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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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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多雨。那一层层的雨帘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好想很久没见过天边一轮明日,熠熠生辉的照耀人间。屋外栽植的葵倾也耷拉了脑袋,如同哀默一般了无生机。鲍鱼之肆,我亦无从反抗。
沐青神妪将我唤道屋内,今天教授我水占。她将手轻轻的抚在水面上轻轻漾开一圈涟漪,“你看到了什么?”
“涟漪。”我回到。
沐青神妪满意的点点头。此时我凝视着水中的映像,映出了珐琅彩中插着的白木槿,像一叶叶孤舟,翻了船,那微微摇动的波影像是在溺水挣扎,我忽然想起那天自己跌入千鲤池的情景呼吸难忍,不由的面色绞痛双手抚胸。
“你怎么了?”沐青神妪打断了我的思考,我平静下来。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只是感觉自己溺水了,很痛苦……”
此时屋外传来芮雪的声音,“沐青神妪。正位神妪娘娘请您去正殿有要事要处理。”
“什么要事?外面大雨滂沱,等雨势小些本尊在去吧。”沐青神妪不耐烦的蹙起了眉。
“回神妪娘娘。是小主瓜尔佳氏暴毙了。刚刚被人发现溺毙在千鲤池!据她贴身宫婢讲昨夜还好好的,今早就不见了人影,看似是一桩无头案。太后怕邪灵侵岁,所以请您和正位神妪娘娘作法呢……”
“怎么会这样。”沐青神妪慌忙站起身,斜视着我,“雪月,你是汉人对吗?”一时我无所适从,毕竟当着芮雪她们的面儿,但沐青神妪神情恳切,我只好木讷的点点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接着道,“那就安安分分呆在这里,好好研究占卜,本尊觉得你入宫也有些时日,也知道你进宫是因为你父亲的缘故。如今多事之秋,你若觉得学习已经足够,本尊便可安排你出宫了。”
“奴婢惶恐。”我喏道,“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沐青神妪摇了摇手,“只是怕后宫出事,牵扯的广,若你身份暴漏,本尊就算有一百二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神妪娘娘何出此言?雪月糊涂了。”
“先前你预言了血光之灾,肃亲王便驾鹤西归;如今你刚预言了溺水,瓜尔佳小主便溺毙了。本尊怕人多口杂传扬出去,若有人察得你身份并非满人,那么你便会受到怀疑的。况且后宫诸事皆有迹可循,你的身世若有人用心,早晚是会被拆穿的。”
“奴婢明白。可奴婢相信清者自清……”我低语。其实我也想离开皇宫,只是大业未成,何以全身而退!
沐青神妪点了点头,转而对芮雪和她贴身近侍道,“若此时宣扬出去,仔细你们的脑袋。本尊就算落难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她们怯懦答道。其实我知道,一个是沐青神妪的心腹,一个是与我相伴多时恭顺的巫女,都是信得过的人。只是这瓜尔佳氏暴毙千鲤池出乎我意料。她会落难我并不稀奇,毕竟是众矢之的,可没想到她会落得如此下场。若此事是博尔济吉特蓝鸢所为,那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些……
瓜尔佳氏之死使得宫里人心惶惶,千鲤池更是有重兵把守以防不测。探查数日,亦无所获,不过坊间流传是常去千鲤池喂鱼的杨瑾秋因妒忌而将其杀害,更有人指正曾有人在千鲤池畔与瓜尔佳氏起了争执,谣言越穿越玄乎,让杨瑾秋的处境犹如坐在了炭堆上。福临以哀恸为名,拒见任何小主,因而得以片刻安宁。
我被派到奉先殿中检派贡品,既又冤家路窄的遇到了杨瑾秋。眼见四下无人,她便不顾体统尊卑的啐了一口道,“你口口声声为本宫好,本宫现在既没有皇上宠爱庇佑,又千夫所指,落得比过街老鼠还凄惨,你开心了?只恨当日没淹死你以消心头恨!”
我暗自白了她一眼,真是狗咬吕洞宾。若不是我当日捧瓜尔佳氏,那她早已同博尔济吉特蓝鸢连成一线对付你了,何苦轮到你今日在我面前的叫嚣!不过千算万算我还是没料到瓜尔佳氏会如此薄命,偏你又喜欢在千鲤池游荡,宫中议论你也是情理中事,反倒让我进退维谷了。
“小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您不曾做过的事情,何须担心这莫须有的罪名!”我没有将心中的怨恨和委屈说与她听,因为我知道她不会相信,不过是对牛弹琴,“小主,您现在应该相信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好了,父亲才好,父亲好,奴婢才能报恩!”
杨瑾秋微微哼了一声,“相信!你让本宫失望过一回,要让本宫如何相信你!本宫现在已然身处险境,又无依无靠,你如何让本宫地位稳固!本宫明白虽然现在皇上一时悲痛不招妃嫔,可是有摄政王在,那个博尔济吉特氏一定会爬上龙床,到时候本宫就更无力抗衡了!”
“木强则折。小主为何一定要与她相争!”
“还不是因为你!”杨瑾秋愤懑道,“若不是你劝谏父亲渐渐疏远摄政王,那摄政王自然不会在官场上刁难父亲。摄政王是聪明人,若人不愿为他效命,他又怎会无法察觉。为了父亲的官途,本宫才必须要尽快承恩雨露,出人头地才是!”
我身处深宫,却是少知父亲消息,子墨哥哥为了使我宽心,隐瞒些许事情也是有的!若真如此,我也是害了父亲,心中一阵悔愧,“奴婢愿意竭尽全力帮助小主,但小主得明白,若小主执意独当一面万凤之王,必定会落得众人嫉妒,那瓜尔佳氏便是前车之鉴!如今朝廷摄政王独大,地位自然稳若泰山无人能撼!小主想一朝登天还得先成全了蓝鸢小主!”
“成全了她,还有本宫的一杯羹吗!”
“若小主相信奴婢,奴婢自然有法子周旋,为小主筹谋!”
“本宫也无他法。你自己掂量着办!只有一样就是相助本宫!”
“奴婢还有一个请求!”反正四下无人,我亦放开胆子道,“小主这些时日就深居简出,切记树大招风!小主的琴技是十分清丽,若小主的用心在宽泛些,奴婢料想效果也会出人意料吧!”
“这自然不牢你操心!”杨瑾秋甩了甩手帕,抬起了右手,莺莺赶忙上前搀扶。她头也不回扭腰甩肩的离去了。倒是我,像丢了魂一样,虽然我深知福临本就是一个梦幻泡影,浮光一时,可如今是我亲手戳破了那个梦,还是生生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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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乾清宫门口碰到了随老太医来诊脉的子墨哥哥,便将他拉到偏处,询问父亲最近是否真的如杨瑾秋所言仕途不顺遂。果如其言,父亲交代子墨哥哥切勿告之让我忧心,未免心中一阵感怀。这便让我更加坚定了要帮助杨瑾秋的决心,不是因为她能扭转父亲的乾坤,而是因为那是父亲希望看到的场面。
子墨哥哥同时透漏给我瓜尔佳氏的死因,确实溺毙,却也在她的胃中发现了些许安眠花的汁液,安眠花顾名思义便有使人昏昏欲沉之感,所以即便推测她确实是失足落水,却也可能是因为有人背后故意为之。为免打草惊蛇,子墨哥哥并没告知旁人。
我坐在殿堂中思索如何帮助杨瑾秋洗脱嫌疑,若让宫人认为瓜尔佳氏失足而亡,是最可靠的办法,可人生性多疑必定无法全然释怀,流言依旧会自已扩散,若禀明此事必会有蛛丝马迹,就算不能揪出凶徒,也可以帮杨瑾秋解困顿之境。
“想什么如此出神竟不知朕已经来了。”福临盘膝坐在我身旁。
“在想瓜尔佳氏溺毙的事情。”我小心翼翼答道,毕竟死人之事也是宫闱口舌相传的忌讳,“此事十分蹊跷。传闻是杨氏所为……”
原本神态自若的福临忽然目光凝聚,“竟有这种传言,你怎么看?”
“奴婢不知。奴婢只觉得杨氏一是无背景身份,二是她身量纤纤手无缚鸡之力,一个没有势力有无能力的女人,纵然有心也没有那本领!”福临点头附和,是听进我的话了,“可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那存心害死瓜尔佳氏的必定是以为她圣宠优渥。”
“你的意思是其他三位小主?”
“不排除可能性,不过也有可能是某些蠢蠢欲动之人为了自己的目的而相助小主,还有可能是那些奴婢们替主子出气而私自所为,这些都不一定……”
“又是摄政王!”福临气急败坏扬手推到了一排蜡烛,“朕断然不会让他称心如意,就算后宫女人都死光了,朕也不会染指博尔济吉特蓝鸢!”
“皇上息怒,”我递上一盏茶,“奴婢明白,‘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何况您是九五之尊天家富贵!可皇上,蓝鸢小主不惜离乡背井,她没有错,她想让她的夫君疼她、怜她亦是情理之中,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迁怒于她,于她而言略失公允了。况且若您一直冷待她,厚此薄彼,那便会有更多的瓜尔佳氏出现……说来她也冤屈,没有获得过宠幸却因众女嫉余而死,想来都觉得悲戚。”
“雪月,你究竟想说什么!”
“请皇上为天下考虑,暂时趋利避害,顺从了摄政王意图吧……”我低着头,不敢看的眼睛。这种伤天害理的话,我万不愿说出口,我深知这有可能毁了福临对我信任和深情,也是在毁了我的梦。可我也思虑明白,他是帝王生来就要三千佳丽,生来就要延绵皇嗣,生来就不可以随心所欲,而我又怎么可以当让他成为一代明君的绊脚石呢!
良久,福临低声道,“这是唯一的方法吗?若能亲政,朕定不忘今日之痛苦抉择。”
我长舒一口气,他明白!于他而言,并不是多了一个嫔妃而身在福中不知福,并不是不能践诺对我感情的愧疚,而是一个不屈的尊严要塌陷的抉择,艰难而痛苦!“奴婢会一直陪着皇上!皇上是天下的表率,子嗣繁荣稳固基业,也是皇上的责任,奴婢明白,也不忍为难皇上,让皇上背负千古骂名!”我情不自禁握住了他的手,坚定的看着他。我清楚,他会听我劝谏,因为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他信我,我定不负他!所以我要帮他除去多尔衮,我必须像一头深林的狼一样,不放过任何扳倒摄政王的契机!