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舍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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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是留过洋的世家，思想独立，是从满清时期编制延续的军阀，早年因清王朝的内部的腐败，眼见没有能力挽救中华民族的厄运，于是决定跟随孙中山先生倡导国民革命，倾覆满清建立民国，救民救己。
张家祖辈是民国的开国功臣，一直到了这一代，时代缓冲，张家子嗣逐渐锐减，张老爷子早年丧偶，只有两子一女。
大儿子张松帛早年从军，军从二级上将，曾参加过134次小型战争，58次重大军事战争，军功显赫，最后和妻子牺牲在南京战事上，只留下一子，那就是张家大少爷——张与笙。
至于张老爷子的二儿子张松远，是前期海军部队出身，军从中校，其妻子更是海军名门出身的上校，曾一起平衡海军内部战争，参加过沪队独立、夺取厦门等一系列海上战略，后来生下张家二少张与洛，最后牺牲在新海计划海上军事战略中。
至于张老爷子的小女儿张松矜，那是个强人，敢爱敢恨，小小年纪跟一身份敏感的男人跑了，生下张三小姐张与环后才敢回家请罪，最后失踪在孙中山先生灵柩抵京那一年，至此生死不明。
至于我，跟二少爷张与洛是一个爹妈，晚他十年出生，那时张老爷子和政府已经失去他二儿子军舰的消息，直到后来官方来消息说是确定张松远夫妇已经牺牲在新海计划中，尸身已经无法找回。
张老爷子当时对于二儿子的牺牲毫无反应，那时候应该就猜测到张松远是生了什么变故，才会不得已诈死隐于世，而我也这样流落到了民间。
我听完这些冗长的故事，看着窗外发呆，慢慢的接受了我是张家血脉的事实。
我不是一个任性的人，知道有些事不是人的错，而是时代发展的必需性。
其实我还是挺幸运的不是么，至少能自小被师傅这样的好人收养，被他这么教育着长大。
宝田在一旁陪我站着，端着水，担忧的说：“小姐，那么长时间了，您先喝口水歇歇吧。”
我转开折扇，偏过头笑了笑，有些迷茫的说：“宝田，这不是张家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可是我就是觉得心里憋得难受。”
宝田眼看外边的梨棠花，一点都不像是个小女孩，满目都是坚定肃敬的色彩，“小姐，你有信仰吗？宝田有，宝田的信仰就是张家。”
我愣了愣，又听见她笑着说：“小姐现在只是还不习惯而已，等时间久了，小姐就会自己明白过来了，现在何必为难自己。”
我一想，觉得她的话也有道理，也许真的只是我还不习惯而已，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个再纠结自己。
就这样在房里过了好几天，不用面对张家人，我的心境也越发平静下来，也不再像原来那样排斥。
这天，管家来带我下楼时，我心跳一滞，握着折扇的手一紧，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些预感了。
我一时有些茫然，宝田这时候迅速抬头朝我笑了一下，露出了两个梨涡，看管家笔直带路的背影，小声的说：“小姐不要怕，宝田会陪着小姐的。”
我哭笑不得，只得咬咬唇跟了上去，心里乱倒是算不上，只是有些‘怦怦’的快速跳动。
坎坷不定的下到楼下，我才看见阵势有多大，空阔的大厅光下人就站了满满的两大排。
张老爷子、张大少爷和张三小姐依次坐在瓷红沙发上，冷冷淡淡的样子，做工富丽堂皇的红木桌上除了摆了一些原来就有的水果，还摆着三只宝蓝底青瓷杯茶，点点热气缕缕正生起。
一看这阵势，我的心就提的老高，心说该不是真要像戏里演的那样，要我敬茶认亲吧？
管家这时候走了过来，低声说：“小姐，敬茶吧。”
人心里有预感是一回事，到了真正面对时又是另一回事。
我一时没了主意，在强大气压下手心冒汗，这茶到底是敬还是不敬的好？
关于敬茶这方面的规矩宝田倒是有特别跟我提过，但那时我正烦着，也就没怎么听进去。
现在可谓是进退两难，我一时不知所措，可怜兮兮的不知道该看向谁。
“小姐，敬茶吧。”
管家把茶端到我面前，我有些恐慌不安的接了过来。
张老爷和张大少爷倒是淡淡定定，也不催促，也不见有什么不耐的表情。
张三小姐这时候睨了我一眼，那目光冰冷的仿佛有质感一样，我一震，迅速被惊醒，才发觉平白无故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深吸了口气，定定心神，心说只要这坎过了就好——我得接受，这就是我的家人，这就是我的家。
我端着茶到张老爷子面前，双膝着地，有些手抖，恭恭敬敬的敬上茶，“爷爷，请喝茶。”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不难了。
我端给张大少爷的茶，手不再抖，声音也镇定了下来。
“大哥喝茶。”
接下来是张三小姐。
张与环接过茶，小沾了一口，垂眸看着我，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下，瞬间惊艳，也让人不由得压力陪增。
因为张三小姐这一笑，我好不容易不抖的手又开始抖了起来。
我把茶勉强的没磕没碰的搁回桌子上，怯怯的站在一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时候厅里站的下人忽然整齐的来了个八十度的鞠躬，齐声来了句：“四小姐好。”
我被吓了一大跳，眨巴眨巴眼睛，见那些下人貌似没有起身的打算，我只得小心翼翼，惘然求助的转头去看张老爷子。
张老爷子平淡的接受了我的视线，开口却是一句毫不相关的话，“你以后就叫张与灵。”
我瞪大眼睛，心里茫茫然一片。
张大少爷这时候磕上杯盖，慢里斯条的解说：“你已经是张家的一份子了。”
我无法理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说这是在打哑谜吗？
张三小姐见我这样，抬眸看了我一眼，举足间有些难以言喻的风情，“你是张家的四小姐，他们是张家的下人。”
我愣了愣，瞬间就顿悟了过来，心说这张家的人一个比一个怪，说话这么隐晦谁听得懂啊。
我转过身，挺直腰，努力的想做出‘四小姐’的派头，心说咱不能丢了自个和师傅的脸。
我心里有些不安，装模作样的咳了咳，抽出折扇抵在下巴，清了清嗓子才说：“呃，没什么事的话，大家就散了吧，该干嘛就干嘛去……”
那些下人听到我的话，整齐的回了一句‘是’，才四面平稳的立直身，目不斜视，陆陆续续的退了出去。
我眨眨眼睛舒了口气，却一时又僵住了，只觉得后背灼热。
最后我还是得转过身，慢吞吞的，双手背在身后捏紧折扇，低头看着地板，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张老爷子这时候杯茶一搁，淡淡的发话：“趁有几天时间准备一下，等与洛回来就去金悦来办个宴会。”
我心一惊，迅速抬头看了老爷子一眼又低下头去，心说乖乖，我连四喜的一般吃饭聚会都没有参加过，更别是张家这种地位的宴会了。
张老爷子不理会我变白的脸色，先行走了出去，管家拿着外套跟在后边。
张大少爷似乎是倦了，乏乏的模样，慢慢的走上楼。
我眼睛转了几圈，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折扇一开，扇了几下，风带书香，心说这要命的认亲啊，终于过去了。
大厅只剩下我一个人站着，眼下的杯茶还冒着热气，越发显得这房子繁华没人气儿。
完全从这场认亲强压下缓过来后，我又觉得有些迷惘。
我不知道轻易认了这亲缘到底对不对。
师傅曾经说过，当你无法独自在乱世之中生存时，你可以选择依附，为自己寻一棵足够强大的树，杂草根深。
而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血缘羁绊更加有保障。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舍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