之后，以张家古楼考古的名义，老九门第二代首次集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解九爷的人终于取代了原本的队伍，化整为零混入组织内部。
然而故事并未就此结束，反倒因着时间的推移偏离原本的轨迹，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脱离掌控。
再八年，西沙海底的墓室里，吴三省和谢连环第一次得以在完全不可能有人监视的情况下单独相处，两人进行了一次合谋，改变了继承下来的计划。陈文锦霍玲等人则为了逃避追捕和寻找真相，开始了格尔木探险，并且建立起录像带监控机制，在功利与血腥之中选择了保护和探索。
九门二代的抗争以轮回的终止为起始，又在千回百转之后再一次被命运束缚，陷入轮回。
而与此同时，自甫一出生起就背负桎梏的老九门第三代亦相继在时光婉转中逐渐成长，无论是被当做齐羽来培养的吴家长孙，还是被当做吴邪来培养的齐家长孙，抑或是强咽下悲痛挑起解家少东家名号的解雨臣，都注定逃不过宿命的枷锁，抹不去家族的烙印，终有一日会在往后的岁月里展开另一场与时间的博弈。
然后光阴荏苒，许多故事都已在时间的夹缝中风化，褪去原本的色彩，最后的最后被留下来的，是两个吴邪。
吴家的吴邪。
以及，齐家的吴邪。
昏暗幽深的南宋皇陵地宫内，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显得格外真切，吴邪单手捂住腹部的伤口，浑不在意地冷笑，“怎么，费尽心思才把我引到这里，只是这种程度的伤，是杀不死我的。”
“啊~我知道……”吃吃的低笑蓦然突兀响起，一直隐在暗处的青年自角落中缓缓走出，一手抚上吴邪的面颊，声音变得迷离而专注，“你果然是最完美的实验品，果然只有现在的你才是最完美的……所以我才会那么地想要取代你，成为真正的你……”
“是吗。既然如此，那么是不是你的心口上，也应该添一道和我一模一样的伤，嗯？”吴邪说着已不知何时反手握住匕首，另一端深深没入青年的胸膛，“写信约我出来的人，也是你？”
“啊~是我……”青年闷哼一声，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反倒纵声大笑起来，直至笑够了才抵在吴邪肩膀上轻声呢喃道，“因为，都是你不好，为什么你要重新遇见他呢……明明这几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明明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明明只有这样才会让你变得强大，为什么你还要重新遇见他呢？”
吴邪微微敛眉，眼神变得冷冽，“所以你假扮子扬去偷丹药，冒充我偷玉佩，都只是为了让我和他心生嫌隙？”
“你明明猜得到的，拖把才是那个偷丹药的人……”青年的声音自肩膀处传来，闷闷的，带上些许的委屈，“不过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希望你们自此交恶，不要再有任何交集，只不过拖把是为了把哑巴张留在沈家，我是为了留住你……但是，不管我怎么做，总也斩不断你们之间的羁绊，所以我才决定要在你重新追逐他的脚步之前取代你，只有这样，我才能把最完美的你留住……”
所以你认定我一定会重新追逐他的脚步么？呵，为什么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事情，你却会如此坚信呢……吴邪冷笑一声，附耳过去，“那么，你赢了。”
“你是在嘲笑我么？”青年略有些不满地抬起头，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声音因疼痛变得有些嘶哑，吴邪却不理会他的质疑，兀自低声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做？你有取代我，成为真正的吴家小三爷的觉悟么？”
“你说呢？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你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成为真正的你……”青年嘴角扯过一个邪魅的弧度，低低轻笑开来，“并且，我所知道的真相，远比你所知道的要多得多，包括老九门一直在反抗的，‘它’……呐，你觉得，我是不是比你更适合成为吴家小三爷呢？”
青年的声音渐渐微弱，吴邪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昏迷过去的青年扶到容易被皮包发现的地方。直至此时吴邪才有机会细细打量青年，那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气度，一模一样的深陷宿命而无法逃离，一模一样的，都注定只是一场悲剧而已。
定定地站了一会，直到自己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眩晕，吴邪忽地长长呼出一口气，似是下定某种决心，转身向着地宫深处走去。
唔，就这样吧……如果你愿意取代我，那么老吴家就拜托给你了。
我已经累了，既然十年之约都已经不再有意义，我亦没必要强迫自己再坚持下去。
古老墓室里的机关缓缓启动，吴邪倚着墙壁坐定，仰头望向墓顶。时间似乎穿过了浓重的黑墨，十年以前，地面以上，也是在这个地方，在吴三省的铺子外面，栗发猫儿眼的青年与墨发青年擦肩而过。
然后似乎只是一晃眼，在这个张起灵与吴邪初次相遇，是起点也是终点的地方，十年以后，地面以下，沉重的石门缓缓落地，发出沉重的声响。吴邪轻瞥了一眼紧闭的墓门，低叹一口气，似是惆怅也似释然，而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呐，小哥，也许最初的最初就已经写定结局，只是我太过执念，才凭空生出许多是是非非。
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不后悔自己的坚持，假使时光倒流我依然会义无返顾地去追逐你的步伐，但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自己只是西湖边上普通的小老板，从来不曾与你相遇。
你记得我也好，忘记我也好，都已经不重要了。
都已经，不重要了。
自你把我忘记的那一刻起，时间于我而言就已经失去了意义，也许这一次我可以放纵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张起灵……
再见。
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14 此为壹拾肆，命运桎梏，驭影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